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世幻辰 第383章 攻心為上

    沒人明白薩鷗話的意思，更想不到怎麼會有援兵而且還是從海上來。

    「殿下，哪來的援兵？而且大陸唯一的港口被海祭司帝國佔據，援兵怎麼又會從海上來？」普瑪爾問道。

    「說來話長，暫時我也沒時間跟你們解釋，不過請大家相信，我們是有援兵的，只要堅持住，一定可以扭轉乾坤。」薩鷗說的肯定，為的只是給眾人打氣，告訴大家絕不能輕言放棄，其實薩亞帝國的援兵何時能趕到，又能否順利通過海祭司帝國的海上阻擊，他心裏也沒有多少把握。

    天色已晚，彩雲在天空與沙漠的交界處浮現，雲頂上鑲嵌了一圈紫色霞光，色調瞬息萬變，在暗藍的天空，塗上一抹輕柔多彩的夕陽餘暉。

    雲霞空隙間，透出一道橙紅的落日光芒，直斜萬里黃沙之上，那令人目眩的緋紅，好像預示着這片沙海即將上演一場血與骨，生與死的殺戮。

    就在天即將入黑的時候，哨騎來報，異族的各個營帳，湧現出了大量的異族戰士，在營地前方的空地上開始集結，位於前沿的異族軍已經組成了戰鬥隊列，排成了有利於進攻的方陣，並開始緩緩向前推進。

    發現敵人準備攻城，聖域的勇士率先登上城頭，整齊有序排列開來，箭在弦上，蓄勢待發，利用他們百步穿楊的能力，組成了遠程阻擊力量。

    灼日教廷的軍隊分成兩組，一組登上城牆，緊貼在聖域兄弟身後，隨時準備跟爬上來的敵人展開近身肉搏，另一部分各就各位，有的準備滾木雷石、火油開水，有的去往城牆各處操控投石車，大型弩箭車禦敵。

    高山勇士身材矮小不適合守城，便把兵力集中在城門兩側，一旦城門被攻破，他們將首當其衝，用血肉之軀抵擋住敵人的攻勢。

    數萬騎士和飛騎軍已經召喚好坐騎，頂盔摜甲、整裝以待，就等着一聲令下，他們便將沖入百萬敵群中拋頭顱灑熱血，為家園和種族殊死一戰。

    一切準備就緒，灼日教廷、高山王國和聖域的眾位主將，還有銀翼、傻爺，和剛剛趕到的薩鷗、任嘯天也登上城頭，並列而立，朝城下望去。

    異族的黑色皮膚和毛髮還有那簡陋的黑色戰甲，好像在黃沙之上覆蓋了一層黑色毛毯，不斷的蠕動着，百萬人，百萬雙腳踐踏着大地，飛揚的沙塵讓距離並不遙遠的敵人若隱若現，只露出一片黑色輪廓，仿佛殺神從籠罩的黑雲中露出的黑色爪牙。

    飛卷的黃沙中，還能看見密集的光亮時隱時現，一片又一片，就像穿過烏雲的星朵，稀稀點點，那是雪亮的刀槍在最後一點夕陽下的反光。

    遠處，還在不斷有大軍組成黑色長蛇，緩緩向城牆下蠕動。放眼望去，目光所及的天空和大地，到處都是黑壓壓的人影，黃色沙海被黑色籠罩，就像死亡的陰影，正逐步逼近坎特蒂努。

    人潮如海，槍尖如林，刺耳詭異的咆哮聲，沉悶到令人窒息的腳步聲，無不在衝擊着人們心中那最後的一絲勇氣，不管是視覺還是聽覺，都預示着這一場空前絕後，史無前例的慘烈大戰即將到來。

    讓城牆上的薩鷗等人感到吃驚的是，異族並沒有他們想像的那樣野蠻、混亂，恰恰相反，各個方陣森嚴整齊，壁壘分明，幾乎邁着統一的步伐有序的開向城下。

    眼看城下那片開闊的沙地上已經擠滿了軍隊，後續部隊還在不斷的趕來。

    在距離城牆五六百米遠，異族軍隊停止了前進，向左右兩翼展開，從南北兩面對坎特蒂努展開合圍。正面的陣列蜿蜒足有十幾里，人頭涌動，一眼望不到盡頭。

    前排和兩翼是數量最為龐大的狗頭人，陣中是身材更加高大魁梧的半獸人，後方還有幾個體型堪比擎天巨象一樣龐大的生物。

    看着敵陣中一個個面目猙獰，前所未見的獸人異類，在場的每一個人，哪怕是身經百戰的各國將領，也因為這樣壯闊的場面和恐怖的敵人感到一絲恐懼。

    不只是戰場上的將士們，城內的數百萬百姓，也聽到了這驚天的戰鼓，嗅到了殺戮前的那股可怕的氣息。

    原本熱鬧的街道，今天空無一人，人們早早回到家裏，緊閉門窗，一家人依偎在床上，男人抱着女人，女人抱着嚇得渾身顫抖的孩子，老人們雙手合十默默祈禱，希望他們崇拜的太陽神能夠給予庇佑，度過這亡族滅種的浩劫。

