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年,費長房奉命下山,從此再也沒有見到過「壺公」……
但他秉承恩師道旨,奔走江湖,濟世安民。二十年間,不知除去了多少「惡鬼」,又保護了多少生靈。
直到某天,他從幾個「疫鬼」手中救出一位名叫桓景的少年。自此,費長房便得了傳人。
桓景天份極高,入門之後,修行進境一日千里。短短數年間,劍術、符法已近於其師。欣喜之下,費長房將「壺公」所遺的至寶「青龍杖」傳給了他。
此物雖得名為「杖」,其實玉竹中卻藏着一把青光射目、矯若驚龍的細長寶劍。
未幾,桓景就將「疫鬼」首領、一個號稱「瘟魔」的修士刺於劍下。
九月九日那天,躲在附近山上的百姓們親眼目睹了這驚天一戰,就此留下關於重陽節的傳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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古人婚配早。費長房跟隨「壺公」上山之前,已經有了妻、子。其子多病,未及而立之年便已亡故。止留下一孫,卻是個極佳的修行苗子。
在費長房五十五歲那年,禍患悄然而至。曾與他結下血海深仇的「鬼眾」們,終於查到了他的鄉梓所處。
趁着桓景遠遊在外的機會,「鬼眾」內的四位首腦人物,率領一干爪牙前來尋仇。
以費長房的道法功夫,若想帶着隨從、親屬突圍而去,原本也不算十分困難。
即便避而不戰,只消躲在他營造多年的地宮之中,憑着符法隱匿行蹤,也能令群鬼無從下手。
奈何對方兇殘異常,行事不擇手段。公然放出話來,如果他逃走,便要布下毒陣,將十里八鄉盡皆化為死地。
以費長房的秉性,自然不肯連累他人。於是他將年齡尚幼的孫子,託付給兩位忠僕,送往東都洛陽親友處。隨後遣散了隨從、家人,孤身一個約戰「鬼眾」於鄰近的葛水之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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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費長房自忖眾寡懸殊,早就抱定了玉石俱焚的決絕念頭……千年以來,再無人曉得此戰到底何等慘烈!只知過了數日,其弟子桓景趕到時,他已然兵解而去。《後漢書》裏所言「後失其符,為眾鬼所殺」,指的即是此事。」
「鄉親們感念其恩德,於他殞身處修建了一座仙翁廟,世代祭祀。直至百年前尚有香火……這便是我這位先祖最終的結局了……」言及此處,嘯風子難掩唏噓之情。
關動忍不住疑問道:「可那失去的「符」,究竟是怎麼一回事?為何它又會出現在道長你的手上?」
將掌心的「天師鎮鬼符」搓了搓,嘯風子也不再瞞他:「你看,這便是貧道來此地的緣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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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日,在與「鬼眾」決戰之前,費長房知道自己大限將至,便預先佈置了後事。
師門所傳的兩件至寶,「青龍杖」已經交由桓景繼承,自然無需考慮。
唯有「天師鎮鬼符」,乃凝聚「壺公」畢生功力所制,威靈強大,能夠震懾群醜。
但敵人這次乃是有備前來,幾乎傾巢而出。相形之下,眾寡極為懸殊。即使發動此符,也不過是多造些殺傷,最終還會使其落入敵手。
如交由孫兒帶走,又難免有「稚子懷金於市,人人皆欲謀奪」之憂。
於是,費長房決計在生命的最後一戰中不再用它!而是以自身精血下了個極神效的禁制,將「鎮鬼符」封印在地宮最深處。之後,又留下遺書,文中言明——只有費家血脈,才能施法破解他設置的禁制,使「天師鎮鬼符」重見天日。
若論費長房本意,是要將此符留給自己的孫子,待其長大成人,練就道法之後再來取回。卻不料,這一等,就是一千八百餘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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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話說桓景遵從遺命,前往東都會合師父的幼孫。結果到地方才發現,不知途中出了什麼岔子,他們根本就未曾來過洛陽!」
「因為感念着師恩,之後的數十年裏,桓景從未停止尋找其人的努力。漸漸地,竟弄成了一個執念……」
關動詫異道:「如道長所言,費長房、桓景師徒,已然近乎於神仙一流的人物了,連個小孩子都找不到嗎?」
嘯風子感慨道:「畢竟不是真神仙……群雄逐鹿、天下大亂的年月,想找一個人,談何容易?說到找人,不管是左道之術「定影符」,還是我這一對「陰陽合氣盤」,範圍都超不出百里……這麼一想,還是「血氣功」那幫傢伙的「尋血術」厲害,嘖嘖……」
「手機更厲害。」
關動一手扶穩方向盤,一手向他展示着自己戰痕累累的諾基亞。嘯風子的小臉一下子垮了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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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直到西晉年間,桓景早已年過百歲。自知羽化之期臨近,便將尋找費家後人的任務,交待給兩個真傳弟子。」
「這哥倆可沒有他們師父那等驚才絕艷,每人只精通一門功夫。其中學到「青龍劍術」的那位,不知在什麼年代斷了傳承,連帶着鎮派的「青龍杖」一起消失無蹤。另一支學符籙的……」嘯風子挺了挺胸,「就是我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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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門拜着三位祖師爺——壺公老祖、長房天師、桓景真人。關兄,你現在也知道了,長房天師還是我的祖宗。」
聽到這裏,關動暗忖道:怪不得金引兄曾說他們門派「淵源流長」、「近乎於仙」。想不到果真如此。
「八歲那年,我在家鄉贛州遇到了師父。也不知為何,他一見我就十分吃驚。得知我姓費之後,更是欣喜若狂……沒錯,我是個客家人。」
「後來,我迷迷糊糊就跟着師父上了天台……山。這十多年間,只下山耍過三回!此次剛剛溜出來就撞見關兄,豈不是天大的緣分?」
關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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嘯風子之後的故事,年代不再久遠。最近的一幕,發生在數日之前——
「長房天師留下的那處地宮,就在摯輿縣城的東北邊,只有本門弟子才知道如何開啟。貧道十八歲那年就進去過,可惜當時功力不夠,解不開先祖設下的禁制。」他又晃了晃指間「鎮鬼符」,「這次也是忙活好幾個晚上,一直拖到大前天上午才把它取到手……差點給我整成貧血!」
「怪不得師祖曾說過,我二十五歲左右會黃袍加身……呸,會有一番際遇。這個糟老……神仙算得還真准。」
「那些「鬼」呢?」
關動忽然問道:「他們有沒有死光?」
沉默片刻,嘯風子答道:「聽說「天師會」和「鬼眾」們一直相互糾纏、爭鬥到唐代。後來,有一位天才中的天才橫空出世,才算讓這群「鬼」煙消雲散。他的名字你肯定聽說過——鍾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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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陽越升越高,車廂中開始有些燥熱。關動踩下油門,加快了行駛速度。
嘯風子手中小小方印,在陽光下漸漸變得耀眼。
他垂下頭,緊盯着它,喃喃地道:「如今你都見到了太陽。有些東西,也該見到月亮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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