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光熹微,水面上如煙的薄霧漸漸消散。
山林中水汽豐沛,每呼吸一口,都有一種沁人心脾的清透感。
吊腳樓下的小院裏,氣氛卻十分古怪。
井曉一早睜開眼就盯着混沌之影擬態出的人形,看得目不轉睛。
半晌後,小姑娘逐漸暴躁,一把薅住對方黑色長髮,一字一頓道:「你給我換個樣貌。」
擬態的混沌之影表情有些呆,估計沒反應過來井曉在說什麼,旁邊的危月燕先開口了。
「為什麼啊,就算是擬態不是真實長相,這美人也很好看呀!」
危月燕眨着丹鳳眼,毫不掩飾目光中的欣賞。她要是能長出這樣一張臉,如此柔美的身段,溫婉端莊的氣質,她做夢都能笑醒。
啊,這小模樣簡直是她的夢中「情人」!
不要誤會,不是愛情的情,而是心甘情願的情,她做夢都想變成那樣的美人。
「山主不是說,混沌之影會擬化成生命中記憶最深刻的形態嗎?呃,」危月燕說話的聲音突然一頓,想起吊腳樓的來歷,伸着腦袋小心翼翼地問,「山主認識……」這張臉?
「高月仙。」井曉齒縫中蹦出一個名字。
危月燕秒懂,看向不懂事的混沌之影:「影子,擬態換外貌很容易吧?這是山主母親的容貌,你用不合適。」
「不。」混沌之影朱唇輕啟,發出的第一個音節是堅定的拒絕。
井曉也不廢話,抬手銀白色指環的光芒閃爍,一把幽藍的匕首出現在手裏。
森寒的匕首在混沌之影的眼前比劃兩下,小姑娘嗓音微涼:「要麼你自己改,要麼我幫你改。你,自己選。」
「不……要……」
混沌之影的語言功能擬態似乎還不太完善,說話一個字一個字的往外蹦,但表達的意思很清晰。
明確拒絕守山人的要求,並且藐視了守山人的威脅。
危月燕眼瞅着匕首奔着她喜歡的臉去了,腦子來不及細想,手中齊眉棍已經橫出去了。
叮——
齊眉棍敲擊到匕首上,發出清脆的聲音。
井曉的動作受阻,匕首微微擺動卸去交擊的力道。
危月燕手中鐵樺木製成的齊眉棍咔嚓嚓,寸寸斷裂。
「啊,我的棍兒!」危月燕慘嚎一聲,哪來這麼可怕的匕首!她的齊眉棍可是硬度最高的鐵樺樹,她為了砍一根適合的樹枝用了足足三個月,「啊,這就碎了。嗚……我的棍兒啊!」
危月燕一點形象包袱都沒有,摟着她碎成幾截的齊眉棍,坐在地上號啕大哭。
此時的撒潑耍賴,三分真情,七分演戲。
因為她剛剛想明白,這就不是她該干涉的事情。
混沌之影擬化出井曉母親的容貌,本來就是對守山人的冒犯,已經給混沌之影講明利害,對方還是不願意改。
那麼守山人動手教訓混沌之影也是應該的,她不適合再插手。
梧桐山守山人的尊嚴不容褻瀆。
她平常與井曉玩鬧也就算了,小姑娘不會放在心上,但她不能把守山人真的當成普通小姑娘。
就像白澤說的,這裏是三界交匯處的梧桐山,而井曉是唯一的主宰。
危月燕心思電轉,立即給自己的行為找到完美理由,就着現成的台階趕緊滾下來。真惹惱了井曉,把她趕出梧桐山,那可就麻煩了。
井曉冷眉冷眼,眼角餘光都沒分給危月燕一絲,只盯着披散着長發、全身光溜溜的混沌之影,手中匕首寒意逼妖。
「再給你個機會,自己修改容貌,要麼我幫你改。吊腳樓里那兩個人的臉,你都不許用。」
井曉第一次用如此陰惻惻的語氣說話,潛台詞也很明確,改容貌或者死。
不知道混沌之影是性格極為硬氣,還是影子成妖沒長腦子,只見她一抬手把臉上的鼻子拽了下來。
美人臉上立即出現兩個負責喘氣的黑窟窿,沒有一滴血流出來。
只是臉部缺個零件,不僅破壞了整張臉的美感,更像是在向井曉示威:改容貌是吧?我改了,你滿意嗎?
