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上高城萬里愁,
蒹葭楊柳似汀洲。
溪雲初起日沉閣,
山雨欲來風滿樓。
——唐.許渾.《咸陽城東樓》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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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引是個活在三個天地中的人。
有時候他也會恍惚——對他來說,究竟哪一個才是最真實的世界?
幸好他大部分時候都很忙碌,所以很少有機會考慮這些小事。
但他總想把三個世界全都打理好,所以他大部分時候都很忙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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兩個時辰之後,天已大亮。
金引收攝神念,離開了自己的「方寸世界」。
初夏的陽光照進小院,然後照進窗子,看起來又是個大晴。
走出屋外,天空蔚藍如碧。不過正有大朵棉花般的雲彩朝着南方慢慢聚集。
鎖好屋門和院門,金引發動起今晨被迫接受的酬勞——時小飛留下的那輛白色寶馬X5。
今天將有一位來自監管者總部的客人造訪,他需要抓緊時間趕回大東寫字樓。
早高峰未過,街道上車流量很大。行駛到半路時,他接到了張月兒的電話——客人已經從南京連夜驅車趕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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張月兒是金引的記名弟子,亦是他一位老友的掌珠。
這位老友並非暗世界中人,卻是個頗具產業的富豪。
只因多年前金引在一次行使監管之責時,無意中挽救了他的身家性命。其間又被他略略窺到了江湖上的一些神通手段,頓時驚為天人!之後便一直感恩戴德,對金引處處着意討好結交。
都說「小富在勤,大富在命,巨富在惡。」
金引觀察此人,為人處世雖然小節有虧,但在大是大非面前還算得上公平持正。又剛好有些瑣事需要他幫忙,於是一來二去漸漸熟絡,交往也密切了起來。
張月兒年少時常常聽見父親講起當年的故事,感覺十分好奇。每次見到金引就死纏着要學藝。金引拗不過,又見她根骨資質不俗,便將家傳的半部「長筋功」授給了她。
此功雖然只餘下些紮根基的方法,但只要勤於修煉,已經足夠勝過尋常武師拳手。
知道她功夫低微,這些年來,金引從未讓她涉險。因此對於江湖之事,張月兒只是一知半解。不過大東寫字樓原本就是她自家的一份產業,所以常常幫師父承擔些聯絡接待的工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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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引趕到辦公室的時候,總部來客徐遠正在端坐飲茶。兩人之前曾打過不少交道,於是沒有多客套,簡單寒暄了一下,便切入正題。
徐遠是「華夏中醫氣功國術研究會」南京總會的直屬會員。
沒錯,這個聽起來非常業餘的名字,就是國內異人監管者總部對外的正式名稱。
也正是這個似有似無的鬆散機構,幾十年來維持着江湖中有限的秩序,讓暗世界的潮汐不至於過分波及和影響到平凡世界裏人們的生活。
徐遠剛剛三十歲出頭,長得蒼白消瘦,乍看上去如同一具行走的骷髏。其實卻是個接人待物態度溫和又一絲不苟的學究。
作為協會總部直屬機構「博物藏品辦公室」負責人辛覽塔教授的得意弟子,和他那個被相識同道私底下稱作「遢邋辛」的師父一樣,徐遠也是個不修邊幅的人物。
師徒倆終日沉迷於法寶靈器、奇門兵刃、機關暗器之類的研究。尤其對法門古怪的異物禁品極感興趣。
可這兩師徒不同的地方亦是涇渭分明。
徐遠生性沉穩內斂,做事條理清晰。辛教授卻思維跳脫,外向多語;興之所至時,還會有些瘋瘋癲癲。故而他雖然身為師長,這些年來,倒是徒弟照顧他的更多一些。
此次聽說「血氣功」一脈的至寶「紅王鼎」被金引繳獲,需要專人帶回協會總部處理,徐遠急忙自告奮勇前來接收。不管日後封存還是銷毀,只想先拿到手裏好生研究一番再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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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着那求知若渴的眼神,金引從懷中掏出小小的「紅王鼎」遞給他。
徐遠興奮難抑地搓了搓手,接過後仔細端詳:此物不過鵝蛋大小,通體暗紅色。雕飾精美,花紋帶有異域風格,看上去好似一個造型奇特的香爐。其質地非金非玉非木,一時間竟判斷不出是用何種材料製成。
金引解釋道:「我只知道這玩意兒能夠大大增強血氣功餘孽們使用血毒術時的威力,是否還有別的功效就不清楚了。估計對於不練此功的人來說,應該是個無用之物。」
看徐遠從口袋掏出了一把放大鏡,他又叮嚀道:「敲頭黨雖然已經覆滅,徐兄弟你也千萬不可掉以輕心。此物號稱是血氣功一脈的鎮派之寶,祖師爺親傳。既然凶名在外,難免還會有其他人覬覦。我前天本想直接將它毀去,又考慮到總得有個物證,這才保留到今日。」
徐遠正色道:「這些東西即使再兇惡,終歸是死物。用之正則正,用之邪則邪。毒如砒霜,用對了路子,也有醫人功效。金兄放心,我雖然愚鈍,但絕非不知輕重之人。只要還有一口氣在,定然不會讓此物落入歹人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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知道他雖然看上去弱不禁風、呆板木訥,其實卻是個機巧百出的用器高手。又見他說得如此斬釘截鐵,於是金引也放下心來。
隨口問起協會裏幾位故友的近況,徐遠語句嚴謹,一一作答。認真的態度,甚至讓他情不自禁地生起些許愧疚之情。
交接已經完成,徐遠急着回去進行研究工作,於是堅拒了金引的招待,打算在車上略作休息就立即啟程返回南京。
曉得他個性向來如此,金引也不再勉強。起身將其送到樓下,又目送他開着一輛破破爛爛的麵包車匆匆離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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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了將近中午的時候,金引接到了郭大悟的電話。
他清晨時分從靈山一帶出發,以每小時十公里的勻速,步行了五個小時。現在還有十多公里就能到達大東寫字樓。
放下電話,金引緊忙安排張月兒去外面買些「夠硬的」吃食。自己則留在在辦公室里一邊運轉「方寸世界」,一邊等待郭大悟。
當風塵僕僕的郭大悟趕到「金生水生木商業諮詢調查公司」門口,正要敲門而入的時候,張月兒剛巧也拎着幾個大塑料盒走了上來。
聽見他們的腳步聲,金引走過去打開門,招呼兩人進來。張月兒撇了撇嘴角,打趣道:「真是來得早不如來得巧,聞着味來的吧?」
在辦公桌鋪上幾張報紙,張月兒擺開食盒。裏面是她特意驅車趕到白魁老號買來的幾樣熟食。
燒羊肉、肚包肉、門釘肉餅和大餡牛肉包子,剛剛好全都適合郭大悟的胃口。
金引問起郭大悟要不要喝酒,他遲疑一下,搖頭拒絕了這個誘惑。
儘管名義上是三人一起用餐,但張月兒說自己要減肥,很少動筷。葷油太重,金引自然也吃得不多。只有郭大悟,覺得不應該辜負張月兒跑那麼大老遠去買吃食的一片苦心,於是努了努力,把所有東西都一掃而光。
收拾乾淨桌上的垃圾之後,金引支開了滿臉不情不願的張月兒。後者不敢對自己的掛名師父表達不滿,只好在走出門口的時候送給了郭大悟兩個大大的白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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