第二日,剛下了早朝的朱祁鎮正帶着人往仁壽宮走着,就見一個小太監慌慌張張的跑了過來。
侯寶眼皮動動,落後幾步浮塵一揮,喝罵道:「小崽子,找死啊,慌慌張張的你家祖墳讓人給刨了?」
「大總管,不好了。朝鮮使臣現跪在禮部大堂外,正哭天搶地的喊冤呢。」
「嗯?你說清楚,怎麼回事?」
「小的也不清楚發生了什麼事,剛才禮部的人過來稟報的。」
侯寶想了想,揮揮手讓那小太監下去了,看了看自己皇爺快走遠了,侯寶快走幾步,跟了上去。
「皇爺,剛剛禮部過來稟報,說朝鮮的使臣正跪在禮部大堂外喊冤呢。」侯寶小聲的說道。
朱祁鎮停住腳步,「為何?」
「奴婢不知,估計那使臣聽着什麼風聲了。」
「哼,他的鼻子倒是挺靈的。」說完,朱祁鎮轉過頭盯着侯寶,圍着侯寶轉了一圈,一腳踹在了他的肥屁股上。
侯寶嚇的趕緊跪下,身體不住的哆嗦起來。
「知道朕為何踢你嗎?」
「皇爺息怒,是奴婢疏於管教,讓這幫吃裏扒外的東西泄了密,奴婢這就回去嚴查。」
「滾!」朱祁鎮怒喝一聲,徑自走了。
看皇帝走沒影了,一旁跟着的小太監趕緊上前將侯寶扶了起來,「乾爹,您沒事吧。」
侯寶擦了擦冷汗咬着牙鐵青着臉道:「回去,將昨天下午到半夜子時當差的所有太監宮女全部叫到敬事房去。」
……
「建州左衛的事兒,你真打算打?」老太太親自盛了一碗八寶粥,放在朱祁鎮面前。
「還不是時候,怎麼着也得等過了年再說。」朱祁鎮嘴裏塞滿了水晶包子,含糊不清的說道。
老太太沒說話,兀自夾起一個包子吃了起來。
「朝鮮的使臣是不是進京了?」吃完一個包子,老太太問道。
「恩,此刻正跪在禮部大堂外喊冤呢。」
「哦?他們的消息倒是挺靈通。」說着微微一側頭,身後侍立的蘇嬤嬤會意就要往外走。
朱祁鎮沒有抬頭,一邊繼續喝着粥,一邊擺手道:「此等小事不勞煩祖母操心了,孫兒已經讓侯寶去辦了。」
「哎,要說這宮裏啊,也是該好好整治整治換換新人嘍。」老太太眼神銳利,淡淡的說道。
朱祁鎮點點頭笑了笑道:「您看着辦就成。」
……
吃過飯,朱祁鎮回了乾清宮。
「皇爺,內閣大臣,禮部尚書胡濙在殿外說有要事求見。」一個小太監輕手輕腳的走了進來。
朱祁鎮抬起頭問道:「侯寶呢?」
「侯總管去了敬事房,還沒有回來。」
「知道了,讓胡濙進來吧。」
「是。」
不多時,胡濙一臉寒霜的走了進來。
胡濙行完禮,有些氣哼哼的道:「陛下,這朝鮮使臣簡直就是條癩皮狗,也不知道他從哪裏聽到的消息說我大明要對朝鮮用兵,一大早就帶着人跪在禮部堂外哭鬧,簡直像潑婦一般。」
朱祁鎮笑了笑,示意他坐下說話。
「你怎麼看?」朱祁鎮敲着御案問道。
「一切但憑陛下吩咐。」
「老狐狸,你這是里外不得罪人。」朱祁鎮暗罵一句。
「朝鮮的國書遞上來了沒有?」
「臣帶來了,請陛下御覽。」
朱祁鎮接過來,打開看了看,合上國書道:「呵呵,這李裪還真是個妙人,態度倒是謙恭,」隨即朱祁鎮臉色一變道:「一家子亂臣賊子,也好意思舔着臉和朕討價還價,厚顏無恥!」說罷,將國書一把扔進了一旁的暖爐里。
為何說他們一家子亂臣賊子呢,這還要從李裪的爺爺李成桂說起了。
李成桂是元朝達魯花赤(官職的名稱,成吉思汗所創)李子春的嫡長子。
1356年,李成桂與其父幫助高麗王朝恭愍王辛禑奪取雙城總管府後歸附高麗,後來與元朝、紅巾軍、倭寇、女真等勢力作戰,戰功顯赫,不斷獲得提拔。
1388年,李成桂發動威化島回軍,掌握高麗政權,累官至門下侍中(首相),封和寧郡開國忠義伯(簡稱和寧伯)。
