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於解除阿曼德教官職位的提議,有兩人舉手贊成,兩人反對。反對的人里有臉上帶疤的那個男人,這在羅蘭意料之中,這人跟阿曼德是同一類人,也想着用打架來解決問題。
另一個反對的人倒讓羅蘭挺意外,是那位戴眼鏡的接待員女士,他能感覺到她舉手時有點猶豫,不知是阿曼德在要挾她,還是他們之間有什麼過往。
而那位老女士和侏儒明顯是更靠腦子做事的人,他們都投了贊成票,現在就看公會會長的決定了,他會選擇開除阿曼德,還是把他留下來呢?通過之前的互動,羅蘭感覺他們倆關係挺近的,就好像公會會長是個愛捉弄弟弟的哥哥,總是一邊笑着一邊拿阿曼德發火的事打趣,可羅蘭也沒什麼辦法。不過真正的肇事者已經被公會開除了,對羅蘭來說,這已經算是贏了。
「兩票對兩票?也許就不該安排小伊洛蒂婭來參加這次聽證會……」
那個男人摸着下巴說道,他的光頭在屋裏的燈光下閃閃發亮,這話讓羅蘭更加確信那個女人和阿曼德之間有着某種關聯,被提到的女士則把臉轉到一邊,避開屋裏其他人的目光。
「你可讓我這老頭子為難了。」
公會會長聳了聳肩,站起身來,走了幾步後,來到仍在氣頭上的阿曼德面前,這位來自歌利亞族的高大光頭男人滿臉笑容,而接受審視的阿曼德則顯得更加沮喪了。
「別擔心,阿曼德,你可以保留你的冒險者卡片。」
「來了……」
羅蘭忍不住嘆了口氣,看來這個莽撞的冒險者不會丟掉職位,就能逃過這一劫了。
「我就知道能指望你,老頭子!」
阿曼德高興地想站起來,還朝着羅蘭的方向咧嘴笑,可還沒等他站起來,一隻大手就按在他肩上,讓他動彈不得。
「我還沒說完呢,小鬼。」
男人的聲音變得冰冷,身上的氣場也變了,他接着說道:「你可以保留卡片,不過得更新一下,因為你教官的職位將會空缺出來。」
「老頭子,你這是……」
「看來我對你太放縱了,自從你來這兒,就老是找那些願意奉陪的人打架,等到出現個能和你抗衡的人,你就只會像個小孩子一樣抱怨!」
很快,羅蘭看到公會會長抓住阿曼德的另一個肩膀,慢慢把他舉到了空中,兩隻大手緊緊攥着,即便阿曼德身材魁梧,這會兒跟個小孩子似的,對比之下顯得特別弱小。
「我給了你太多自由!你都用來幹什麼了?在我的城市裏攻擊一位符文鐵匠?你是想讓咱們公會破產嗎?」
對話的走向開始出乎羅蘭的意料,聽起來公會會長似乎更在意得罪一位符文鐵匠這件事,而不是阿曼德的所作所為本身。
「他可是個人類符文鐵匠啊!你知道這有多稀罕嗎?你明白要找到一個沒被強行納入矮人公會的符文鐵匠有多難嗎?啊?你明白嗎?」
「矮人公會?」
羅蘭知道這個名字,那是矮人公司聯合起來的一個龐大組織,曾經所有的矮人工匠都聚集在一面大旗之下,抬高魔法物品的價格。
他們把控着80%的魔法武器、鎧甲以及各類魔法物品,矮人這個種族天生就擅長鍛造和製造,所以他們擁有的符文鐵匠也是最多的。
人類符文鐵匠和矮人符文鐵匠也被區別看待,矮人工匠有着悠久的歷史,彼此之間共享技藝秘密,被視為更優秀的物品製造者,要是人們在人類鐵匠和矮人鐵匠之間做選擇,通常都會選後者。
「別……別晃我了,老……老頭子!」
公會會長繼續斥責着阿曼德,最後把他放回地上,然後轉頭看向伊洛蒂婭,臉上依舊帶着威懾的神情。
「去把文件處理好,別以為我不知道你在這兒想幹什麼,下次再發生這種事,你也別想幹這份工作了。」
戴眼鏡的女士臉色變得煞白,趕忙向公會會長鞠躬。
「非常抱歉,我馬上就去辦好。」
在場的其他公會成員都保持沉默,很快紛紛站起身來,阿曼德對這個決定有點懵,似乎想說點什麼,可公會會長只是瞪了他一眼,他就不敢吭聲了。
「好了,大家都回去工作吧,這次聽證會到此結束!」
阿曼德好不容易從地上站起來,看樣子還想對這個決定提出異議,可還沒等他有所行動,伊洛蒂婭就走過來,拽着他往屋外走,過了一會兒,阿曼德垂頭喪氣地放棄了抵抗,跟着走了,一臉挫敗的樣子。
兩人對這個結果顯然都不太滿意,不過公會會長的話就是命令,他們很快離開,大概是去執行命令了,阿曼德能保留冒險者卡片,但會失去教官職位,他好歹還是個有潛力的白銀級冒險者,所以這對他來說也不算世界末日,就算沒了教官職位帶來的那些額外好處,也還有很多賺錢的途徑。對羅蘭來說,這樣的懲罰已經夠了,他不想再去試探這個對自己表現出興趣的公會會長了。