    銀翼站在阿德里斯身邊，用餘光掃過，發現阿德里斯整個人僵在原地，連眼睛也不眨一下的看着城下，臉上寫滿了絕望。

    「大人，這個時候你應該說點什麼，否則戰士們的士氣會被敵人的陣勢壓垮，以後的仗就沒得打了。」銀翼低聲提示阿德里斯。

    阿德里斯這才反應過來，突然感到一陣羞愧。作為一軍主將，大敵當前竟然被敵人的氣勢震懾到目光呆滯，大腦一片空白，連自己都畏懼了，身後二十幾萬的戰士該如何是好。

    清了清嗓子，阿德里斯振作精神，高聲對城上的所有戰士大喊，「各位兄弟，城下就是入侵我家園的異族，他們人多勢眾，殺氣沖天。從你們的眼睛裏，我看到了恐懼，看到了軟弱，看到了絕望。沒錯，我跟你們一樣，同樣恐懼，同樣感到絕望，同樣沒見過如此強大的敵人，但我們不能退縮，因為我知道，他們的目的只有一個，占我家園，滅我種族，因為我知道，我們跟他們之間，沒有條件可談，除了一決生死，再無第二條出路。如果今天我們退縮了，我們的家人將任人宰割，如同豬狗，我們的子孫，將世代為奴，受人欺凌，甚至我們人類可能會從此在這個世界上消失。作為勇士，作為扞衛家園的戰士，除非我死，否則我絕不允許這樣的事情發生，這是一個軍人的責任和天職，也是我們的榮辱和生命！保我家園，扞我榮譽，佑我所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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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嘹亮的聲音在城牆內外響徹，心生畏懼的戰士們因阿德里斯的一席話振奮不已，從恐懼的陰霾中瞬間走了出來，士氣高昂的齊聲吶喊，「保我家園，扞我榮譽，佑我所愛！」

    「保我家園，扞我榮譽，佑我所愛！」

    「保我家園，扞我榮譽，佑我所愛！」

    。。。。。。

    薩鷗和銀翼相視，心中都泛起對這位統兵者的一絲欽佩。

    恐懼是人的本能，面對如此強大的敵人，誰能壓抑住心中的恐懼，阿德里斯如此，薩鷗、銀翼亦如此，但能在旦夕之間調整情緒，用慷慨激昂的語言激勵眾人，憑隻字片語趕走人們心中的恐懼，這就是一位優秀將領必備的品質。

    「所有安格瑪爾勇士，第一輪齊射，前排平射瞄準敵人腳踝，中排仰射頸部，後排散射，聽我指令，準備！」戰士們高聲呼喊後，普瑪爾第一個下達了指令！

    「唰！」箭囊抽箭！

    「啪！」搭箭在弦！

    訓練有素的數萬安格馬爾人動作統一的好像一個人，連聲音都同步到完全一致。

    一個面目醜陋，滿臉傷疤，呲嘴獠牙的半獸人從人群中走了出來，用那暗黃色的瞳孔朝城牆上瞭望，嘴角露出一絲讓人毛骨悚然的邪笑，轉身衝着人群大吼了一句獸語，「げこうあき！」

    隨即，幾百個高大的半獸人走了出來，每個人手裏拎着一個好像皮球一樣的東西來到城下，甩開粗壯的手臂，用力將手上的東西拋入城內。

    守城的戰士不明白對方的用意，但很明顯，應該不是進攻行為，好像是要送什麼東西。

    圓滾滾的物體被拋入城上，士兵們只看了一眼，有的驚恐的倒吸了一口涼氣，有的甚至當場嘔吐起來，膽子小一些的，已經嚇得兩腿發軟。

    原來異族往城裏扔的是數百顆頭顱，有的頭顱被挖去了雙眼，有的頭顱被削掉了鼻子和耳朵，有的嘴巴被豁開，一直到下巴，舌頭也被割掉了，每一顆頭顱都散發着腐敗的惡臭，還有蛆蟲不斷從鼻孔、眼睛、嘴巴里往外爬，那恐怖的畫面，就算是再強大的人，也不忍直視。

