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天,一道聖旨從皇城發往了山東曲阜。
聖旨很簡單,只有簡短的幾句話:「除爵衍聖公,孔府上下孔姓之人全部流放西南山區宣傳教化!孔家原有所有祭田學田由山東布政使司國土局統一發賣給無田百姓。」
當王崇古讀完聖旨後,孔彥縉羞憤難當,當天就在孔林的孔子墓前掩面自殺。
孔家巨變,朝野上下反應平平,只有幾個清流為了彰顯自己心中的執念,洋洋灑灑寫了幾千字的奏疏想勸誡皇帝還孔家清白,結果當晚這幾個大臣就突發惡疾死在了家中,其家人第二天就將其拉出城外草草掩埋了。
當巍峨雄壯的皇城又迎來第一縷晨光時,明興三年第一屆春闈中榜的二百多名貢士在禮部官員的引導下,越過金水橋,進入午門,然後在皇極殿前列隊站好,等候殿試開始。
朱祁鎮也是起了個大早,穿戴整齊後,他罕見的坐上了龍輦,儀仗浩浩蕩蕩往皇極殿而去。
「吉時已到,所有士子入殿!」一聲唱和後,所有士子們井然有序的跨進了皇極殿,他們按照序號走到自己的座位前站好,恭敬的等候皇帝駕臨。
就在這時,大殿內一個士子因為緊張過度,眼前一黑,暈了過去。
禮部的官員只是揮了揮手,兩個太監上前,就將人抬了出去,讓太醫診治去了。顯然他們不是第一次遇到這種情況了。
這些人都是第一次參加殿試,本身就緊張,再加上為了參加殿試不失儀(比如上廁所、放屁等),所以他們早上幾乎都不會吃飯,餓着肚子參加殿試,家境富裕的為了能夠堅持下來,會喝一碗參湯或者在嘴裏含上一片參片提神醒腦。
「陛下駕到!」一陣禮樂響起,朱祁鎮在馬愉、胡濙等人的簇擁下,走進了皇極殿內。
殿內等候的所有人全部齊刷刷的跪下行禮,山呼萬歲。
「平身!」朱祁鎮笑着虛抬一下手道。
眾人起身後,低着頭,有幾個士子因為太過激動,身體開始不自覺的抖動,負責殿試維持秩序的禮部官員見狀,無聲走過去,輕輕咳嗽一聲,提醒他不要失儀。
馬愉在丹樨下朝皇帝看了看,見皇帝微微頷首,於是上前幾步朗聲道:「大明明興三年,春闈殿試正式開始。」
緊接着,胡濙上前,從一旁的托盤內拿起一個密封的銅管,仔細檢查後,單手舉起,示意考卷未開封過,然後又拿起一把小刀,在銅管上下蠟封處將蠟封刮去,打開銅蓋,從裏面抽出一張絹帛。
「考題:養民末重於制田裏、廣樹畜,教民莫大於崇學校、明禮義。」意思就是先要養民,百姓的基本物質需求得到滿足,就要用學校來教授民眾知識和禮儀,使得民風淳樸。
考的是養民和教民之間的關係,讓考生根據這兩者之間的關係,寫出對策。朱祁鎮沒有繼續採用春闈時以時政為題的思路,而是選擇了以往殿試的傳統,寫策論。
這道題不是隨便出的,當初幾個內閣大臣都出了一道題以供皇帝選擇,最終朱祁鎮選中了馬愉出的這道題,它不僅切合當下朝廷即將實施的新政需要,而且朱祁鎮也想通過這道題看看這些人裏面有沒有可用之才。
大殿內,只有考生們奮筆疾書的聲音,上首坐在龍椅之上的朱祁鎮看着這些考生顯得有些激動,後世自己一直是被人監考,現在自己也成了「監考老師了」,而且這些人還即將成為所謂的「天子門生」,這些人也即將成為為自己實現理想的「急先鋒」,想想就有些激動。
見皇帝表情有些異樣,馬愉還以為皇帝身體不舒服,走到丹樨一側小聲道:「陛下,可是有事?」
朱祁鎮回過神,稍有些尷尬,他站起身,走下丹樨小聲說道:「起的太早,朕有些餓了。」
馬愉趕緊對着殿外的劉寶兒揮了揮手示意趕緊給皇帝端來蜜漿,他知道皇帝有個毛病就是不吃飯就會頭暈。
朱祁鎮繞過屏風,走後殿,幾盤剛烤出來的點心已經擺上了桌,一杯溫熱的蜜漿被朱祁鎮一飲而下,不過點心他是一個也沒動,而是對馬瑜問道:「這些考生怎麼吃飯?」
馬瑜作為曾經的狀元,自然參加過殿試,為了能給皇帝留下好印象,也是餓着肚子考了一天,那滋味真是不好受。
