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漆皮燈籠,半天螢火蟲。
粉牆樣白虎,青紙畫烏龍。
茄子敲泥磬,冬瓜撞木鐘。
但知錢與酒,不管正和公。
這首古人用以諷刺貪官污吏的詩,成為了本章的開篇之語。
個中緣由十分重要,歷史上任何一樁神棍欺世的事件背後,都離不開昏庸的執政者與貪官污吏。
正是他們給予了騙子行騙的空間,甚至還親自出場資助騙子。
也許有人會說,秦始皇與漢武帝並非昏君呀。
然而,在追求長生不老、輕信方士之言以及勞民傷財煉丹這件事上,這兩位千古帝王的行為確實昏庸。
當然,在其他方面他們仍不失為明君。
可以想像,在包公、狄仁傑那樣的清官執政下,騙子又怎能得逞?
就如三國時期的于吉,碰上明白人孫策,便被一刀砍了。
公平而論!楊雪楓想出的「將命案包裝成神跡」的辦法並不高明,這不過是三個臭皮匠在情急之下謀劃出的一個破綻百出的騙局。
不過,楊雪楓和黃掌柜他們敢如此行事,並非認為自己的辦法有多巧妙,而是深知對手的愚蠢。
這也是狼性中的生存法則之一,找對合適的目標,遠比自身強大更為重要。
最弱的狼也能咬死最強壯的羊,而最強壯的狼卻未必能敵得過最弱的獅子。
在生活中,作為普通人的我們不可能是最強大的存在,因此,找對目標就顯得尤為關鍵。
楊雪楓在這個異世界裏只是個普通小角色,他穿越而來,並無無敵外掛,無法秒天、秒地、秒空氣。
一旦他遭遇不測,那可就真的性命不保了。他敢於冒險行事,表面上看是腦洞大開、行事大膽,實則因時而動、因人而行。只因他的對手既貪婪又愚蠢。
有句格言言道:「使你跌倒的是你自己的無知,而不是敵人的手段高明。」
楊雪楓此舉正是對這句話的反向應用。自己的手段可以不夠高明,但只要對手足夠愚蠢無知即可。
而這個愚蠢無知的人,正是福州城的知府大人呂有才。
他原名呂有財,當官後為彰顯自己有文化、水平高,才改了名。
呂大人今年四十多歲,生得一副富貴相,四方大臉,白白胖胖。
他天生命好,祖上世代經商,家資巨富,到他這輩已是富三代了。
呂有財從小不學無術,既不練武,也不修術法,更不愛讀書,成天帶着一幫家奴到處逗狗溜鷹、吃喝嫖賭,甚至偷看府里丫環洗澡。
長大後,二十好幾的他不能再整日玩樂,得找個正經事做。
他爹呂老爺便問他想幹什麼,呂有財表示看縣太爺審案子、打人板子挺有意思,他也想當官。
呂老爺質疑他既不練武又不好好讀書,如何當官。
呂有財卻回應說,自己沒才,但家裏有財,花錢雇幾個有才的師爺幫忙就行。
呂老爺一琢磨,覺得此事可行,便設法讓兒子當官,畢竟當官威風,還能光耀門楣。
然而,呂有財文不成、武不就,想通過正常科舉考試或憑藉戰功晉升是不可能的。
好在他叫有財,呂老爺捨得花大錢,終於買通一位貴族官員,讓兒子在縣府當了個小吏。
自此,呂有財正式步入官場,儘管此時他只是個小吏,還算不上官。
但別急,這僅僅是個開始。呂家有的是財,有財好辦事。呂有財當了一年多小吏,憑藉買來的各種功勞,升職成了九品小官。
大家應該能看出呂家的套路了吧?先謀個小吏之職,混入官場體系,成為官身。
然後再花錢造假買功勞,晉升為正式官員,最後從小官開始逐步往上爬。
此後,呂有財憑藉財錢開道,一路高升,從當初的小吏升到了如今的四品知府。
當然,此時的呂有財早已改名呂有才,也從小伙變成了中年大叔。
不過,呂有才大老爺可不是只送財謀官往上爬的「送財童子」,身為世代經商的富三代,他對斂財也很有一套。
首先,呂知府的用人之道是唯「財」是舉。
他的部下全是能讓他發財的人,也就是說。整個知府衙門裏的師爺、捕頭、衙役等,並非有專業知識的辦案人員。而是一些通過給呂大人送禮、走後門謀得差事的人。
整個知府衙門全是關係戶,至於有沒有勤政能幹的官員?