    恐懼的氣氛再次在守城將士中瀰漫開來，阿德里斯用慷慨激昂的講話剛剛激勵起的鬥志，就這樣被抵消。從人們絕望的眼神中，薩鷗等人都很清晰的發現，大家的士氣已經低落到了谷底。

    未攻城，先攻心！異族不僅排兵佈陣嚴謹有序，還懂得使用心理戰，看來這些看似野蠻的異類，其實有着不亞於人類的智慧，這場仗，真的比想像中更加難打。

    「矮子哥，你怎麼渾身發抖，你不會也被嚇到了吧？這可不應該啊。」突然傻爺的一句話，引起了薩鷗和任嘯天以及其他人的注意。

    大家將目光投向銀翼，發現銀翼正盯着地上一顆頭顱渾身顫抖，瞪大的雙眼在斜陽餘暉的映照下變得血紅，還有晶瑩的淚花在閃動，就像是在滴血。

    臉上青筋暴起，兩腮不停的抖動，很顯然是在緊咬牙齒，雙拳也握的緊緊的，甚至指甲已經插進了皮膚里，往外滲着鮮血。

    這不是被嚇到，這是憤怒！憤怒到渾身顫抖！

    「銀翼，你怎麼了？」薩鷗還是第一次看到銀翼如此憤怒，如此激動，抓着銀翼的手臂問道。

    好久，銀翼才指着身旁的一個沒有了眼睛的頭顱，聲音顫抖的沉沉說道，「那是鋼蛋，是我兄弟！」

    這些頭顱，都是人類的頭顱，而且大部分是高山人的頭顱，銀翼一眼便認出了丟在他腳下的一顆頭顱，正是他曾經的手下，也是他的好朋友鋼蛋。

    兩人自小相識，一起在高山王國服役，鋼蛋是銀翼手下數一數二的猛將，當年銀翼離開高山王國加入神聖守護者，鋼蛋也曾極力要求跟銀翼一起走，可是被銀翼阻止了，因為銀翼希望自己走後，鋼蛋能接替自己承擔起保衛國家和族人的責任。

    壁壘之城淪陷，銀翼除了哥哥，最擔心的人就是鋼蛋，聽說他保護金邁斯陛下逃出了壁壘之城，途中主動請命阻擊異族的追擊，從此音訊全無，原來早已慘死在了萬里黃沙之上，成為了無處安葬的亡魂。

    今天，銀翼看到自己好朋友的頭顱，怎能不怒火中燒，怎能不傷心欲絕。

    天邊的最後一縷斜陽餘暉被黑暗吞噬，整個大地一片黯然。就在這時，沉悶到足以讓空氣為之顫抖的號角聲響起，異族陣地中，最前排的狗頭人戰士，面露猙獰，亮出血腥的獠牙，開始向前推進。

    他們越跑越快，最後把手上的彎刀叼在嘴裏，前肢落地，四爪狂奔，幾十萬狗頭人前仆後繼，好像一股洶湧無比的狂潮海嘯，向坎特蒂努城牆席捲而來。

    剎時間，地面的黑色狂潮裹挾着空中的漫天黃沙，就像巨浪和沙塵暴同時湧來，仿佛要將世間的一切摧毀吞噬。

    面對屠殺數十萬高山人的劊子手，虐殺自己兄弟的死敵，銀翼再也按捺不住心中的怒火，紫靛戰斧從背後拔出。

    鐵骨在城內蓄勢以待，感受到了主人的憤怒，一對鋼鐵羽翼陡然扇動，在其他巨龍的注視下，第一個騰空而起，直飛到城牆上空。

    銀翼拔腿狂奔，從高聳的城牆上一躍而下，剛好落在飛來的鐵骨背上。

    「銀翼，別衝動！」薩鷗的話為時已晚，銀翼和鐵骨早已沖入昏暗的夜色，沖向無窮無盡的敵群。

    「所有龍騎士升空，龍息禦敵！」阿德里斯很快下達了進攻指令，隨即開始召喚自己的巨龍。

    城內十幾頭巨龍同時揮動翅膀升空，巨大的龍翼掀起的狂風，吹得城內一片狼藉，其他飛騎也緊跟着巨龍騰空而起，飛向戰場。

    密密麻麻的飛行騎士，好像暗夜裏的蜂群，即將開始一場對蟻群的屠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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