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是熱的,心是冷的,滿月第一次因為殺人而感到害怕,事情已經到了不可挽回的地步。
他怕控制不好力度真把陳玉寧殺死了,又怕心軟讓陳玉寧脫離了控制,他怕,他好害怕。
滿月將陳玉寧摟得更緊,直勒到肋骨隱隱斷裂,再無法呼吸半分。
陳玉寧目眥欲裂,她竭力轉動頭部,想要親眼看到滿月謀殺自己表情,她想要看看,滿月是不是用同樣的表情殺掉了杜川,葬送了她的理想。
滿月察覺到陳玉寧的恨意,有些失落,也有些快慰。
他一直渴望陳玉寧將目光停留在自己身上,但不是在這種情況!
他歪着頭,輕輕貼在陳玉寧耳邊,溫柔說道:
「沒關係的,姐姐,再見面的時候,我們會很幸福。」
隨即,冰冷的匕首劃開了潔白的脖頸,赤紅的鮮血剎那噴涌而出,血雨落下,溫熱的灑落滿月充滿期待的面頰。
血好熱,好溫暖,充滿了陳玉寧的味道,滿月閉上雙眼,似乎又回到了當初溫柔的懷抱。
姐姐,我生來就該有你的愛,你若不愛,那我便為你舉行一場葬禮,墓碑是一朵黑玫瑰,然後在一個飄着鵝毛大雪的夜晚,親手挖開你的墳墓,用你的骨灰,再築造一個愛我的你。
滿月沉浸在美妙的想像中,想像之中,他在華爾茲悠揚的琴弦中,緩緩給陳玉寧帶上了戒指。
陳玉寧只覺得越來越冷,越來越冷,越來越冷......
一切信念於此刻轟然崩塌。
只有生命的流逝是如此清晰。
她知道,此刻若閉上雙眼,醒來的再也不會是自己。
可笑,可悲,可嘆!
但比反省和感悟更重要的,是活下去,哪怕信念崩塌,哪怕過往的一切都像個笑話,哪怕自己一敗塗地。
這些都不重要,重要的是作為自己,活下去。
活下去,才能把笑話續寫成喜劇,活下去,才能將失敗改編成鋪墊。
情愛殺人,欲望殺人,世間的風霜雨露都在殺人。
人本來就生死同存,每天生一部分,死一部分,漸漸的變了個人,回望過往,也許自己也不認識自己。
但決定保留哪部分的,捨棄哪部分的,必須是個人的自由意志。
人人生而平等,沒有誰的意志可以凌駕於他人意志之上。
血液的快速流失幫助她平復激動的心情,在心跳停止的那一刻,她的憤怒與不甘終於將血液點燃。
強大的理性回歸於身體,思維引導着絕對壓制的能量,以鮮血構築絕對領域,所有的一切全部被鎮壓,連最微弱的能量波動也不允許發生。
絕對零獄,這裏熵值為零,如黑洞般迅速攫取一切能量,直到整個場域歸零。
在絕對零獄中,陳玉寧晃晃悠悠站了起來,她的血液停止流動,心臟停止跳動,但有一簇小小的藍色火焰,在她指尖舞動。
她用指尖輕輕撫摸那脖頸上那道觸目驚心的傷口,瞬間,藍色的火焰治癒了一切,只留下一條細微疤痕,環繞在她的脖頸,如此鮮明,如此狼狽。
滔天恨意在心中翻湧,處理好傷口,她立即想處理滿月。
她怒氣沖沖看向滿月,才發現滿月那唯一能活動的眼睛竟然在笑,慢慢是對她的喜愛與欣賞。
陳玉寧氣急,一巴掌扇過去,被震得發痛,才意識到滿月根本不是人。
他又不會痛,他懂什麼,終究是自己錯了。
她發瘋一般拆解滿月的身體,這具她努力了好久才湊齊零件的身體,在變得強大時,第一個背叛的就是自己。
她恨,恨得發瘋,兩分鐘把滿月拆成了初始設置。
她恨他的翅膀,這翅膀鋒利無比,拆掉。
她恨他的手,這手佔滿鮮血,拆掉。
她恨他的腿,這腿偷偷亂跑,拆掉。
直到把人拆成人彘,仍覺得不解恨。
滿月卻只一味彎着眼笑,他感到陳玉寧對自己濃烈的恨意,這恨意讓他說不出的滿足,就算被她親手殺死,也覺得甜美至極。
陳玉寧察覺到滿月這份幸福,她十分詫異,不解,疑惑,最後陷入深深的嫉妒。
他為什麼這副表情,他憑什麼一臉幸福?
「你笑什麼?」
陳玉寧解開禁制,死死盯着滿月。
滿月沉浸在她充滿好奇的注視里,幸福到眩暈:
「姐姐,殺了我吧,我知道你恨我!」
滿月裂開嘴笑了,他知道,陳玉寧這輩子將無法釋懷,永遠不會忘記他。
就像永遠不會忘記杜川那樣!
這樣的感情,可以叫做恨,對他來說,幾乎同等於愛。
滿月求死的意圖讓陳玉寧明白,即使殺死滿月,也無法讓他受到懲罰。
「滿月,你很愛我嗎?」
「是的,姐姐!」
「有多愛?」
「超越一切。」
「包括生命嗎?」
「當然!」
這是陳玉寧第一次正視自己的感情,滿月激動得要命,他甚至以為陳玉寧要接納自己,要跟自己成為愛人了。
但下一個瞬間,陳玉寧冰冷起身,緩步遠離。
「滿月,我不殺你,今生今世,此生此世,你都不得再接近我半步。」
陳玉寧凌空編織屬於滿月的法則,壓制的力量,將滿月限制在一千米之外的範圍,一千米之內,他將無法行動,無法思考,無法靠近。
滿月望着陳玉寧一點點遠去,自己絲毫不能行動,噩夢重現,被丟棄的恐懼籠罩上來,他無比害怕,止不住的大聲呼喚:
「別走,姐姐,別走!」
「不要丟下我一個人,不要丟下我。」
「陳玉寧,你回來,你回來。」
「陳玉寧,來殺了我,來殺了我啊!」
「不!」
滿月絕望的嚎叫着,為此生永遠被拋棄而憤恨。
但陳玉寧並沒有走遠,她遠遠望着滿月在地上嚎叫的狼狽模樣,痛恨和憐惜同時湧上心頭。
自己還是不夠狠心。
「滿月,我給你個機會。」
她說着,用一團藍色火焰點燃了滿月的眼睛,烈火從滿月的眼眶中噴出,燃燒掉那清澈殘忍的眼眸。
「如果你不想承受這份痛苦,可以選擇死亡。」
陳玉寧迅速離開,再不見蹤影。
滿月的類人身體可以無限再生,他眼中永遠有一團不滅的烈火,卻再無法靠近他的愛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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