大家都明白,一個衙門裏全是關係戶混日子,又怎能容得下勤政能幹之人呢?
其次,呂知府斷案不分黑白、不論善惡、沒有公平可言,只認錢財多寡。
誰家錢多、背景深厚,誰能讓呂大人發財,誰就能打贏官司。
今天,呂大人與新娶的第七房小妾一夜纏綿後,睡到日上三竿才起床。
等他洗漱、進餐完畢,已到下午。呂大人正想着把賬房師爺找來報報賬目,看看年底這個月下面送了多少禮物,以及給上司送禮物的支出情況。
唉!年關難過呀,呂大人不由感嘆。這送禮跑得腿都細了,收禮拿得手都軟了,真是累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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結果師爺剛到書房,還沒和呂知府開始對賬,衙門口的鳴冤鼓「咚~咚~咚~」地響了起來。
一般的貪官聽到鼓響,知道有案情要升堂工作了。肯定會不耐煩,不願辦案,畢竟貪官又怎會喜歡工作呢?
但我們的呂有財大人不同,呂知府聽到鼓響,竟有些興奮。
他可是個「勤政」的官,不會因有案子要辦而偷懶。這鼓聲一響,黃金萬兩,又有肥豬拱門啦!
長話短說,呂知府換好官服,三班衙役站班,傳喚擊鼓人上堂。
呂大人要開始辦案了。可等呂大人一看上堂之人,興奮的心情瞬間消散。
先走上堂的是劉老實,一副漁民打扮。一看就沒什麼錢,這種人就算榨乾也弄不出幾兩銀子。
呂知府剛想拍下驚堂木,呵斥劉老實,表情也從興奮變為嚴肅。
但驚堂木還沒拍下,他又看到後面的黃掌柜也上堂來了。
於是,呂知府放下驚堂木,表情又從嚴肅變成了興奮。
呂知府和黃掌柜早就認識,自從黃家望海樓二次開業後,他們的關係越來越好。
望海樓二次開業時呂大人也去了,平時沒少在望海樓吃吃喝喝。關鍵是黃掌柜這幾個月也沒少孝敬呂大人。
「黃掌柜,你怎麼上堂來了?放心!有什麼冤情,本府給你做主。」呂知府先開口問道。
「回大人,草民是來報案的,出事了!出大事了!」黃掌柜邊回話,邊把一張寫好的狀子遞了上去。
這裏有個細節,正常遞狀子應展開遞上去,但黃掌柜是疊着遞上去的。
呂知府一看這疊着遞來的狀子,眼睛一亮,非但不怒,反而笑了。
果然,等呂知府拿到狀紙打開一看,還沒讀內容,就先看到了狀紙里夾帶的一張一千兩的銀票。
這夾帶的一千兩銀票,是福州府里一個不成文的規矩,叫閱狀銀子。
意思是想讓知府呂大人辦案斷是非,第一步就得讓他看狀子。而呂知府規定,想讓他看狀子得給錢,這叫閱狀銀子,可理解成「案件受理費」。
沒給錢的,知府大人不看狀子,不受理案件,不管你,可理解成地球上的「不予立案」。
給十兩銀子以上的慢慢排隊,等知府大人有空了「慢慢」處理,可理解成地球上的「等候辦理」。
給百兩銀子以上的優先處理,也就是不拖不卡正常辦理,可理解成地球上的「優先辦理」。
這裏要特別說明,這些案子可不是都由知府呂大人親自辦案。福州城幾十萬人口,事情繁多,呂大人哪能事事親為?
這些十兩、百兩的案子,知府衙門受理立案後,會交給府衙的官吏辦理。
這就是為什麼那些關係戶花銀子也要到府衙當差,大家都懂了吧?案子哪有白給你辦的呢?
給千兩銀子以上的就比較牛了,這種案子由知府大人親自辦案。
接狀子後,馬上受理案件,立刻就辦。用呂知府的話說就是「有什麼冤情,不要急,本府親自給你做主」。
這些需要呂知府親自做主的案子,往往都是比較棘手的問題。
比如,某個地主看上了一戶農家的女兒,就找騙子設局逼債,想要霸佔農家女。
結果事沒辦好,農家老父被逼自殺,農家女兒也逃到山裏找不到人了,就像異世界版的白毛女案件。
事情逼出人命,就得經過官府。於是地主家一張「千兩」的狀子遞到福州府,請知府大人做主。
呂知府收了銀子,接了狀子,親自辦案。
案子經呂知府審理後,定為農家父女合夥詐騙地主家錢財,事發後農家父女一死一逃。
農家老父自殺,算是咎由自取,既然死了,官府不予追究。
至於逃債跑了的農家女,發通緝令,全國通緝,人抓到後抵給地主家還債。
看完這些,大家就知道為什麼黃掌柜一遞狀子就送一千兩銀子了吧?
