胭脂認得此貨,這裏用的茶是紫桓手裏的貨,她怕這兒與紫桓有什麼勾連,不想多嘴。
「這下他成了風流鬼,想必走在黃泉路上也不覺得冤,那現在誰主事?」
「就是想回稟此事,請夫人和主子示下,可以不可以就讓二娘替了鬍子叔的位置,她做久了也服眾,大家都聽她的話。」
「我瞧那女子很有眼力見,做事也頗利索,挺好的。」胭脂為二娘說好話。
她把目光轉向紫桓,伸過手,將自己的手放他掌心中,「就讓她試試吧。回頭我再去看看。」
紫桓握一下她的手,復鬆開,猶豫着說,「鬍子是我心腹,我特地派去參加應徵跟着他們選進去的。」
「二娘卻不是我的人,還是不大放心,只是我人手一時不足。這樣吧,先叫她頂兩天,到時我這邊空出人了再補過去。」
胭脂有些不高興,又不便當着下人發作,她一笑,把手從紫桓掌中抽出來,「當家的說的是,也不是誰都能信得。就讓她先做做試試。回頭再說吧。」
紫桓多敏銳啊,已經覺察到胭脂的不快。
她在掩飾自己的情緒,這事說大不大,他不想因為這個擾了二人接下的興致,便叫麻子和渾三兒退下。
思岑叫住二人,問,「你二人本名都叫什麼?」
麻子點頭哈腰回,「小人來自麻溝鄉,本名周石。」
「小人趙三寶,來自青石鎮。」
「不對吧,聽縣丞說你和他是同鄉啊。」
胭脂心裏一緊,這個思岑不是好欺瞞的,他的細心還在紫桓之上。
她早就注意到思岑在暗暗觀察她。
可笑,一心撲到紫桓身上時,她壓根沒多看過思岑一眼。
等她開始使心機對付紫桓他們時,這麼容易就發覺對方一直在監視自己。
秉承着「進攻就是最好的防守」,她刻意事事叫思岑做陪,本意就是與思岑足夠接近,給他機會觀察自己,她也反觀對方。
只要心無恐懼,反而鬆弛下來,思岑拿不到她什麼短處。
「趙縣丞不是本地人。」
思岑冷冷注視着麻子和李仁,一隻手習慣性摸到腰上,那裏藏着他的短刀。
…………
「恐怕主人沒細問。若是不信小人的話,可以問問趙縣丞,看他從哪搬走的,青石鎮離此地很近,可以差人去翻翻青石鎮志,看看我們鎮的大姓是什麼。」
李仁受了驚嚇,同時心中一陣僥倖,虧得當時選身份時聽了鳳姑姑的話。
鳳藥的經驗是在闖青石鎮時,從雲之母親那裏學到的。
搞假身份時,要搞「真身份」。
她先摸清縣丞哪裏人氏,怎麼做的官,從宮中的小太監中選了個和縣丞來自一處的孩子,名叫趙三寶。
他出不了宮,李仁頂他的身份很合適。年紀也相符。
李仁當時很不理解,何必這麼麻煩。
隨便編個名字,他們還能查去,要編得遠點,怎麼查?
「李仁,在編造一個謊話時,十句真話中摻一句假的就夠了。」
「身份這種事很敏感,必須做得足夠真。」
李仁不服,但還是按鳳藥說的做了,把自己身份背熟。
沒想到真會問到此處,若是胡說,跟本經不起盤問。
他說話不軟不硬,頂得思岑一愣。
「行了,我們自會查訪,先叫他們回去吧。」胭脂很不耐煩,一根手指支着自己太陽穴,皺着眉說。
紫桓見胭脂已經不開心,揮手叫思岑他們先下去。
人都走空了,她倒了杯茶一口喝乾,明知紫桓在看她,目光選擇不與他對視。
「怎麼了?好好的又生氣了。」
「在別人面前給我沒臉,還問我為何生氣?」胭脂回看紫桓一眼,「我們都走到選我們宅中的擺設了,我當你是夫君,你可沒當我是妻子。」
「又不是什麼大事,一個小破收容處的小管事我說了都不算……」
平日話說到此時,只要可以滿足的請求,紫桓都會滿足她的。
此時她停了一下,對方沒接話,明顯不打算遷就她。
胭脂更氣了,站起身,「下午你自己安排吧,我累了想回去歇歇。」
「以後你的生意一分一毫別來問我,省得我圖着你什麼了。」
她甩手就走,這招算是欲擒故縱。
若是不成,就隔岸觀火——紫桓見胭脂頗通瓷器與各種上好器具的鑑別,便約了個外地的瓷器商,要帶着胭脂一起見。
她說走是真走,也算個台階,也是逼他。
胭脂氣性大,是紫桓慢慢品味出來的。不過氣得快也好得快,她識哄。
胭脂說自己在宮中做掌事姑姑數年,管教小宮女無數,脾氣的確大了點,會慢慢改。
紫桓叫住她,嗔 怪着,「瞧你,我不過說考慮一下你就急了。我陳紫桓的東西趕明兒不都是你的?」
「哼,你瞧我是稀罕東西的人?我稀罕的還不是你。」
紫桓心中小歡喜一下,拉着她坐下,「我和你說,這個收容所很重要,不能隨便安排人,必得要我的心腹,成親後我再把這兒慢慢交給你管理。」
「不過,這裏是不產出現銀的。所得之銀都賞了這裏的下人了。」
胭脂問,「又不產利益,有什麼好重要的。」
「它只是沒有現利,回報可是巨大。」紫桓拍着胭脂手背。
「所以你不要急,也不要任性,別因為這個和我置氣。」
按胭脂對紫桓的了解,這事泡湯了,她得快些告訴李仁,二娘當家也就這些日子,要做什麼須加快速度。
「可是,那個二娘可是什麼都知道的,她要不可靠……」
紫桓冷笑,「我的傻娘子。你以為這兒的人能一直幹下去?知道我們這麼許多秘密,能活着走出這間收容所?」
他哈哈大笑,笑得胭脂渾身起栗。
怪不得收容處不管多出格,紫桓都淡然處之。
他早打好算盤,沒打算叫一人活着走出那裏。
那裏黑厚的大門、裏頭孤零零的老樹、老舊的宅子中鮮活的嬰兒也沒給它帶來生機,它像個吞食着人命的陰獸。
「怕了?」紫桓笑盈盈地瞧着胭脂。
每經歷一次這樣的反差,胭脂對紫桓的愛意就摻雜更多其他情緒。
與他相處,心中更加難受。
「都說最毒不過婦人心,與你相比,本婦甘拜下風,敬你一杯吧。」
胭脂執壺為紫桓倒上酒,親手端給了他。
紫桓就着她的手喝盡酒液,話題便轉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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