聽到會長的話,其他人都開始起身,坐在羅蘭旁邊的伯尼爾在整個過程中都很安靜,這個半矮人臉色有點蒼白,可能是被公會會長那股強大的氣場影響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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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除了你,小子,其他人都可以走了。」
「啊?」
羅蘭本打算就此結束今天的事,卻被一隻大手攔住了,他覺得自己已經算高個子了,可在這位公會會長面前,就像個十歲小孩似的。
「我?還有別的事嗎?」
羅蘭抬頭看着這個人,眼前的光頭男人又滿臉笑容了,這人的情緒轉變還挺快的,不過最好還是別惹他不高興,不然就會像阿曼德一樣被狠狠教訓了。
「沒錯,人類符文鐵匠,咱們得談談錢的事。」
羅蘭一開始想拒絕,但仔細考慮後還是點了點頭,畢竟和他談話的可是公會會長,多少得表示點尊重,不然自己很可能也會被公會除名,而且他對會長提出的事也挺感興趣的,看樣子會長是想和他做筆交易,或許是讓他為公會打造武器,不再和拍賣行合作了。
「談錢?沒多少公會會提供符文武器或者鎧甲啊。」
「正是如此。」
光頭男人點點頭,其他人慢慢離開了房間,伯尼爾留在羅蘭身邊,不知道該做什麼,他算不上真正的冒險者,所以覺得公會會長也指揮不了他,他只聽自己老闆的話。
「沒事的,伯尼爾,在這兒等我一下,應該不會太久的。」
羅蘭讓伯尼爾等着,主要是擔心助手沒保護的情況下獨自回家不安全,他今天看上去有點膽小,看到「恐懼終結」小隊試圖逃跑,估計是有點緊張了。
「好的,老闆。」
「別喝太多酒……」
伯尼爾轉身離開,儘量不讓自己的表情露出來,說道:「老闆,你說得我好像是個酒鬼似的……」
羅蘭沒回應,只是看着助手的背影,看來提到酒至少讓伯尼爾恢復了點幽默感。
「說完了?」
「嗯。」
「跟我來,小子。」
公會會長笑了笑,走出了舉行聽證會的房間,外面能看到牆上有血跡和裂痕,看樣子「恐懼終結」小隊下場挺慘的,那個半獸人不見了蹤影,大概是把那五個混混揍了一頓後,還在守着他們呢。
其他人也都不在了,伊洛蒂婭可能正在填寫文件,好把她弟弟從公會名單里除名。
按照公會會長的要求,羅蘭跟在他後面,這還是他第一次走到這麼裏面的地方,於是趁機打量起這個公會,他們走過一條長長的走廊,兩邊有各種各樣的門,有些門上有標識,有些則讓人捉摸不透。
有一間屋子是用來處理怪物部件的,通常冒險者可以把怪物部件送到旁邊的一個房間,然後拿到一張單據,證明自己留下了什麼東西,也可以把整隻怪物屍體留下,按市場價拿到相應報酬。
他們也可以選擇等待,公會會把部件賣掉,根據質量好壞,能拿到更多金幣,這種方式雖然能多賺點錢,但耗時更久,大多數冒險者都願意接受平均價格,馬上拿到錢去用。
這個世界的人很排斥銀行,銀行主要是商人和貴族在用,冒險者們更喜歡把自己贏來的錢帶在身上。
這一層是公會教官們的辦公區域,阿曼德原本也能在這裏有間辦公室,雖說叫教官,但他們要承擔很多其他任務,從訓練人員到獵殺怪物都有,他們還經常受商人和貴族僱傭,保護初次進入地牢的孩子,在這些少爺小姐們獵殺怪物時,保護他們免受意外災禍。
這種工作風險很大,如果貴族孩子在任務中死了,教官就得擔責,下場可能是淪為奴隸,甚至丟掉性命,這取決於貴族父母的影響力大小。
除此之外,羅蘭還看到了一些製作藥水的房間,顯然公會雇了一些鍊金術士來低成本製作藥水,從商店訂購藥水的話,公會能獲得的利潤更低。
這大概就是公會會長現在對羅蘭感興趣的原因了,公會是提供一些武器,但大多價格偏高,只有在冒險者別無選擇或者沒時間去正規商店買合適武器的時候,才會考慮從公會購買。
穿過這條走廊後,他們上了樓,來到公會會長的辦公室,途中,羅蘭看到了其他一些屬於不同高級官員的辦公室,有副會長、公會財務主管之類的職位,他們的辦公室都在這兒,而羅蘭要去的是位於盡頭、門最大的那間辦公室。
「坐下吧,小子。」
