另一邊,教室里很安靜,除了數學老師枯燥的,令人昏昏欲睡的講題聲,就只剩下同學們做筆記時,紙筆摩擦發出的沙沙聲。角落裏,許茹偷偷看向右手邊中間,隔了一排坐位的少年。每一次這樣看着他帥氣的側臉,她都會緊張得心跳加速。也不知道他的事情解決得怎麼樣了?他的心情好些了沒有?真的好想再為他做些什麼啊,可惜自己沒有辦法。
她嘆了口氣,收回目光,看下自己的擺在桌上,壓在空白試卷下的速寫本。上面畫的是窗外的風景畫,清風拂過一排行道樹,那茂密的枝葉間藏着她喜歡的那個人的名字「崢」。除了周洋洋,沒有人發現她的秘密。她一直以來都以自己可以做到以如此隱晦,又肆無忌憚的方式表達自己的情感而感覺沾沾自喜。她沉浸在自己的思緒中,並沒有注意到,有一雙眼睛正滿含怨毒,死死地瞪着她。
午休的時候,許茹吃完午飯,正往回教室的路上,卻被人叫住了,是林崢延。她揚起矜持的微笑,看向帶着久違的明朗笑容,大步向她走來的少年,內心已是心潮澎湃。
「回教室嗎?一起啊。」他說,,她忙應了一聲,然後低下頭去,以掩飾自己嘴角忍不住揚起的大大弧度。
兩人安靜地延着台階往教室走,林崢延突然說道:「之前的事情,謝謝你。」他指的是兩天前,在他接完星羅的電話後,陷入絕望之時,許茹突然出現,告訴了他有可以延長他媽媽壽命的方法這件事。他真的很感激她,是她的幫助讓他從深深的愧疚和絕望中走出來,看到了希望。如果自己的小小忍耐就可以讓媽媽一直活下去,他甘之如飴。
而且,經過上一次他摔下樓梯的事情,媽媽已經不像之前那樣嚴厲了。特別是在他傷心地哭着向她道歉,並保證自己一定會聽她的話,努力學習,考上她希望的那所學校之後。她也表達了自己會儘量控制情緒,甚至收起了《未來規劃手冊》,讓他自己安排學習時間。這兩天的生活是於他而言,時隔半年來最輕鬆的時刻。想到這些,他給了她一個感激的笑容。
許茹被對方的笑容恍得心頭小鹿亂撞,臉上燒得厲害。她感覺自己的腦袋已經糊成了一團,都不知道應該回什麼話好了。不想繼續尷尬下去,她腦袋一熱,說了一句:「我好像把鑰匙忘在食堂了。」然後就匆匆往樓下跑去。
「你……」的鑰匙明明在你自己手裏啊。林崢延來不及把話說出來,對方已經迅速消失在了樓道口。他好笑地嘆了口氣,正準備追下去,卻被迎面走來的周洋洋叫住了。兩人聊了一會兒,突然聽到一聲響亮的呼救聲自下一層傳來。
「救命!殺人啦!救命啊!」那聲音滿是焦急,不像是玩笑。林周兩人都是一驚,一起往樓下跑去。
轉過扶梯,兩人便看見,一個人正把另一個擠在走欄的扶手上,兩手掐着對方的脖子往外壓。被壓住的那一個,她的半個腦袋已經被迫伸到了欄杆外面,臉脹得通紅,拼命掙扎,卻仍然被死死壓住,動彈不得。那是許茹。
操!周洋洋爆了一聲粗口,大喊了一聲「你幹什麼!」就沖了上去。結果,他想拉開那個制住許茹的傢伙時,對方只是輕輕一甩手,他就被甩開,跌坐在了地上。周洋洋一下就懵了。一時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戰鬥力這麼渣的嗎?特別是他才看清,那個一胳臂就把自己甩出去的傢伙,竟然是他們班的文娛委員李欣語!他一個一米七八的大男生,居然被一個不到一米六的女生一秒KO!這是什麼世界?我是誰?我在哪裏?
