杏子出了門找個向陽的地方坐下來,細捋捋前後事情。
自她慫恿青連打門房、惹管家,老夫人已打算教訓她。
大約是用了掌事之權做籌碼,叫大嫂收買了阿蘿,盯着自己的行動。
老夫人還使了障眼法,用粗使婦人轉移她的注意力,不使阿蘿被發覺。
之後,得知自己一門心思開醫館,還在入宮當差,更是不樂。
只是沒想好怎麼處置自己。
此時大嫂知道自己一直飲用避子湯。
這一點才是真正激怒了老夫人的地方。
老夫人並不是真的想把掌家權給大嫂,因她仗着自己家裏地位在薛家囂張過了頭,激怒了老夫人。
老夫人既然不叫她生育,斷然不會把掌家權給一個沒子女的兒媳。
所以若有承諾,也是哄大嫂的。
之後,便想好好剎剎自己的野性,叫二嫂出手。
二嫂以為沒實證,只是關一關杏子就放出來,或是老夫人承諾的就是只壓壓杏子的脾氣,所以二嫂同意了誣陷杏子。
此時杏子已經喝假的避子湯多時,也有了早孕反應。
蔓兒忠心耿耿,放在身邊就是自己的得力助手,必要除掉的。
趁着這個機會讓蔓兒頂罪,剛好剷除杏子臂膀,還離間了二嫂與杏子的關係。
大嫂也在奪權中落敗,而且根本不知道老夫人從開始就沒看上她。
也自始至終不知道她不能生育是老夫人動的手腳。
杏子想通這些,只覺陽光曬在身上卻不能驅散發自內心的寒氣。
二嫂一直同她解釋沒想到蔓兒會被犧牲。
是的,她們都沒能斗過這個穩坐薛家主母幾十年的老太婆。
二嫂對婆婆並不是真心擁護,掌家後改了多項規矩,應該都是老夫人不喜歡的。
可是老太太沒說過一句質疑之詞。
這又是為何?難道她真的因為自己老了,所以索性放開了手?
杏子搖搖頭,既然已經疑到阿蘿,那逼她說實話就易如反掌。
她沒因為阿蘿的背叛而煩惱。
喜歡一個人,才會產生煩惱,既是對方並不在意她們之間的情份,杏子也就不再有所顧忌。
她輕快地去藏書房,叫管房老人家去回主母一聲,說自己煩悶想在書房找些書看看。
管藏書的老頭子去回明了,回藏書室給她打開了門。
「老夫人說,只要不損壞,可以隨意看。」
杏子笑了,果然和她料想的一樣,她問,「老人家,現在二嫂子當家,你為何還是回老太太呢?」
老頭子眉眼含糊,嘟囔着,「咱們不管,只要老太太還在,咱們只聽老太太的吩咐。」
這才是真實情況。
表面二嫂子是當家了,拿着一大把鑰匙,背後掌家的,仍然沒換人。
這是杏子一生之中頭一次遇到的大難題。
要麼她低頭,隨波逐流,按別人定的規矩生活。
要麼她就不得不把心愛之人的母親,當做最大的對手。
她從入府一直落於下風,還真是小看了這位老太太。
她在藏書房先逛一遍,找出圖書收藏的種類規律。
接着拉過梯子,從梯子爬到柜子頂層去翻找建築歸類中的圖紙文檔。
她心裏猜測這院子建得這麼大,一定留有當初建房的圖紙。
果然被她尋到了。
她如獲至寶,拿着紙打算從梯子上下來。
一手扶梯一手端着燭火向下一低頭,她「呀」地尖叫出聲。
梯子下出現一張臉,雙目灼灼正看着她。
那人見驚到杏子,連帶梯子都搖晃一下,趕緊扶穩梯子笑道,「可不能摔了你,慢慢下。」
杏子三兩下利索跳下梯子,拍拍衣服道,「二哥該發出點聲音,別這麼嚇人。」
「弟妹對建築有興趣?」
杏子知道薛青雲找她定是有事要說,便不接廢話,「二哥有何指教?」
青雲的臉在燭光下忽明忽暗,表情在燈火搖曳中如在變幻。
杏子感覺他心中似乎十分痛苦,但不想叫人看出來。
「弟妹,我想勸勸你,別到處亂跑,我們兄弟四人,我獨對青連最有感情,所以才過來多嘴一句。」
「安分守己,是在這個家裏能過上好日子的秘訣。」
「這些年薛家產業盈利頗豐,每房每年分到的銀子足夠開銷,弟妹喜歡什麼只管去買,我私下還可以再貼六弟一些。只要你開口,做哥哥的能辦到一定給你們夫妻辦到。」
杏子木然聽着,突然問,「二哥說的亂跑是何意思?薛家不讓人出門嗎?」
青雲臉上出現一抹慍怒,將一個紙包丟給她,「我話已說到,弟妹好自為之。」
杏子撕開紙包,目瞪口呆——裏面赫然是自己翻牆磨破的那條裙子。
直到此時,她慕然打心底生出一股怒意。
阿蘿,只能是阿蘿。
她想不到吧,被人利用後,會把利用她的證據交到自己主子手裏。
杏子將圖紙藏在自己懷裏,走到書房門口和看門人說自己累了,改天再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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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人瞅她空着手,便慢吞吞鎖了門。
這闊大暗沉的藏書房,藏着整個薛家古老的家族歷史和祖輩收藏來的古書,隨着大門合上,光影一點點消失在堂前,一切歸於沉寂。
杏子望望着巨大厚重的黑門,和高高的門檻,夾緊藏好的圖紙向自己小院而去。
她的小院,哪怕裏面有她深愛着的人,已讓她沒了半分回家的歡喜。
她回了院子,關上房門,吩咐外面人不要進來。
把裙子扔到一邊,打開圖紙細細看了起來。
約摸過了半個時辰,有人拍門,是阿蘿,「小姐晚上想吃些什麼?」
杏子將裙子和圖紙用被子一蓋,開了門,用別樣的眼神瞧着阿蘿。
對方什麼也沒察覺,高高興興說,「我去小廚房叫人做小姐愛吃的菜,少爺說今天晚上要在老夫人那邊用飯,方才差人捎信說不必等他。」
「那你陪我一起吃吧。」杏子懶懶地說,「加道你愛吃的蒸鱸魚。」
「可這道菜小姐最討厭呀。」
「所以是特意為你加的。」
阿蘿淘氣地一笑,十分開心。
「對了,不必再送避子湯來,我不喝了。」
「小姐不是只是懷疑嗎?也沒坐實真是有孕了。」
杏子懶洋洋坐在桌前,托腮看着外面,若有所思。
「小姐在想什麼,這麼出神?」
杏子眼睛依舊看着外面,很認真地說,「我在想一件很重要的事,一會兒告訴你。」
飯菜上桌,兩人分主次座坐下,阿蘿沒半分扭捏。
她坐在杏子對面,幫杏子布菜。
吃了一會兒,她問,「小姐方才說在想一件重要的事,是什麼事?」
杏子夾口菜慢悠悠品嘗,依舊是那副認真的神情,「我在想一個人要得到什麼樣的好處,才會出賣對她有過救命之恩和姐妹之情的主人?」
「嗯?」杏子抬起眼皮,瞧了眼舉着筷子如被定身的女孩兒。
幽怨地問,「阿蘿,我想不到答案,現在你來給我回答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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