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師兄,這雷法?」
話未盡,意卻明。
玄明沒轉身,分出部分心神,道出早就想好的理由:「此雷是老道參悟九百道經所悟,名五雷法,這些日子觀雨聽雷,便是在修行此法,目前看來,效果不錯。」
這是玄明給自己打造的人設:悟性頂尖,此事半真半假,虛實結合,唯有如此,他後續拿出更多好東西時,眾道才會少些懷疑,接受度更高。
聞言,玄通激動,何止效果不錯,掌心生雷,霸道無匹,輕鬆碾壓楚家霸拳。
那一刻,玄明師兄仿佛執掌刑罰的雷霆之神,賞善罰惡,令人望而生畏。
雖說有玄明師兄實力強過楚雲飛的緣故,但一葉報秋,依舊能看出五雷法潛力與品級不在楚家霸拳之下,絕對是上乘道法。
求真觀多了一門鎮觀絕學。
「師兄悟性無雙,師弟佩服。」
由衷稱讚後,玄通繼續發問:「師兄,莫非楚雲飛此來真是王家在背後算計?」
玄明耐心解釋道:「楚雲飛入廣法司辦差,聽小吏提起貧道,單看或許是巧合。」
「可結合他們誇讚老道為練氣境下第一人,就有些異常,楚雲飛是武痴,這頂高帽砸下來,他豈能不好奇?怎能不上當?」
「不管是不是王家,都有人在從中作梗,引楚雲飛前來挑戰恐怕只是算計中的一環,後續算計才是麻煩。」
玄通心思活絡,順着思路一想,頓時倒吸口涼氣:「幕後之人當真歹毒!」
「楚雲飛前來挑戰,無論成敗都可施為:敗了,拳腳無眼,師兄有可能重傷,甚至根基有損。」
「倘若獲勝,消息傳出去,必然會引得風陽郡修者譁然,自古文無第一,武無第二,世人多爭名逐利,背後之人只要稍加推波助瀾,宣揚師兄為練氣境下第一人的名頭,極可能引來大量挑戰者。」
「求真觀雖是道門道脈,不在意世俗名利,但只是一小勢力,勢單力孤,有些事身不由己,不是不願意就能避免。」
「到時候,不僅師兄疲於應付,我求真觀也永無寧日。」
「況且,不是所有挑戰者都如楚居士這般心胸寬廣,總有小肚雞腸又出身不凡之輩,一旦他們落敗,未必不會記恨師兄與求真觀。」
「再者,瓦罐不離井口破,將軍難免陣前亡,玄明師兄名氣越盛,挑戰者越多,總有打不過的,到時候,恐怕要遭殃,輕則重傷,有礙道途,重則隕落,身死道消。」
玄通腦筋急轉,思緒蜂擁,想到了種種可能,越想越驚悚。
好在有玄明定下的基調,他這回沒聰明反被聰明誤,想到某事,欣喜道:
「所以,師兄才有先見之明,提出那般要求,讓楚雲飛頂在前面,替我求真觀抗下壓力,如此,我求真觀便能在很大程度上置身事外。」
玄明眸光深邃,沒有否認,緩緩道:「羽衣常帶煙霞色,不惹人間桃李花。道者當以大道為重,眼下我等修為尚淺,當儘量遠離名利場,安居山野,清靜道心。」
「楚家在風陽郡有些名頭,有楚雲飛在,我等才能少沾麻煩,安心修行。」
玄通讚嘆:「還是師兄看得通透。」
———
玄通事完後,兩道沒離去。
玄玉躬身作揖,表情認真,一板一眼,誠懇道:「請師兄授我雷法。」
「好!」
玄明利落地答應。
沒問為什麼。
沒給出任何考驗。
就這麼簡單直接的點頭。
玄通愣住,玄玉發懵。
道不輕傳,法不輕授。
哪怕是師徒之間都有所保留,師父總會留一手,免得撐死徒弟,餓死師父。
何況,是師兄弟之間。
五雷法一看就品質極高,設身處地,若玄玉有此法,在授予親傳弟子時會再三考查與考驗,推己及人,他已經做好被拒絕或接受磨鍊的心理準備,設想了種種可能。
結果卻突然拐了一個大彎,落到他都覺得異想天開的可能上:
直接答應,不費吹灰之力!
這等珍貴道法就這麼傳授了!?
