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道身影就這般突兀地出現在天邊,沒有任何預兆,也感受不到一絲空間之力的波動。
他自天邊一步步走來,踏上碎肉堆積而成的大地,淌過腥臭不堪的血海,穿梭於血雨之中。
哪怕沒有運轉靈氣阻擋,磅礴的血雨仍舊無法侵染對方一絲一毫!
滿目瘡痍的世界中,那一身乾乾淨淨的藍袍,顯得多麼的刺眼,亦如對方的氣息一樣。
那股氣息,已經不能單純的用境界來形容,那是一種無法想像的氣勢。
現在還活着的生靈中,不乏妖孽之輩,但……它們面對此人,依舊感覺自己渺小至極。
只因對方身上的氣勢太過於渾厚,仿佛已經活了上萬年!
如此宏偉的因果映照,他們只在那些地元境強者身上見過。
「吼吼吼!!!」
很快,幾隻走火入魔的妖皇咆哮着沖向他,龐大的身軀引得大地震顫。
錚!
劍光起,天地明。
眾人甚至沒看清此人是如何出手的,等回過神來,那幾隻妖皇已經靜止不動,氣息全無。
轟!
如小山一般的妖獸緩緩倒下,猙獰的獸首滾落,鮮血不斷湧出。
「……」
在眾人驚恐的眼神中,那道藍色身影一步踏出,已經出現在千米之外,身後的妖皇屍骸尚留餘溫。
忽然,顧盛酩停了下來,靜靜看着身前用屍體堆出來的血城,眼中情緒不明,緩緩抬起手。
「星海……萬象。」
嗡!!!
一股浩瀚的靈識迅速擴散,轉眼間就漫及整個戰場。
然而身處其中的眾人卻沒感到一絲恐懼,就當他們疑惑不已的時候,眼前發生的一幕,讓他們難以忘卻。
轟轟轟!!!
只見漫天血雨凝固,然後逆流而上,回歸天穹!
大地顫鳴,隨後轟然破碎,不停地翻湧,猶如地龍翻身,將數不盡的、裸露的屍骸掩蓋。
忽然,顧盛酩愣了一下,看向某處廢墟,在那裏,一頭血虎正在艱難起身。
「……」
他步伐一轉,朝對方緩緩走去。
而他走過的地方,血雨停息,暴亂的靈氣變得平靜,巍峨山嶽拔地而起,破碎的大地重新拼合,形成新的一片天地。
這一刻,世界在他身後重塑!
很快,顧盛酩來到那隻血虎身前,看到對方殘破的身軀,以及那個氣息奄奄的男子。
那雙始終平靜的眼中,終究還是浮現了一抹殺意,卻又化作一聲長嘆,隨風消散。
因為這場浩劫,無人有罪……
給白浩凌和孤景寒各自服下一枚丹藥後,顧盛酩站起身,又朝遠處深坑中的血色身影走去。
磅礴的血雨已經停息,唯有大地的轟鳴聲,迴蕩在眾人耳邊。
他們不敢輕舉妄動,只能默默地看着那道藍色的身影,眼中帶着畏懼、帶着疑惑、也帶着……解脫。
來到深坑之中,顧盛酩看着到了那頭被斷刃貫穿的風狼,眼中有一絲追憶,他蹲下來,將對方身上的斷刃拔出。
「我在中州大比見過你,你叫……風凌。」
「咳……咳咳!」
聞到這股淡淡的桃花香,殷嘯霆艱難地睜開眼,咳出一口黑血,看着眼前模糊的身影,輕聲問道:
「前輩,你是來……殺我的嗎?」
顧盛酩回過頭,看着近乎油盡燈枯的殷嘯霆,眼中有了一絲柔情,輕聲回道:
「在忘川的盡頭,那朵血色冥花告訴我,你想去外面的世界看看,所以……我來了。」
「咳……咳咳!前輩,能不能讓我…最後看一看,凡間的桃花,長什麼……咳咳咳!」
在這一刻,殷嘯霆渾濁的眼中,又再次有了光。
顧盛酩輕笑一聲,凝聚出一片栩栩如生的桃花瓣,然後將其輕輕放到殷嘯霆破碎的手中,說道:
「凡間很小很小,以你的實力,兩天就能逛完了,可是凡間又很大,裝滿了無數人的一生。」
「桃花,還是自己去看吧。」
「好……」,殷嘯霆想要回以一個笑容,但是他的臉早已被被打得支離破碎,這一笑顯得有些恐怖。
說完,殷嘯霆緩緩閉上了眼,呼吸愈來愈弱,最終像風一樣,散了滿天。
顧盛酩沉默片刻,轉身朝深坑之外走去,點點靈光在他手中匯聚,凝成一柄金色的長劍。
嗡!!!