這是為了讓知府大人給自己「做主」。至於呂大人會如何做主?看完地主和農家女的故事,大家都懂了吧。
這個黃掌柜果然上道,是個懂「禮」的人。
呂知府邊想着,邊不動聲色地收好了銀票,這才看起狀子的內容。
結果呂知府本來心情不錯,一看完狀子的內容,驚得整個人都站了起來。
這案子太大了,數百海盜上岸搶劫屠村,還都離奇死亡。
這種案情無論古今中外都是重特大案件,放到異世界的唐國,性質也一樣。
呂知府雖然是個貪官,但人並不傻。為官十幾年,他還是明白案子的輕重緩急的。
在他治下的福州城,離城不到二十里的地方發生了這種特大惡性案件。要是上面追究下來,他可就完蛋了!
呂知府一着急,也顧不上臉面了,什麼「本府是父母官,給你做主」之類的話全拋到腦後。
不過他還是給黃掌柜留了面子,把火沖向了劉老實這個漁民。
「啪~!」的一聲,呂知府狠狠拍了一下驚堂木,因為用力量太大,驚堂木都磕飛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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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膽刁民,還不從實招來。那些海盜是從何而來?又是何人所殺?」呂知府衝着劉老實大喝道。
劉老實一見這狗官沖自己來了,心裏恨不能一掌拍死他。
但表面上還得配合,裝出害怕的樣子大呼道:「大老爺,小民冤枉呀!小民就是個普通漁民,哪裏識得什麼海盜呀。昨晚海盜登岸襲村,眼瞅着就要殺人放火了。結果海里突然就射來了一束藍光,然後大家就都昏迷了。等我們醒來後,發現那些海盜都死了。這身上也沒個傷,誰也不知道怎麼回事呀!大老爺,小民冤枉,你明斷呀!」
「大膽!一派胡言,身上沒傷,人怎麼死的?你們和海盜沒有勾結,海盜怎麼偏去你們村?難道海盜搶劫還能去搶你們個窮村子?本老爺看來,你這個大膽刁民,不打是不會說實話了。來人呀!給我動刑,給我打!」呂知府現在急了,不問青紅皂白,打算直接用刑。
案子還沒開始調查,先給定個罪!至於會不會屈打成招,他這種貪官會在意嗎?
好吧!大家看看這位呂大人所言,這簡直就是:人不是你撞的,你為什麼去扶?你挨打了,為什麼要還手?這些名句的異世界魔改版本。
黃掌柜在旁邊一看不行呀,這個貪官果然又想搞屈打成招、抓替死鬼那一套。
他跟着來不就是防着這個嗎?黃掌柜連忙站出來對呂知府說道:「知府大人,先別動刑,小人有下情回稟。」
呂知府這時臉色不太好,不過黃掌柜說話了,他還是給了黃掌柜面子,示意衙役們先停下。
「黃掌柜呀!咱們也算是老相識了,你放心,你是無辜的,本府不會冤枉你。不過這些刁民的事,本府自有打算,這些你就不要再管了。」呂知府對黃掌柜說道,看在老黃頭送錢的面子上,說話還算客氣。
黃掌柜一聽呂知府這話的意思就懂了,呂知府這是告訴他:本府保你,你沒事了。不過這些村民,我要拿來當替死鬼,這事你就別管了。
老黃頭對這種情況早就有準備,聞言也沒驚慌,陪着笑臉對呂知府說道:「大人呀!小人還有下情回稟,肯請大人和小老兒私聊幾句,大人您先看看這個。」
黃掌柜說完,又遞上了一張疊起來的狀紙。
呂大人聽到黃掌柜要私聊的要求,不由得皺了皺眉,對黃掌柜有些不滿了。
不過等拿過黃掌柜遞的狀紙展開一看,呂知府的眉毛又挑了挑,臉上馬上恢復了燦爛的笑臉。
狀紙是白紙一張,上面什麼內容都沒寫,紙里又夾了一張銀票,面額一萬兩!