他連忙說道:「朝廷沒有強制不能帶吃食,但是他們為了不當眾失儀,這些考生基本上都會選擇不吃不喝堅持答完考卷。」
朱祁鎮微微皺眉,心道這有些不人道了,餓着肚子考試,能考好嗎?想了想道:「傳旨,讓御膳房多備一些吃食和水,放在殿內,任由考生們取用。還有,讓人在多點些燭火,殿內有些地方光線灰暗,影響他們答題。也不知道禮部是怎麼辦事的。」
「臣馬上去辦。」
……
朱祁鎮吃了些東西,又乖乖回到了殿內當起了「監考老師」,不過龍椅實在太硬,擱着屁股疼,忍了一會後,他實在是撐不住了,於是站起身,走下丹樨,逐一看起這些考生的答捲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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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了一圈,朱祁鎮大為感慨,這些人的毛筆字寫的簡直堪比印刷機啊,也不知道他們是怎麼練出來的。想當初自己被逼着練字時,痛苦不堪,這些人從能忍這麼多年,字兒還寫的那麼好,毅力還真不是一般人可比。
過了午時,有部分考生已經寫完交卷,這些卷子由禮部人員當場糊名,然後抄錄一份,然後將考卷放入特製的銅箱內鎖好,鎖也是特製的,必須由兩把鎖同時插入才能開啟。一把由內閣大臣兼禮部尚書的胡濙拿着,一把則是在馬愉手裏。這也是為了有人暗中暗箱操作,給認識的打高分,提升排名。
只有當所有考卷全部批閱完畢後,選出三甲,才能打開銅箱拿出本人考卷,進行覆核,若本人考卷有錯別字或者墨點,都要重新進行排名。
下午,朱祁鎮吃過午膳,正準備回皇極殿時,就見井源急匆匆而來。
「臣井源參見陛下。」井源氣喘吁吁的站定,躬身行禮。
朱祁鎮笑道:「出了什麼事,搞得滿頭大汗的。」
「陛下,瓦剌那邊來消息了。」說着,從袖中拿出一份密報,恭敬的遞給了朱祁鎮。
朱祁鎮打開,信是當初跟隨井源去瓦剌的人發回來的:「伯顏已發舊部兩萬騎兵,於三日後進兵韃靼。」
「你怎麼看?」朱祁鎮問道。
「臣不敢妄言,這封信應該可信。」井源擦了擦額頭的汗水,說道。
「朕不是這個意思,朕的意思的是目前咱們正和韃靼兀良哈談判,此時讓瓦剌進攻韃靼是否妥當?」
「當下談判還未見分曉,韃靼依仗自己還有三五萬能戰之兵,拒絕我大明提出的條件,若這個時候讓瓦剌從背後給他一下子,韃靼必定會答應我們的所有條件,畢竟如果有了我們的支持,草原上才能保持相對的平衡。」
朱祁鎮聽後,將密信撕碎,劉寶兒上前直接張開了嘴,朱祁鎮看也不看將信塞進了他的嘴裏,劉寶兒眉頭都沒皺一下,直接咽了下去。
「給咱們的人回信,讓伯顏不要打的太狠,適可而止。」朱祁鎮想了想,說道。
「臣遵旨。」
「還有事兒?」見井源欲言又止,朱祁鎮笑道。
「額…陛下,公主近日身體不適,臣有個不情之請,請陛下允准。」
「哦?大姑病了?快說。」朱祁鎮急道。
「臣想請王院正去給公主診病,不知可否?」井源小心翼翼的說道。之所以如此,是因為王天賜這個太醫院院正幾乎成了太皇太后和皇帝的貼身太醫,一般是不輕易給外臣瞧病的。
「這有什麼不可的,劉寶兒。」朱祁鎮說道。
「奴婢在。」
「去傳旨,讓王天賜在帶幾個醫術不錯的太醫一起去巨鹿侯府上給大長公主瞧病,另外大內庫房全部打開,所需藥品補藥一律從大內支取,讓太醫院務必診治好大長公主的病。」
說着,他又道:「等殿試結束,朕也會去看望大姑,這幾天差事先交給可信的人,你就在家守着吧。」
「謝陛下!」井源感激的又是躬身行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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