長劍輕鳴,風嘯兮兮。
在他身前,站滿了成百上千的生靈,每一個眼中都泛着紅光,已然失去理智,淪為煞氣的傀儡。
見到顧盛酩,這些生靈沒有絲毫恐懼,咆哮着沖了上來,煞氣傾天,染紅了剛剛放晴的夜空。
面對如此眾多的對手,顧盛酩緩緩閉上眼,橫劍於身前,輕聲道:
「恕顧某愚鈍,不知諸位的訴求,只願這清風與明月,能了盡你們的夙願!」
「風月……照清江。」
嗡——
剎那間,清風徐來,皓月當空,萬里山河染盡月華,如同一場遲來的霜雪,熄滅了無休的戰火。
皎潔的月光鋪滿大地,那上千個生靈逐漸消散,他們猩紅的眼中出現了一瞬間的清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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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徹底消失之前,他們看向那個緩緩收劍的身影,朝對方致以一笑:
「小道友,謝了。」
「前輩,有緣再見。」
「……」
漫天白光洋洋灑灑,猶如一場碎雪,落了顧盛酩滿身,將他鍍上一層朦朧柔和的白光。
他緩緩抬手,接住其中一點星光,手指收攏,將其收好,放入本源空間之中。
從此,本源空間的夜晚,有了一輪浩瀚的明月。
「諸位,一路走好。」
顧盛酩回過神,看向那些還活着的生靈,在這些生靈緊張的神情中,運轉靈氣,說道:
「這場大戰,該結束了。」
「……」
聽到這話,無論是天地二盟的人,還是造物的人,全都鬆了口氣,隨後無力地癱倒在地上。
有人哭泣,有人沉默,所謂的眾生之悲,大概就是如此吧。
屍骸堆積而成的血城,已經被大地掩埋,烈火也被平息,血雨終結,一切……好像都結束了。
這時,末星和疏白榆也從遠處破空歸來,看到面目全非的戰場,不禁愣了一下,直到看見顧盛酩,才反應過來。
他倆從高空落下,徑直來到顧盛酩身旁,看着周圍寥寥無幾的生靈,也陷入了沉默。
「唉……」
片刻後,沒死的泯昶扭動着身軀,慢吞吞地朝顧盛酩爬去。
它來到顧盛酩身前,張了張嘴,沙啞地問道:
「結束了,對嗎?」
周圍的其他人聽到這個問題,齊齊望向顧盛酩。
在眾人期待的目光中,顧盛酩笑了笑,重重地點了點頭,說道:
「嗯,都結束了,大家回去吧,好好休息一番,無需顧慮之後的事,等時機成熟,自有知曉。」
「終於……」
直到這一刻,眾人才真正的鬆了口氣,隨後拖着疲憊不堪的身軀,踉踉蹌蹌的消失在夜幕之中。
這時,不知是哪位老前輩,竟拿出一支玉簫吹奏起來。
簫聲如泣,低沉哀怨,如同地底的屍骸在掙扎,訴說着這個魚死網破的故事。
又似亡魂的祝頌,獻予這場……玉石俱焚的勝利。
在荒蕪的戰場上,簫聲隨着風越傳越遠,也越傳越淡,最後只剩下低沉的嗚咽聲。
風聲寂寥,月寒孤照,簫聲尚且未了,淚水已然落下。
……
近千萬人的戰爭,最後只剩下寥寥數千人,代價,未免太大了。
顧盛酩拎着酒罈守在白浩凌和孤景寒身旁,時不時地喝幾大口,靜靜看着這些人離開。
一炷香後,等人走得差不多了,孤景寒和白浩凌也漸漸醒來,他倆看到顧盛酩後,也露出了一抹笑容。
見他們醒了,顧盛酩懸着的心終於落下,輕聲說道:
「你們跟着疏白榆和晝前輩先回天光城,我還要處理一些事。」
聞言,泯昶心中一驚,隨後看到對方那雙暗金色的眼眸,心裏有了答案,默默地點了點頭。
看着顧盛酩的背影,疏白榆愣了一下,疑惑地問道:
「你不走嗎?」
「現在還輪不到我退場……」顧盛酩搖了搖頭,抬頭看向夜空中的那一輪皓月,繼續說道:
「屬於我的故事,才剛剛開始。」
「什麼意思?」
「這場戰爭,已經結束了,但是……」
眾人順着他的目光看去,驚奇地發現那輪明月正在漸漸變紅,仿佛某種大恐怖正在甦醒。
一個荒謬的猜測浮現在眾人心中,他們齊齊看向顧盛酩,後者點了點頭,輕聲說道:
「浩劫,才剛剛開始。」
轟轟轟!!!
原本被鎮壓的血煞之氣,在這一刻紛紛從大地中湧出,一縷接着一縷,並且還在逐漸擴大。
感受到那股恐怖的氣息,孤景寒臉色一變,不顧身體的劇痛,快步跑到顧盛酩身旁,抓起對方的手,說道:
「跟我走,這不是你能對付的!」
「……」
顧盛酩感受着手腕上傳來的溫熱,不由得愣了一下,隨後轉頭看向孤景寒,露出一抹笑容:
「殘花傭兵團第一準則,必須服從團長的任何指令。」
「冰山雪蓮,離開這裏,明白嗎?」
「我……」
孤景寒張了張嘴,不等他說什麼,顧盛酩抬手一揮,因果之力運轉,眾人甚至來不及反應,就被傳送到萬米之外。
「顧盛酩!!!」
「顧青塵!」
轟!!!
磅礴的血煞之氣從地底噴涌而出,瞬間淹沒了那道渺小的身影。
只有一句話,被夜風帶到了眾人耳中:
「殘花落,明月霜,一劍清風……歸四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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