玄明師兄沒一絲顧慮,玄玉也沒一點兒防備。
嘴唇顫動,玄玉數次張嘴閉嘴,終究忍不住問道:「為何?」
山巔上,風雨瀟瀟,雷電舞動。
玄明沒立即回答,臉上浮現一抹追憶,少頃,他終於起身,轉頭看向玄玉,坦言道:「老道雖是掌教之子,但昔日意識矇昧,昏昏噩噩,難免會在父親顧及不到的地方遭受欺負。」
「師弟雖寡言少語,但為人剛正不阿,處事公道,始終對我心存敬意,當作師兄對待,更曾數次教訓過欺辱老道之徒。」
「投我以木桃,報之以瓊琚,老道一直記得此恩,這五雷法,師弟想學,我便教。」
若換成其他人,要麼會順竿爬,多撈些好處;要麼會含含糊糊,趁機佔個人情。
可玄玉實誠,不會弄虛作假,儘管很想答案,可還是實話實說道:「我也是恰逢其會,正好碰上,看不過眼,才順手幫了一把,當不得師兄這般厚報。」
眼皮微動,抬眸看了眼玄玉,玄明道:「但行好事,莫問前程,心之所向,不問東西。」
「幫不幫,是師弟之事。」
「報不報,是貧道之事。」
儘管他跟玄玉接觸不多,可年少情誼總是印象深刻。
授予雷法,玄玉得了實惠,自己還了這份情,道心更澄澈,算是各取所需,一舉兩得。
話至此處,玄玉沒矯情,面色嚴肅,躬身行禮,鄭重道:「多謝師兄。」
———
此間事了,玄通與玄玉本打算離去,臨走前,玄通猛然想起一事,笑道:
「師兄,那位楚居士看上去聽懂了你的暗示,返迴風陽郡後,十有八九會徹查此事,究竟是王家算計,還是別的勢力在做推手,想必很快就會水落石出。」
「敵人由暗轉明,事情就好辦多了,我等也不必絞盡腦汁地猜測。」
玄明聞言,沒立即搭話。
他轉過身去,先抬頭仰望電閃雷鳴的蒼穹,後目光落向遠處,藉助靈覺,越過山林,越過浮雲山,越過半個浮雲縣,看到楚雲飛身影時,才悠悠道:
「楚雲飛能在乾坤樓站住腳,除了家族背景外,自身能力同樣出眾,或許用不着老道提醒,他就已經看穿其中算計。」
「只是他覺得追求武道更重,才故意視而不見,如今結果已出,他得償所願,返回郡城後,應該會秋後算賬。」
「前提是他能活着回去。」
啥意思?
玄通起初沒反應會過來,隨後想到某種可能,立刻遍體生寒,驚悚道:
「這背後之人當真膽大包天。」
楚雲飛可是楚家天驕,潛力無窮,進階練氣境是板上釘釘,甚至有望練神。
他若身死,整個風陽郡將掀起大風暴。
緊接着,玄通猛然驚醒,面色發白,着急忙慌道:「壞了,楚居士是為挑戰師兄而來,若是遭遇不測,恐怕楚家會遷怒求真觀,或許根本用不着捧殺,我等便會大禍臨頭。」
「請師兄速速下山,將楚居士帶回浮雲山,免得讓背後之人得償所願,更為我求真觀消弭一場災禍。」
玄玉大吃一驚之餘,同樣驚慌。
相較於兩道人,玄明則淡定不少,安撫道:「無需擔憂,楚居士身旁有練氣強者護道,會安然無恙地返迴風陽郡。」
玄通與玄玉如釋重負,知曉師兄要繼續悟道,他們沒有多待,識相離去。
目送離開藏道峰的兩道身影,玄明眸光深邃,他沒說實話。
楚雲飛確實有練氣強者暗中護道,可在對方入浮雲縣時就被引走,至今未歸。
眼下這位武道天驕被另一位練氣強者盯上,虎視眈眈,伺機而動。
在楚雲飛走出浮雲縣後,這位藏於暗中的猛虎終於露出獠牙,偷襲又竭盡全力,欲一擊必殺。
一隻巨掌從天而降,地上積水逆流而上,匯合漫天雨水,盡數凝聚於一掌之間,三百丈內不見風吹,難見雨落。
凌厲氣機與可怕威勢醞釀成恐怖殺意,牢牢鎖定楚雲飛。
泥濘地面凹陷,周遭草木粉碎。
楚雲飛怒吼,身後凝聚出一個巨大拳影,哪怕面對練氣強者,出拳扔毫不猶豫,揮拳向天,霸道強勢。
山巔上,玄明沒等楚雲飛重傷垂死才出手相救,橋段太惡俗,他不屑為之。
楚雲飛拳影破碎剎那,浮雲縣外蒼穹瞬暗瞬明,雷霆爆鳴,電弧噼里啪啦作響,烏雲被銳利劍氣洞開,風雨暫歇,一柄百丈雷霆巨劍悍然而落。
大地震盪,凹陷下沉,土石開裂,犀利雷霆劍氣充斥千丈天地。
雷劍破空山河動,劍氣縱橫天地中,百丈巨掌猶如紙糊般,被輕易斬斷。
虛空傳來慘叫聲響,天降血雨,一具殘破屍體掉落在楚雲飛面前,正是躲在暗中的練氣強者。
面對玄明蓄力已久的一擊,他躲無可躲,避無可避,直接被秒殺、腰斬。
若非玄明留手,想楚雲飛辨別敵人身份,恐怕會被轟得連渣都不剩,屍骨無存。
「多謝前輩出手相救。」
「救命之恩大過天,請前輩告知姓名,晚輩日後必有厚報。」
楚雲飛反應極快,抱拳躬身。
玄明施展在藏經閣習得的變聲術,蒼老沙啞之音傳入耳畔。
「老夫只是路見不平,拔劍相助,舉手之勞,不足掛齒。」
「我與求真觀祖師有舊,若你過意不去,真想感謝,報給求真觀便是,算是全了我與老友的一份情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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