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清死掉人的面孔,雲之跪在地上,魂魄已經沒了。
她呆呆推元儀,接下來的場面開始混亂起來。
有人去拉雲之,有人大哭,有人找思牧過來。
鶴娘帶着酒意,以為自己在做一個惡夢。
她茫然不知所措,左顧右盼之時,在荷花池不遠處,一棵大樹後,一個女人露出半邊身子,躲在暗影中偷窺。
她只露出半邊臉,看不到表情。
但鶴娘突然便想到那日看到的人偶,元儀的那個,被蒙着整個頭。
那是不是代表着,叫她無法呼吸?
她駭然得幾乎要暴走、狂叫。
可是腳卻像被釘在地上,動不了。連表情都仿佛被冷凍住了。
再看那裏已經空空如也,剛才的半個人影仿佛只是她的錯覺。
…………
窗外吹過一陣風,吹散了暫時的靜默。
「你既然知道靈芝和元儀之死有關為何不報於主母知道?」
胭脂也被震住,黑暗、齷齪的事她見過不少。
如此扭曲的人格,卻不多見。
「主母當時已被擊垮,我只能自保,那偶人中只有元儀與雲之,我猜她應該只是想對付這兩人。我知道靈芝一時不敢對主母動手。」
「並不是靈芝害怕主母,而是叫她以下犯上,違背倫理綱常,對她才是艱難的。」
「元儀位份也比她高呀。」
「想是元儀對夫君的嫌棄,每每溢於言表,不敬夫君擺在臉上,得罪了靈芝。她是代夫君懲罰元儀吧,那種瘋子誰能猜到她是怎麼想的呢。」
「所以你跑了?」
「是。每個人我都得罪不起,閉上嘴離開宅子,由她作死才是上策,以主母的手段,她怎麼可能斗得過。」
這話雖有吹捧雲之的嫌疑,卻也的確是她心之所想。
「元儀之死固然可惜,可我只是猜測,沒有半點真憑實據。」
她說得在情在理,倒也無從指責。
胭脂沉思片刻,追問,「我覺得你沒說完,是不是還有什麼事?」
這些年的宮廷生活讓胭脂敏感許多,總覺得鶴娘藏了事。
鶴娘嘆口氣,「這位姐姐真是眼光毒辣,這樣的人跟着主母,倒也能讓我多放些心。」
「是靈芝,直接找上門。」
鶴娘本來想着元儀已死,靈芝該消停了。
大宅子中有雲之照看着,家學也請了名師,女子與男子都要進學。
連下人,也分批學識字與看賬冊,聽一聽做人的道理。
這樣的宅院,怎麼捨得讓人離開?
可靈芝似乎把為李琮報仇,當做了自己的目標。
元儀死後,治喪期靈芝與她站在一處。
「死得其所。」靈芝聲音剛夠她聽到。
「你什麼意思。」鶴娘不滿地瞪她一眼,對方絲毫不迴避她的眼睛,與她直視,「我說,她活該。」
「聽說。」靈芝慢吞吞,一字字地說着,「窒息是最痛苦的死法之一。」
鶴娘一陣惡寒加噁心,像看只毛蟲似的看着她,「你幸災樂禍嗎?」
「不不,當然沒有。」
「是菩薩收的她,罪有應得啊。這宅子中有罪的,都得死。」
「離開宅子就能活。懂嗎?」
鶴娘不知道梅姍有沒有被靈芝威脅過,反正她再也受不了這個瘋子。
整個喪期,靈芝都像個正常人,甚至「舉哀」之時,她又哭又說,表現得悲痛無比,舉止正常得體,這才是最讓鶴娘懼怕的地方。
「我只能走了,希望她快點死掉,我還願意再回宅子生活。」
「這裏倒是安穩,只是乏味得很。」
…………
胭脂點頭看了看雲之未帶慍色,「好在我們問得及時,你這女子,實在有些無情,雲之待你那樣好,最少你該提醒一句。」
雲之擺擺手,「我已經想起來了,怪不得鶴娘。」
「送別元儀那天,靈芝也在,她古怪得很,不但盯着鶴娘與我,還上前與鶴娘耳語幾句,當時我沒在意。」
「她那時就是在威脅你吧?」雲之問。
鶴娘委屈地點點頭,「求姐姐們饒了我,快些了結那個瘋女人。」
…………
鳳藥拿到賑災供應官的臨時職位。
不論官階職位,所有人一律為賑災讓路。
鳳藥穿了內務府主事人的服制,簇新的衣服,束着玄色官帶。
未戴官帽,只將頭髮整起,結個玉珠髻,十分精神。
「大人,吉時已到。」
「開倉放糧。」鳳藥下令,隨着一道道命令,整個京城行動起來。
大家都為賑災貢獻自己的力量。
「建德皇帝有令:身為同胞,理應共同抵抗天災,有力的出力,皇上親筆題寫嘉獎令,請鄉親們互助轉告。」
一時間,大家都拿出自己有的材料,有縫衣的、有捐糧的、有親自到京郊出力搭雨棚的。
天雖冷,行動卻暖了災民們的心。
粥棚設在離災民住處一里遠的地方,挨着個溪流。
吃過飯方便大家洗洗涮涮,減少生病的可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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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天只供一頓半乾飯,大米摻雜糧,三比七的成色。
不能太稀,太稀吃不飽。
也不能太稠,令人生了憊懶之心。
鳳藥負責供糧、供帳、供人、維持秩序,組織挑工等雜事。
還要記賬,分配人工,協調宮中物資與災民物資,不能斷了宮裏用度,也要維持災民穩定。
監賑官一職便成了搶手之職。
鳳藥是個女人,差事主要在深宮之中。
拋頭露面,當場指揮,與災民互動的面子工程,還需要一人。
這人不出那麼大的力,只需安慰好大家的情緒,順便為皇上歌功頌德,叫災民知道皇上的好處,回了家鄉宣揚宣揚,做好這些事,到時功勞就記他頭上。
鳳藥是真正幹活兒的,算是幕後勞工。
監賑官是個面子活,累不着,淨撿現成功勞,是第二年述職的政績,誰不想搶。
其中最有希望的當屬佳貴人的父親。
這天眾妃嬪一同向皇后請安。
大家散了後,佳貴人留在清思殿。
愉美人故意磨蹭着,等大家離開後,獨自帶着宮女如意去了春華殿。
愉美人與佳貴人同年進宮,兩人父親官職相近,所以交好。
但愉美人實是曹貴妃的人。
她父親曾是五品武官,曾在曹貴妃一個叔伯軍營中當過差。
後來受了傷,武改文。
但愉美人父親念舊,又保留着武官的習氣,與其他同僚相處得並不好,還是常與曹家走動。
愉美人進宮,曹貴妃收到家中信件,說愉美人家求貴妃看顧些。
曹貴妃為人孤傲,並不稀罕拉攏低階妃嬪,對皇后也是敬而遠之。
兩人關係疏離客氣。宮裏倒也安穩。
此時,她卸了妝,更過衣,才斜眼瞧了跪在地上給她請安的愉美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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