里斯托睜開火紅的眼睛,那頭雪白的頭髮像是被無形的力道推起,懸浮在空氣中,如蜘蛛網般散開。他就這樣盤腿坐在一個石台上,手輕撫着劍柄,雙眼認真地看着前方一個五米高,五米寬的巨石。
豁然,他的眼睛一縮,將似是毫無稀奇的長劍拔出兩寸,頓時便有無形的力道衝擊在巨石上。似乎毫無反應,巨石仍舊是那個巨石。里斯托嘆息一聲,從石台上站起身來,單手按在巨石上,輕輕一推。
嘩啦一聲,被切割成無數塊的巨石像是坍塌的山脈,從裏到外迸散開來,但連一點灰塵都沒有沾染在里斯托的臉上,他所站的地方就像是一個單獨的空間,灰塵在他的腳底化作一個半圓。
里斯托收劍入鞘,卻似乎皺了皺眉毛,他抬起頭來向着門口看去,看見一位侍者匆匆忙忙地趕來,看那臉色,仿佛是要告訴他天要塌下來一般。侍者走近里斯托,被那片土石嚇了一跳,但還是收神斂氣,向里斯托彎腰鞠躬。
「什麼事,這麼慌慌張張的。」里斯托仿佛有着一股沉靜的氣質,其中還夾雜着一絲凌厲,仿若一把入鞘的劍。那侍者慌慌張張地低頭說道:「里斯托殿下,那個,那個羅逸升上人榜第五了!」
里斯托前行的腳步一頓,火紅的眸子裏似乎閃過複雜的神色。他停滯了一會兒,瞳孔的餘光掃了一眼地上的石屑,然後頭也不回地向着練武場走去。侍者驚訝地跟上去:「里斯托殿下,你這是要幹什麼?」
「不用跟着我了。」里斯托眼中似有流光閃爍,「我要修煉!修煉直到超過他。」他一步都沒停歇,白色長袍內的脊背挺得筆直。侍者停下腳步,帶着複雜望向漸行漸遠的里斯托,他嘆息般想道,這把劍,需要一個磨刀石。
里斯托掀開面前的門帘,忽地像是有所感受,猛地向旁邊看去,卻發現是熟悉的白衣飄飄。他鬆了口氣,緊繃的肌肉鬆弛了下來,沒停下腳步,口中尊敬地說道:「師尊,你怎麼在這裏?」
穿着金絲白袍的斯爾納正盤坐着漂浮在空氣中,一把古色古香的劍鞘被他握在手中,似是在閉目養神。他緩緩地睜開眼睛,那雙淡棕色的眼眸透露着蒼老和靈動,兩種不同的神色卻顯得十分和諧。
「這要問你自己了。」斯爾納握着刀鞘站起身來,身上的白袍仿若無風自動般飄揚。看見自己的得意弟子,他古板的臉上勉強扯出一抹笑容,但隨即便嚴肅起來:
「你應該聽說了羅逸升上人榜前五的消息了吧?」斯爾納的眼神似乎能透心徹骨。里斯托猶豫了一下,還是確認般地點了點頭。「你這麼着急地去修煉,顯然是被他刺激到了,這有可能是好消息,但切勿為此破了劍心。」
里斯托像是有些恍然,自己還是因為羅逸的事而變得急躁了。他停下腳步,深呼一口氣,那雙眸子不再顫動,而是變得堅定起來。斯爾納欣慰地看着他,隨即伸出一個手指,點在里斯托的額頭上,同時念道:「這是對你劍心的一次測驗。」
頓時里斯托的眼神變得茫然起來,在他的魂識里,有無數刺目的劍光從四面八方向着他刺來,那劍光似是無數雪白的飛燕,讓他像是飄搖在大海上的一隻小舟,隨時可能被顛覆淹沒。
那劍光的數量太多了,簡直就像海浪般一波接一波地向着里斯托衝擊而來。但在里斯托魂識旁邊,有一片真空區域,刺向這裏的劍氣全部被消融不見。
雖說如此,要想維持住這片真空地帶,就需要他集中精神,心無旁騖,只要有一絲雜念,它就會像陽光下的白雪一樣消逝。里斯托現在知道了為何這是對劍心的考驗,但已經沒有心思去想別的了。
他就像海潮般的一顆頑石,劍光從他的旁邊飛速而過,卻始終沖不破他的防禦。里斯托咬牙堅持着,卻感覺每枚飛掠而過的劍光都帶走了他的一絲氣力。能堅持嗎,不能堅持……
就在他堅持到極限的時候,那些劍光突兀地不見了,仿佛消失在了另一個空間。他用魂識掃過,驚訝地發現有一枚小小的劍氣留在了他的靈魂中,那小劍雖小,卻閃耀着無匹的光芒。
里斯托愕然抬頭,發現師尊斯爾納正望着他,眼神如深潭,古板而沒有波動。「師尊,那劍氣……是什麼?」里斯托猶豫了一下,還是開口問道。斯爾納的嘴角勉強咧開,說道:
「那是我在你體內留下的一抹劍意,你沒事的時候可以參悟一下,它甚至可以在某種程度上幫你禦敵,但也會對劍意有所損耗。」斯爾納認真般背着手說道,眼神里透露出一絲柔和,「里斯托啊,你是我這幾年來最滿意的學生,我希望你能走得更遠一些,但一定要知道,萬事都靠自己是走不遠的,你必須有值得信任的朋友。」
「可是,師尊你一直教導我劍道無我無心,只有以心化劍才能得劍道的三分真髓嗎?」里斯托疑惑般問道。「以心化劍,也得分什麼心,只有一顆真心,以赤子之心入道,才得劍道的那七分真髓。」老者閉目一下,蒼老從他的皺紋里流淌開來。
「而對朋友以誠,待戰友以真,是一顆赤子之心的基礎,這點你以後就會明白得更深。」古斯眼中似有複雜光芒閃爍。里斯托想起亞諾跟他說過的,他的師尊也是很信賴隊友,也很受隊友信賴的人。
「出去吧,去修煉啊,只有一次次的磨練才能將自己打磨成玉,從而閃爍出更耀眼的光芒啊。」老者的瞳孔中沒有了蒼老,只是有靈動之色閃過,「現在羅逸跑到了前面,但我保證你不會望其項背,至少也要並肩而行啊。」
里斯托已經逐漸遠去,不過老者知道他的答案,這位妖孽,從不是甘於落在人後的性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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