1392年,李成桂覺得現在的高麗王辛禑無法滿足自己的胃口了,於是發動了叛亂廢除了自己扶植的傀儡,登基為王。棒子們無恥,對外都說李成桂是受不了高麗王的迫害,逼不得已才造反的,真特媽的無恥,而且這種無恥好像還能遺傳,一直到現在都是。
1393年明太祖朱元璋承認了他的統治地位,於是給了冊封,並允許李成桂改國號為朝鮮。1394年定都漢城,還有模有樣的學着大明建築風格建造宮殿。
即位後,李成桂對內實行改革,採用血腥手段清洗了原高麗王族,並且對外向明朝稱臣,其後其野心不減,不斷的向朝鮮半島東北面的女真部落蠶食,一度霸佔了圖們江一帶的廣大地域。
縱觀中外歷史,只要是被定義為亂臣賊子奪權上位的,都沒有一個好下場,不是被屬下所殺,就是被自己的兒子幹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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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李成桂就是個例子。他當了朝鮮的王之後,他的幾個兒子不幹了,覺得自己老爹既然有本事奪了那高麗王辛禑的權,我不敢招惹大明,奪自家的權那不是應當應分順理成章的嗎,於是李成桂的幾個兒子誰看誰都不順眼,為了爭當世子,給他來了一個「王子之亂」,大亂之後,李成桂眼看幾個兒子人腦袋都打成了狗腦袋,想做王都爭紅了眼,於是李成桂被迫將王位禪讓給了他的二兒子李芳果,而李成桂被尊稱為「太上王。」
本來李成桂已經立了自己的大兒子李芳碩為世子的,可是這李芳碩卻是個油頭粉面毫無本事的紈絝,一頓猛如虎的操作後被自己的五弟給摸了脖子。
後來他的第五個兒子李芳遠是個人物,覺得二哥這王當的還不如自己,心說大家都是你的兒子,你不能偏心啊,當老子的一碗水端不平,我這暴脾氣可忍不了,於是李芳遠發動了第二次「王子之亂」,逼迫自己同母同父的親哥哥又把王位禪讓給了自己。
這下子老父親李成桂又不願意了,眼看自己的幾個兒子為了王位連骨肉親情都不顧了,那還是自己來做王位吧,於是,李成桂偷偷跑出了國都,回到了老家咸州(今朝鮮咸興),聯合了趙思義等舊部起兵反抗自己的兒子李芳遠,沒成想半年不到,老子就輸給了兒子,李成桂兵敗後被兒子叫回了京,於是就有了」咸興差使」的典故。
按照正統的儒家思想來說,李成桂屬於謀朝篡位,這也就是為什麼朱祁鎮說他們一家子亂臣賊子的原因。一家子權力狂魔為了屁大點的王位打的頭破血流,還不自量力想要侵奪大明的領土,恢復隋唐時期的國土,做夢去吧。
「朕記得以前翻閱庫存檔案時,曾看到過洪武朝時,我太祖皇帝曾與那李成桂劃清過國界,他們卻一而再再而三的越界殺我百姓,略我國土,是可忍孰不可忍。」朱祁鎮提高嗓門道。
胡濙依舊低着頭一言不發,朱祁鎮也懶得搭理他,直接甩給他一張紙道:「回去告訴那朝鮮使臣,這是朕給他的回答,若能答應,朕看在太祖皇帝的面子上給他李氏一家留條活路,如若不答應,哼,朕不介意讓朝鮮成為大明的第十三個行省。」
「啊,陛下,這…行嗎?」胡濙大驚,哪有你這樣恐嚇番國的,那朝鮮雖然做的事兒不地道,可大明畢竟是天朝上國,天朝上國就應該有天朝上國的氣度胸懷,怎麼就動不動就要滅了人家呢,你這也太霸道了吧,退一萬步講,那可是你祖宗定下來的不征之國之一啊,你連祖制都不遵守了嗎?