他愣神的這一會兒功夫,後面下來的林崢延也抓住了李欣語一邊的手腕叫道:「李欣語,你鬆手!她快喘不上氣了!」
李欣語見出現的是林崢延,突然就笑了,她真的鬆開了手。許茹被她像丟垃圾一樣隨手甩在地上。而她則是目光灼灼地一把抓住了林崢延按在她手臂的那隻手,熱切地說道:「崢延,是那個賤人纏着你的對不對?你不要理她好不好?你說過只喜歡我一個人!只喜歡我……」
「李欣語同學,你在說什麼啊。我,我們只是同學關係啊!」林崢延也懵了,一邊說着,一邊用力把自己的手,從李欣語的手裏拉了出來。看着眼前這位眼神飄乎,喃喃自語的女孩,他心裏有些發毛,又有些不安的熟悉之感。他想到了,他的媽媽。他下意思地把目光掃向女孩的手腕。
然而,沒等他看清楚,李欣語似被他的話激怒了,眼神突然變得兇狠起來。她轉過身,兩步來到正退到旁邊扶着欄杆大聲咳嗽的許茹面前,一把揪住她的衣服前襟,照着她的臉就是狠狠一個巴掌。
「賤人!狐狸精!」她大罵着,再次狠狠地掐住了對方的脖子。
李欣語下手極重,許茹不僅覺得臉上火辣辣得疼,整個腦袋都好像在嗡嗡作響。她完全失去了反抗的力氣,只覺得那掐住自己脖頸的雙手如鐵鉗一般堅硬得無法撼動,越收越緊。疼痛與窒息讓她的神志開始渙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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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崢延和周洋洋已經再次沖了下來,一人一邊,試圖把李欣語掐住許茹脖子的手指掰開。然而,別說是左手骨裂,被固定着,只能用上一隻手的林崢延,連兩隻手都用上的周洋洋也絲毫掰不動李欣語的一根手指頭。
周洋洋急了,大罵:「你瘋了吧,鬆手!快鬆手。」一邊也不管男人不能打女人的原則了,照着李欣語的肚子就是一腳。李欣語因為吃痛鬆了手,後退開兩步。許茹整個人都有些迷糊了,被鬆開後,軟軟向後倒去。林崢延忙扶住她,這個時候也講究不了什麼憐香惜玉了,單手拉着她的胳臂,把她往走廊另一邊拖。而周洋洋則迎向了發了瘋一樣,再次撲上來的李欣語,一把抱住她。兩個扭打一處。
真的是扭打!所謂女人強悍的戰鬥力周洋洋算是見識到了。對方連打帶踢,連抓帶撓,讓他措手不及,沒幾下他竟被對方掀翻在了地上。肚子上挨了一拳重重,疼得他頓時泄了力。李欣語騎在他的身上,掐住了他的脖子,目光陰森地瞪着他,喃喃說着:「都去死,都去死!」的樣子,簡直有種被惡鬼附身的既視感。嚇得周洋洋只覺得全身的寒毛都炸起來了,拼盡全力掙紮起來。
而另一邊,林崢延注意到已經有老師和一些學生正延着樓梯往上跑來了,終於鬆了一口氣。他正打算上前去幫周洋洋,沒想到剛清醒過來的許茹比他還快,已經從地上爬了起來,向着兩人的方向跑去了。
然後,奇怪的事情發生了。處在上風的李欣語突然身體一軟,直挺挺倒了下去。這是另外三個人都始了未及的。完全不明白上一刻還差點弄死自己的女羅剎,為何下一刻就變得如此身嬌體軟易推倒。但,周洋洋馬上反映過來,用力把對方從自己的身上推了下去,然後迅速翻身爬起,退開了一大段距離。太嚇人了,他差點以為自己真的要交代在這裏了。
與他不同的是,許茹居然不怕死得湊近過去,盯着雖然身體動彈不得,仍然在大聲咒罵,表情憤怒到扭曲的李欣語。她冷笑了一聲,抬手照着對方的臉就是兩巴掌:「打我,你也配。」她聽到了樓道里傳來的嘈雜腳步聲。所以,她已經顧不上自己在暗戀的男孩子面前的形像了,這巴掌一定要現在打回來。她並不覺得自己過分。被莫名奇妙地連罵帶打,還差點被掐死。只扇了對方兩巴掌,她已經很克制了。
「發生了什麼事?」帶頭的值班老師已經到了樓梯口,一邊大口喘着氣,一邊焦急地詢問。許茹轉頭看向那老師,正不知道應該如何回答,卻見那老師的突然面帶驚恐地看向她,隨着幾聲出自不同人的「小心!」「躲開!」
許茹下意識地轉回頭,卻見李欣語已經站了起來,而且,她的手裏不知何時多一把美工刀。美工刀扎向她的時候,許茹還僵在原地。
站位離她最近的林崢延猛地撲向許茹,把她向旁邊推去。李欣語撲了個空,她似乎是用力過猛了,也站立不穩,跟着往地上摔去。手裏的美工刀撞在地上,刀片斷成了兩截,彈飛了出去。值班老師和跟上來的兩個保安乘機一擁而上,控制住了正要爬起來的李欣語。
李欣語沒有得手,還被制住了,頓時開始惱羞成怒地瘋狂掙紮起來。還一邊發出尖利的叫罵聲:「你們這些畜生別碰我,放開!崢延你回來!是我的!不許走!不許跟那個賤人在一起!我要殺了你!你去死!賤貨!不要臉!垃圾!……」
兩個五大三粗的保安一時都沒控制住她,被她掙脫了開。頓時場面一片混亂。好在這次周圍都是人,在幾個男學生的幫助下,李欣語再次被制住了手腳。值班老師見這位同學瘋得厲害,忙吩咐兩個保安先把她帶到值班室去。又遣散了其它無關的同學,才空出功夫詢問了許茹幾人的受傷情況。
所有的人都很疲憊,沒有人發現,有一縷黑色霧氣自被帶走的李欣語的太陽穴處飄飄蕩蕩而出,進入了正虛弱地坐在地上休息的許茹體內。此時的許茹只覺得全身上下似乎都在叫囂着痛疼,特別是脖子,噪子裏火燒火燎地痛,連吸入的空氣都似在切割着她的氣管。她手腳發軟,連動彈一下的力氣都沒有了。李欣語罵罵咧咧的聲音順着向下的台階慢慢遠去。許茹可以肯定,那些聽似信息量很大,實則子虛烏有的話語,應該已經被此時此刻處在這幢教學樓里的所有學生聽到了。
但是她已經沒有心力顧及這些了。她伸手摸向自己的胸前,掛着玉牌的地方。每次,只要她心情不好,或者害怕的時候,摸着那塊玉牌都會讓她的情緒緩和下來。但是此刻,她驚恐地發現,沒有了!玉牌不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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