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桂子,讓鳳藥在書房等着,朕在書房見她。」
他耽擱一會兒,拿了摺子,散着步向書房而去。
走到花徑時,看到前面一個苗條的身影正悠閒地向書房方向走。
女子走一會兒,停下來,抬頭望望天空,又瞅着沒余幾片葉子的樹發呆。
李瑕只覺那背影形單影隻,帶着一絲落寞。
他只看一眼影子便識得那是誰。
她站住他也站住。
她似是滿懷着心事,發會兒呆,悠悠長嘆一聲,繼而向前快步走去。
鳳藥頭一晚不但和李仁討論了國策政事,還抽時間去了春華殿。
曹貴妃心中着惱鳳藥投靠皇后,暗中告狀,知道鳳藥一定懷疑是她透的消息,但還是讓她進來了。
「這麼晚,姑姑有事?」她坐着,鳳藥行禮後也不賜座也不叫起。
「有幾句重要話須說給貴妃聽。」
「……那,起來吧,看座。」
鳳藥起身,坐下後單刀直入,「想來皇上申斥於我,貴妃娘娘已經知道了。」
「貴妃問我的問題,皇上也問過我。」
曹貴妃立刻看向鳳藥,兩人都知道鳳藥所指的「問題」是事關立太子之事。
「皇上現在壓根不打算立太子,誰現在進言誰就得罪了皇上。」
鳳藥看着貴妃,曹元心直爽,但不笨,馬上明白錢大人曾出言推舉過李嘉為太子。
「皇上的心思我知道,貴妃未經揣摩也不會隨意出言。錢大人真的是為國本進言還是身後有人指使?」鳳藥問她。
「恕臣女直言,皇后畫了個套,沒套住我,那誰上當了呢?」
「皇后奉皇上口諭在我出宮時幫我佈置東暖閣,熟知規矩的皇后娘娘比着妃子的用度給我裝飾房子,你說她安的什麼心?」
「皇上的性子,素來不在這些小事上,頂多說一句鳳藥在宮外辛苦,她住處簡素,略收拾一下吧。」
「其實就是隨口一說,她佈置得如此破格,故意做得悄無聲息,明知瞞不住任何人,卻做出隱瞞的樣子來,給誰看?那人看了嗎?」
曹貴妃咬住嘴唇,心中知道那日自己太過莽撞了。
「秦鳳藥,當日皇后把你叫入清思殿,可聊了許久呢。之後便有流水般的賞賜給了你。」
「若想做給某人看,自然做足全套。」
「羊脂玉如意?」
「是誘餌中的鈎子……」鳳藥看了貴妃一眼,低下眼帘。
到底是鈎住你了。她心想。
「臣女把皇后所給禮物清單已上呈皇上,這些物件我是無所謂的,裏頭有些東西是皇后私存,我不敢受。」
聽了這話,貴妃腦海中浮過四個字,「無欲則剛。」
秦鳳藥所求並非這些東西。
她可能也撈錢了,但只是順帶的,她心裏清楚地知道什麼錢不能碰。
和皇后比,貴妃更好相處些,這也不代表她要與貴妃站在一處。
她此日過來,只是不想自己多個強大敵人。
對於貴妃對她的背叛,現在還不是計較的時候。
「臣女此來,只是做為曾經的盟友提個醒兒。」鳳藥加重「曾經」二字。
…………
鳳藥月余沒與皇上說過一句話,她跟本見不到他。
從前與皇上相處時間最多,有事時幾乎日日在跟前來去。
從未有過意見相左而發生爭執後,這麼久連面也不見的。
宮中之人一向敏感,許多人開始巴結明玉。
這紅牆之內,沒有誰長盛不衰的。
明玉現在伴駕最多,自然炙手可熱起來。
鳳藥奉旨前來見駕,明玉眼尖先看到她,轉頭卻從邊門走開了。
她心中不知該怎麼樣面對鳳藥,很怕對方生氣。
畢竟她是鳳藥帶出來的侍書,與之有着半師之誼,現下自己卻頂了姑姑的位置。
她不敢見鳳藥。
…………
進了書房,只等了一會兒就聽到熟悉的腳步聲。
皇上走到書案前坐下,鳳藥在桌前磚地上跪下,「臣女給皇上請安。」
「起來吧。」李瑕把李仁的摺子放在桌上,「他寫不出這樣的東西,是你指點的吧。」
「有話為何不直接面見朕?」
「臣女惹怒皇上,怕皇上看到鳳藥生氣聽不進去所奏之事。」
「我看你是討厭朕,覺得朕冤枉了你。」
「你素來不愛與後宮妃子們來往。」他沒頭沒腦說了句。
「皇上了解臣女,臣女不願攪入新一輪的太子之爭中。」
「臣女最大心愿是大周之強盛,但人情拉扯不能避免,臣女愚鈍沒能處理好。」
「你不怕朕再也不召見你?」
「皇上不會的。恕臣女大膽,雖我們各做各的事情,但目標是一致的,皇上不是小氣人,想通後會召見臣女,不計前嫌。」
李瑕嘆服,只有她,也唯有她,才是自己之知己,那句「我們的目標是一致的」讓他心頭一暖。
他們不但目標一致,甚至連所思所想都一致。
可為什麼老天偏要他認得她晚了一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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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摺子上寫的東西朕仔細看過了,別的倒罷了,關於增加人口卻是很感興趣。」
「朕不願用柔和手段,想要直接頒佈法令,女子十三歲以上不嫁人便要受罰。」
「請皇上在各地方增加大夫,以提高嬰孩成活,降低女子生育風險,且請皇上將這個年紀增至十五歲。更成熟的身體才更合適孕育孩子。」
「另外,請皇上撤消所有地方由個人捐助的善堂,全部改為官制,真有善人樂捐,直接捐給衙門,登記造冊,築碑以示皇家重視和鼓勵。」
「另外,許多女學都荒廢了,皇上既然可以直接頒佈律令幾歲必須婚嫁,那也可頒發法令,讓所有女子入學時間不得低於一年。如此可使她們識字,簡單算賬,這樣也可增強勞動能力,家庭可以過得更輕鬆啊。」
皇上沒有說話,背起手在書房中來回踱步。
「你在給天下女子爭取利益。」
「也為大周未來,皇上見過女子當差,不管做為大夫也好,去救災也罷,並不比男子做的差,京師之中多有女掌柜做生意,也做得很好。」
「皇上可曾知道,很多地方一家子統計人口時,女子是算不得人數的,沒有男人,這家算是絕了。一家生了很多女兒,父親過世後,哪怕母親還在,財產也可被同族他人所刮分。但只需有一個兒子,就可以保住所有財產,一個家庭里明明女子承擔着許多責任,卻連個人口都算不上,這合理嗎?」
「這是對女子最大的不公。」
「若想推行人口政策,皇上需得提高女子在這世上的地位啊。」
李瑕擰眉深思,這中間的難度可想而知,他看着鳳藥,「你得容朕好好想想,鼓勵生育可以馬上施行,別的要徐徐來做,公秩不是一天所成,不是一日可改。」
鳳藥知道這其中難度,也知非一日之功,她能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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