井曉先是一怔,繼而冷笑:「無鼻之貌?呵……好膽。」
小姑娘不緊不慢地收起匕首,胳膊掄圓了一巴掌扇在對方臉上,並沒有留下巴掌印,而是將混沌之影的半個腦袋打成了輕煙黑霧。
井曉似乎覺得只打一巴掌不解氣,回手又是一巴掌,把它另一半腦袋也抽成了黑霧。混沌之影的擬態,以驚悚的無頭人形象癱坐在院中。
「既然不想好好活着,那就不必活了。」
危月燕縮着脖子躲到角落裏,看着動了真怒的井曉取出一顆渾圓的水晶球。不似尋常水晶的無色或透明狀,晶體內更沒有棉絮之類。
在危月燕的感知中,這顆球體蘊含的氣息十分危險。
井曉不等無頭混沌有什麼反應,捧着水晶球輕聲念誦一句含糊的法咒。
唰——
無頭的混沌之影,立即被收進了水星球。
日輪的光線逐漸熾烈。
照耀着山谷、湖面、沼澤和湖邊的吊腳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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井曉站在院中,雙手捧着水晶球,陽光透過水晶球在石板鋪成的地面射出一點光斑,隨後石板被高溫炙烤冒出陣陣青煙。
咔啦——
一聲清脆的石板爆裂聲。
井曉仍然一動不動地盯着水晶球內部,好像在欣賞什麼曠世美景。
清爽的風打着旋地從院中吹過,拂動危月燕的衣袂。
從早上睜眼,到把混沌之影收入水晶球,短短半個時辰,危月燕感覺好像過了幾百年。
她不由得打了個冷顫,壓下心底的畏懼,發出微弱的聲音:「山,山主?」
「要看看嗎?」
井曉舉着水晶球,面無表情平靜道。
「嗝……」
危月燕打了個嗝,然後瘋狂點頭,生怕回應晚了也被收進去。
「這個法器,危在三界從未聽說過。」
井曉將水晶球放在危月燕面前:「我也是第一次用,傳承記憶里說它是專門用來收魂體的。」
「收魂體?」
「是啊,混沌之影化形而出,只是介於虛與實之間的存在。一般的方法殺不死。」
井曉的語氣平淡,好像在隨口聊天氣,而不是決定一個上古大妖的生死。
危月燕把頭湊近水晶球,朝內部看去,並沒有人形軀體,而是一顆渾圓如雞蛋的東西,漂浮在球體中間。
「它現在是活着的嗎?」
「在活與死之間。」井曉想了想,補充一句,「就是混沌的狀態。」
扇過對方兩巴掌,又收了混沌之影的妖命,井曉覺得自己已經消氣了,「我不是不講道理的守山人,是它不識好歹。」
「山主,打算怎麼處置它,一直關在水晶球里?」
井曉搖搖頭道:「混沌之影是上古神明混沌的影子,具備混沌的一些屬性,它自身存在狀態也很有趣。等千兩金煉化完,把它扔大衍丹鼎里煉化試試。」
危月燕:「……」
所以對於守山人來說,沒有無用之物,只看怎麼使用唄。好用就指使着用,不好用就煉化了用?
「感覺這位上古神明的影子有點弱啊!」
危月燕覺得她還是得哄着點小姑娘,萬一守山人一個不高興給她一巴掌,以她現在的小身板妥妥的得重入輪迴。
井曉冷眼:「它可不弱,只是在梧桐山,我的領域之內有絕對壓制,它逃不掉,也無法反抗。」
不行,不能再聊下去了,這個話題有點危險。
危月燕果斷轉移話題:「山主今天想吃什麼?危去捕獵。」
「昨天的熊羆還有許多。」
井曉沒有不吃剩菜的毛病。再說放在儲物空間裏的東西,都能保持原本的狀態,不會有腐壞變質的問題。
「那個留着慢慢吃。」危月燕笑嘻嘻道,「海邊不遠,湖裏有魚蝦,附近有菌子、野菜,我在西邊還發現一片果林。」
危月燕說完,就用滿含期待的目光看着井曉,但凡小姑娘說出個名頭,她都會赴湯蹈火、在所不辭。
井曉眸光閃了閃,心裏明白危月燕這般表現的原因,也不點破。既然想表現,那就好好表現吧。
「快入秋了,吃頓火鍋。我這裏還有以前炒制的牛油底料。唔,我列個食材清單,你看着準備。」
危月燕拿着一張寫滿食材的清單,粗略地數了數,竟然有上百種之多。
「全都要?」
「你看着辦,哪些食材方便獲取,就準備哪些。」
井曉恢復日常的悠閒狀態,動作語氣都懶洋洋的,窩到竹榻上,瞄一眼臉色黝黑的危月燕,心情格外舒暢,「不怕多,吃不完的還可以囤起來,留着以後慢慢吃。」
危月燕心情沉重地點點頭,轉身出了院子。
她現在十分想抽自己一巴掌:叫你嘴欠,說什麼留着慢慢吃……去他的留着慢慢吃,明明熊羆也很好吃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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