齊無休和他的家族,都是堅定的支持太子殿下,支持太子的正統性。也因此,他發現太子發癲,並沒有上報,而是不動聲色清除痕跡,毀屍滅跡。事後藉口身體不適,提前溜號。
他一邊痛心太子的癲狂,不似明君。一邊又要主動替太子殿下遮掩。一晚上腦子都在拉扯,這才跑到陳觀樓這裏喝酒消愁。
把事情說出來,的確好受了許多。卻又後悔說得太多,萬一走漏了風聲,豈不是害了陳觀樓。
他少不得叮囑幾句,「今晚我和你說的事,你就當沒聽過,一個字都不要吐露。哪天,你要是人頭落地,也別怪我。最多我幫你收屍。」
「呸呸呸,大過年的,能不能說點吉利話。」陳觀樓很是嫌棄,「你別小看太子,你的擔心不值一提。」
他可是間接和太子殿下打過交道。
李大宏的遺孀,小寡婦柳氏,就是太子殿下的人。柳氏失蹤,想來是被太子殿下金屋藏嬌。
看太子殿下做事,是個能忍的人。既然能忍,偏偏又在家宴上干出了睡小宮女的事,這件事遲早會被人揭穿。小宮女被破了身,此事可大可小,那畢竟是太極宮的人,也就是老皇帝的人。
老皇帝的人,別說宮女,就算是阿貓阿狗,想動也得經過老皇帝的同意。不經老皇帝同意,擅動太極宮的宮女,呵呵,其他皇子知道後豈有不告狀之理。
皇子之間兄友弟恭,只有書裏面才有。真實的皇子關係,是你死我活,是互相噁心,互相拉後腿,互相下絆子,互相打臉。
不能傷太子皮毛,能噁心噁心太子,讓太子挨一頓罵也是好的。
既關利益,也關乎人性!以及那萬分之一的幾率。
就算輪不到自己,也不希望令人討厭的太子繼承那個位置。情願是某個關係好的兄弟坐上那個位置,好歹大家還能有好日子過,至少求個心裏舒坦。
齊無休眯着眼睛,「敢問陳頭,有何高見?」
陳觀樓呵呵一笑,「我就一個獄卒,能有什麼高見。我不過是覺着,既然太子殿下有膽子和陛下對着幹,要麼有底氣,要麼就是有謀劃需要這麼幹。純粹為了噁心人,討一頓打罵,大可不必。小宮女又不是什麼國色天香的美人兒,若是國色天香,也不至於還是小宮女,對吧!」
齊無休緩緩點頭,「那個宮女,的確算不上國色天香,至多只是個小美人。在後宮那個地方,以她的姿色很難出頭。你的意思是,太子殿下故意睡那個小宮女,是計劃着幹什麼事?能幹什麼事?大過年的,除了給陛下添堵,落人把柄外,有什麼用。」
「你怎麼就確定沒有用?」陳觀樓反問一句,「有些事情吧,本身就很複雜,我們不能想當然的往簡單考慮。當然,也不能將簡單的事情複雜化。你可以認為太子殿下精蟲上腦,喝了酒控制不住,這是最簡單的理由,也能說得過去。不過,身為太子,酒量應該不小吧,家宴上理應沒人膽敢灌太子酒,對不對?」
言下之意,太子喝酒不多,沒有喝醉,不存在喝醉酒失去理智亂來的情況。一個清醒的太子,干出荒唐的事情,要麼是純荒唐,要麼就是此舉有深意。
按照太子殿下一直以來的風評,並不是一個純粹荒唐的人。那麼,何不大膽猜測,太子這麼做必有謀算。
齊無休被說服了。
「這麼說,我替太子殿下遮掩,還遮掩錯了?」
「當然沒錯。你是盡本分。當差做事,乾的就是本分事。放心吧,你那點小舉動,毛都不算。太子殿下想做成一件事,自有辦法。」
「那你再分析分析,太子殿下到底想幹什麼。」
「身處他們那個位置,要幹的事情,無非就是——要麼是求權,要麼就是求財,要麼就是殺人。殺人的目的,其實也是為了權。以你對太子殿下的了解,求權還是求財?」
齊無休搖頭,他想不到。
他做暗探其實是合格的,只需將自己看見的聽見的上報,無需做分析。
讓他站在台面前做決定,小事還行,大事目前不合格還需要歷練。他還做不到像陳觀樓一樣站在旁觀者的立場上,站在上帝立場看待一切,沒有任何忌諱去做懷揣最大惡意的揣測。
別把人性想得太美好。
尤其是涉及到天下間最大利益爭奪的時候。
美好只存在於沒有利益的衝突沒有立場的對立。
就像此刻,陳觀樓和齊無休坐在一起喝酒,一起迎接正月初一的陽光,這是一份單純的小美好。多年後回憶起來,會心一笑,那是一個純粹的美好的日子,沒有利益糾葛,沒有立場對立。喝喝酒,聊聊天,時光過得飛快。
「那你說太子是求權還是求財?」齊無休將問題拋了回來。
陳觀樓笑着搖頭,「我又沒見過太子殿下,我哪知道。」
「我告訴你太子殿下長什麼模樣,微胖,留着鬍鬚,膚色偏白,看起來很和氣……」
「你別說了,說了也沒有用。我不是相士,沒辦法通過你的描述就能揣測一個人的行事作風。你要真好奇,你就留意朝堂上的動靜,任何一點蛛絲馬跡都別放過。快則一月,慢則半年,肯定會有答案。」
陳觀樓打斷了齊無休的話,他不想做費力不討好的事情。不在其位不謀其政的道理他懂,平日裏吹牛聊天沒所謂,正兒八經的揣測太子殿下的行事作風,犯不着。沒必要給自己找麻煩。
槍打出頭鳥的道理他可沒忘。
低調,低調!
低調才是王道!
身懷秘密,就要有做一個純粹的小人物的決心和堅持,不要總想着顯擺自己。
齊無休見狀,頗為遺憾。
然後好心建議道:「你要不辭掉天牢的差事,跟我混。先做個外圍,錢也不少。立下幾個小功勞,到時候我和上面說一聲,以你的身份背景,被提拔是遲早的事情。」
陳觀樓似笑非笑,「你先說說,你們錦衣衛派了多少人盯着侯府?就這麼不放心大老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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