「有什麼不行的,你胡大尚書覺得不行,你倒是給朕想個辦法出來啊。」朱祁鎮不滿的說道。
「額,是臣遵旨。」說着,胡濙從地上撿起那張紙,灰頭土臉的出了乾清宮。
「哼,想讓老子當冤大頭,你們還嫩了點。幸虧我是穿越來的,要不然還真被你們給忽悠住了。」朱祁鎮想起剛才燒了的朝鮮國書的內容,就覺得噁心。
怪不得歷史上李成桂幾次鬧妖,朱元璋都沒有發兵,朱棣也被他們忽悠的團團轉,甚至到了萬曆朝還搞了歷史上第一次抗日援朝。
若原主還在,那肯定又被朝鮮給弄迷糊了。而且朱祁鎮很不明的是現在這些王公大臣哪來的自信,天天把天朝上國掛在嘴邊,傻子都能看出來這就是吃虧的事兒,還要死要面子活受罪,就為了人家叫你一聲「乾爹?」,你就得大把大把的撒銀子出去?
把他們的土地變成自己的他不香嗎?
不過他又想起了早上在仁壽宮老太太的最後幾句話:「對待朝鮮,還是懷柔為上,那李氏頂多算是個會叫的狗,而北面的蒙古人則是會吃人的虎狼,雖說瓦剌完了,可他們的根基還在,韃靼部也是一個餵不熟的白眼狼,等他們緩過來了,吃人的獠牙就會露出來了,他們要的從來不僅僅是牛羊滿地的草原,而是我漢家的萬里江山!」
這一點上,朱祁鎮確實很佩服老太太的頭腦,疥癬之疾和肘腋之患分的非常清楚。
仔細想想,自己昨天確實操之過急有些武斷了。哎,看來這脾氣還是要改一改啊。
所以,朱祁鎮寫了一個單子,扔給了胡濙。既然現在打不得你,你還巴巴的給老子賣乖,好啊,我就將計就計,不打你,我弄窮你總可以吧。
於是一份「敲詐」清單就這樣到了朝鮮使臣朴淼設的手中。
朴淼設接過清單,還未來得及看,就聽胡濙鼻孔朝天的說道:「我大明皇帝陛下說了,」說着,他指了指朴淼設手中的清單,又道:「答應,朝鮮還是大明的屬國,不答應朝鮮就是大明的第十三個行省。」
「這,閣老大人,我王絕對沒有不臣之心,這個您放心。」說着,打開清單,看了起來。
「貢金:300斤;虎皮貂皮熊皮銀狐皮100張,鹿茸人參各100斤;良馬500匹;高麗細布一萬匹;各色海乾貨兩萬斤,歲以為常。」
朴淼設看完,臉色瞬間煞白,這是要貢品的樣子嗎,這簡直就是敲詐啊,說敲詐還好聽的,這簡直就是明搶嘛,太無恥了,太不要臉了。
「怎麼樣?」胡濙翹着二郎腿,端起茶杯瞥了一眼朴淼設,問道。
「這……老大人,這也太多了,小臣就是一個使臣,能不能容我派人回去告知我王,由我王定奪?」朴淼設擦了擦額頭上的汗說道。
「可以,給你一個月的時間。一個月後若沒有收到回信,我大明三十萬虎狼之師可就……」
「您放心,不用一個月,半個月即可…即可。」朴淼設趕緊起身,拍着胸脯保證。
「哈哈哈,貴使果然爽快,好啦,既然如此,你先回驛館吧。」胡濙直接下了逐客令。
朝鮮使臣朴淼設心情忐忑的出了禮部,冷風一吹,渾身一哆嗦,緊了緊衣袖,垂頭喪氣的回了驛館。
喜歡大明,我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