公會會長單手推開房門,兩人走了進去,羅蘭花了點時間打量這個地方,首先映入眼帘的是房間盡頭那張巨大的黑色辦公桌,桌子後面是一把同樣巨大的扶手椅,公會會長坐了上去,很明顯這些東西都是為這個光頭男人定製的,對普通人來說,尺寸實在太大了。
羅蘭找座位的時候,還注意到牆上掛着很多怪物的頭顱,看上去都是進化後的怪物或者野獸,大概都是這個男人獵殺的,他看到旁邊有幾把椅子,尺寸各不相同,不過考慮到這兒各種族身高差異大,有不同尺寸的椅子倒也是個好主意,他搬了一把適合人類坐的椅子,放在光頭男人所坐的辦公桌前。
「那麼,公會會長,您想談些什麼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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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咱們就直說了吧,我想要你,小子。」
「您想要我?」
羅蘭微微一驚,他還注意到光頭公會會長正用熱切的眼神看着自己,這讓他得出了一個結論。
「抱歉,我可不喜歡那樣……」
難道這就是這個肌肉猛男之前不太願意快點開除阿曼德的原因?羅蘭覺得自己長得還算英俊,萬一這傢伙就喜歡把這類人留在身邊呢!
「嘿,別那樣看着我,也別往後退,你這個蠢小子!」
男人猛地一拍巨大的辦公桌,桌子晃了晃,但沒壞,顯然是用優質木材做的,經得起三階強者的拍打。
「我想讓你為公會工作,只為本公會工作!」
羅蘭鬆了口氣,他覺得自己要是和這個男人一對一打起來,肯定贏不了,最多朝他臉上噴點冰錐,然後趕緊逃跑。
「您為什麼想雇一個沒什麼名氣的符文鐵匠呢?哪怕是個人類鐵匠。」
一般來說,非矮人的工匠會被認為稍遜一籌,矮人種族的特性讓他們更擅長與熔化的金屬和錘子打交道,而且他們有着悠久的歷史和許多不對外公開的技藝。
「這就是我想雇你的原因,你不受他們那些規矩束縛,就像一張白紙!」
兩人交談的時候,羅蘭注意到公會會長辦公桌周圍的魔力出現了一種奇怪的波動,幾乎就在感覺到異樣的瞬間,一個人推開門闖了進來,手裏還拿着個東西。
「我拿來了,公會會長!」
闖進來的是羅蘭常打交道的那位精靈接待員,她手裏拿着的東西用布包着,放在了公會會長的桌上。
從大致形狀上,羅蘭能猜出布包里是什麼,公會會長沒耽擱,很快把布掀開,露出了裏面的武器,說道:「這是……」
「沒錯,是你做的一把劍。」
他們看到的是羅蘭大概一個月前製作的一把長劍,劍身是用精鋼打造的,劍柄處鑲有一顆魔石,還有兩道符文附魔。
「這把劍的工藝只能算一般……」
羅蘭的自尊心瞬間受到了打擊,他知道自己算不上最好的鐵匠,打造出來的大多數武器也就是中等品質。
「但這不是重點,關鍵是這些符文,堪稱完美!你在符文鍛造方面很有天賦啊!」
他打造的符文確實比其他人的要好一些,大多數剛開始從事符文鐵匠工作的新手,連中級水平的基礎符文都很難銘刻,而羅蘭打造的符文都是高級甚至頂級的,一方面是因為他的技能能讓他改進每一個設計圖,另一方面得益於他的敬業精神,還有就是他在魔力運用方面的天賦,這對打造符文很有幫助。
大多數矮人符文鐵匠都有個致命弱點,他們這個種族在魔力方面不算擅長,族人大多選擇戰士和製造類職業,他們的魔法師在某些方面比不上人類和精靈,所以很多矮人選擇從事符文鍛造或者附魔工作。
「謝謝您的誇獎,不過,您打算給我提供什麼條件呢?」
目前來說,羅蘭不太想給別人打工,不過這也不意味着他不能被說動去達成某種合作關係,這都取決於他能從這次交易中得到什麼,如果只是簽個小合同,限制他只能通過公會銷售物品,那他可能就會拒絕,拍賣行的手續費雖然不低,但有時候競拍能把價格抬高到物品價值的兩倍甚至更多呢。
「我看你還不太信服,那咱們就來談談生意吧!」
羅蘭想起之前和那個老侏儒也有過類似的對話,他對這個提議其實不太感興趣,不過聽聽公會會長怎麼說也沒壞處,說不定這個交易比預想的要好呢,而且有公會會長站在自己這邊總歸是好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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