「那個老黃呀!你也歲數大了,也別在這站着啦。隨本府到書房一敘,本府請你喝杯茶。」呂知府一邊吩咐衙役們候着,一邊邀請黃掌柜去後堂書房單獨聊聊。
放下一眾衙役在堂上候着不提,呂知府把黃掌柜帶到了後堂。這裏就他們倆了,說話也方便了。
呂知府就問黃掌柜有什麼事,說說吧!並表示憑他倆的關係,能辦的會給他辦。
黃掌柜對呂知府說:遭遇海盜的暮色村其實是黃家的產業,這些村民都是給黃家幹活的。黃家望海樓平時所需的海鮮都是暮色村供應的。所以這些村民都是黃掌柜的屬下,還請知府大人能關照一二。
呂知府聽完,恍然大悟。怪不得暮色村遭遇海盜,黃掌柜帶人來報案。
原來是黃家的人,是黃家的產業。不過呂知府對黃掌柜表示,如果是其他事還好說。但這件事如此重大,想要村民完全置身事外很難辦。
黃掌柜也清楚,到了這時候,不下血本是不行了。
當即對呂知府表示,辦法總是人想的嘛。只要知府大人能幫忙,一定會有辦法的。
並且黃掌柜對知府大人還表示,只要大人能幫忙過了這關,以後黃家望海樓的生意,算呂知府一成乾股,年年分紅。
呂大人既然成了股東,那麼這些給望海樓幹活的村民,也算是大人的屬下了。一家人總得想想辦法,幫幫自己人吧!
呂知府聽到望海樓給他一成乾股,臉上樂開了花,這可不是小錢了。
按望海樓現在的形勢,一年至少可賺百萬兩,這樣他一年就可以分到最少十萬兩,而且這可不是一錘子買賣,是年年都有。
呂知府興奮地拍着黃掌柜的肩膀,對老黃頭表示:「黃大哥!這事你放心,包在我身上了。福州城這一畝三分地,兄弟我說了算。那些村民不會受到刁難的,哈哈!都是自家事,都是自家事!」
大家看看這關係轉變,進書房前是主審官與被審人的關係,是知府大人和百姓的關係。出書房時,成兄弟了,成為一家人了,這案子也成自家事了。
等呂知府和黃掌柜又重新回到堂上時,知府大人臉上的笑容藏都藏不住。
人逢喜事精神爽,就是呂知府現在的狀態。不知怎麼的,呂知府回來再看劉老實時,突然覺得這人還挺順眼的。
要知道剛開始,劉老實一上堂,知府大人就看這窮鬼挺彆扭,還想揍他來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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劉老實那都給綁上了,剛才都要動刑了。結果刑一直沒動,人也沒放一直給綁着呢。
「人怎麼還被綁着?放啦,放啦。」呂知府一回來就連忙吩咐鬆綁。
現在呂大人也是望海樓股東了,這劉老實也算是自己人得照顧一下了。
吩咐完放人,呂知府又問旁邊刑名師爺:「胡師爺,你看接下來,這案子該如何辦呀?」
能給呂知府當師爺的人,察言觀色的本事能差嗎?這個胡師爺在旁邊早就看到了,這個黃掌柜給自家大人都送兩次銀子了。
從書房回來後,自家大人這表情、這態度,明顯是想幫着黃家開罪。
大人問自己怎麼辦?這是知府大人讓自己給遞梯子,讓大人下台階,讓自己幫着說話,要給黃家開罪了。
「回大人的話,卑職以為那些暮色村的百姓是沒有能力殺死海盜的。那些海盜的死,一定另有其他原因的。大人呀!卑職以為這個案子,審村民,審黃掌柜也沒有什麼意義了。現在的當務之急,是到現場去看看,查查海盜的具體死因。然後,再向總督大人上報案情。在這個案子裏,這個黃掌柜和村民,一看就是受害者。大人應該多多安撫。」胡師爺一副胸有成竹的樣子對呂知府說道。
果然,呂知府一聽,眼睛就一亮,給了胡師爺一個「你會辦事」的表情。
「黃掌柜,劉老實,你們放心。本府一定會秉公辦案,給你們做主的。本府這就去暮色村,安撫受害村民,查辦海盜命案。」呂知府對黃掌柜和劉老實說道。
呂知府這話算是給他們定性了,黃掌柜和暮色村眾人都是受害者。
安撫完黃掌柜他們,呂知府又吩咐捕頭劉一刀,組織捕快差役立刻趕到暮色村,查辦海盜命案。(未完待續)
喜歡狼行天下之異世鏟屎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