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前的房間,要比樂柳的大上許多,裝飾可謂之奢華,青銅鏤空香爐裊裊升煙,琉璃彩色燈盞熠熠生輝。
中年管事禮貌性地招呼着萬淵、兮錦霄兩人坐定後,伸手端起桌上的茶盞,斂了斂浮沫,輕輕啜了一口,才看向萬淵,慢條斯理地問道:「聽聞,小公子想要買下樂柳?」
見萬淵點頭,那管事不緊不慢地將白瓷茶杯放回原位,向上伸出了食指,置於面前輕晃了晃,一臉精明地望着萬淵,但笑不語。
萬淵眉頭微皺,不明白這是什麼意思。
而管事見萬淵皺眉,以為他是嫌貴,不動聲色地收回手指,笑眯眯地解釋道:「小公子也不要覺得咱這兒的價格高。先不說樂柳的長相那是百里挑一,就說他身強體壯,又識文斷字,還會些拳腳功夫,這買回去,遲早也能掙回這個數不是。」
萬淵心中嗤笑,若是真覺得樂柳有那麼好,又怎會將人虐待至此。他的嘴角不自覺扯出一抹冷笑,言簡意賅道:「直說,要多少錢?」
聽他這麼說,管事也不打啞謎了,直接道:「1朋貝。」
「什麼?你怎麼不直接去搶!1朋貝都能買五十個樂柳那樣的奴隸了!您這是打量着我家公子年紀小,欺負他不懂行情呢?」扶風高聲驚呼,表達着不滿。諷刺管事的同時也在向萬淵傳達着物價訊息。
管事只是面帶禮貌的笑容,目光坦然地盯着萬淵,連一個眼神也沒分給扶風,仿佛沒聽到他的叫囂。
經過這些日子的走街串巷,萬淵對這裏的物價與貨幣計量方式也有了一定的了解。
這價格確實不低!可他卻覺得值。
萬淵在心裏快速做了分析後,偏頭望向身側的兮錦霄。
對上他徵求的目光,兮錦霄眉眼微動,嘴角浮起一抹不易察覺地笑,輕聲道:「你決定就好。」
扶風再一次震驚!這兩人是不把錢當錢,當成……當成……算了,想不出來,太讓人上火!
萬淵短暫地勾了下唇角,拎出兩串海貝,呈拋物線扔了過去,愉悅道:「成交。」
管事雙手接住錢,在手上掂了兩下,臉上的笑意都真了幾分,贊道:「小公子爽快!」
「解藥。」
「自當奉上,自當奉上。這個……解除藥性也需要些時間,天也不早了,小公子不如就在此處用過晚膳再走吧。在下這便讓人去準備,都是上好的材料……」管事起身賠着笑,熱情的出奇。
待幾人走出春宵閭,已是漫天星辰。閃爍的繁星與長街兩旁懸掛的燈籠火燭,交相輝映。
茶樓酒司依舊燈火通明,街上還零星散落着幾個攤位。
這市井鄰里沸騰的煙火氣,可有一絲是屬於他的?
萬淵突然生出一抹惆悵,垂在身側的手,悄然握了握。在這方陌生的天地,自己尚無處可去,如今又多帶了一人。
前路如何?他還回得去嗎?
罷了,走着看吧,總能活下去的。
他抬眼看向身側的兮錦霄,月光清華,柔和了他劍眉星目的清雋容顏中那分凌厲。
如果真的回不去了,能不能隨兮錦霄去他的雲夢山呢!
「怎麼了?」耳畔傳來低沉好聽的關切聲。
「你住哪裏?」萬淵回過神來,轉而問道。
聽到萬淵的問話,兮錦霄眉頭輕蹙,臉也有些繃着,確實未曾想過這個問題。從前僅有的幾次下山,也是不肖日落便回去了。
見他這副模樣,萬淵便知這妖應當是從未在俗世中過過夜,輕笑一聲,溫潤道:「我住在驛館,不若一道?」
「好。」兮錦霄眼底漾開笑意。
自那日後,一連兩日,都在下雨。
雨點啪嗒啪嗒落在房檐上,濺起朵朵水花,進而匯成雨簾,順着房檐滑落,如泄憤一般重重地砸在青石板路面上。
萬淵躲在屋內,不曾出門。
他不太喜歡下雨天,到處都是水,黏膩、潮濕又壓抑。
此時的萬淵斜倚在臨窗的軟榻上,一手執卷,正看得專注;柔順的墨發隨意地披散在身上,顯得慵懶又隨性。
而兮錦霄則端坐在軟榻的另一側,雙手於矮几上不急不緩地衝着桂花茶,裊裊熱氣中,他時不時抬眼看對面那人一眼。
腦海中揮之不去的是那日長街上,垂眸時所見的淒婉破碎的容顏!
那般悸動心慌的出離感對他而言可謂是陌生又無措。
這兩日,他心之所想所念皆是萬淵,
儘管只是一牆之隔,兮錦霄仍是克制不住地想要看到他,哪怕是就這樣安靜的相對而坐,只要他還在身邊就好。
這樣不受控制的感覺,讓兮錦霄的眉心緊蹙起來,
卻又在萬淵那雙含笑的眼眸望過來的剎那間,舒展了,唇角緩緩翹起弧度,與他相視而笑。
這一刻,兮錦霄明白了,他想要萬淵獨屬於他,就像雲夢山,只能是他的一樣。
是他的,他才會安心。
滿室寧靜。
廂房外,一樓的大堂里卻逐漸喧鬧起來,歡笑聲、問話聲、抱怨聲……
五六個如花一般少女湊在一起,你一言我一語,相互介紹着姓誰名誰,又來自哪裏,不多久,便又嘰嘰喳喳的討論起時興的胭脂和首飾來。
又一個俊俏的少年郎邁進驛館,在門口處跺了跺腳,抱怨着這鬼天氣,害他濕了鞋襪。
至此,由各個縣府送來的待選之人就算是到齊了。
翌日一早,萬淵內着一件月白色窄袖織紋衣,外罩銀黑色廣袖斜對襟長衫,端得是霜姿月韻,翩翩少年郎!
在他開門的同時,宿在隔壁的兮錦霄也走了出來,仍舊是一身純黑色束腰錦衣,只在袖口、衣擺處綴着幾縷金色的羽毛。
兮錦霄頓足,循聲望去,鳳眸微微眯了一瞬。比之紅衣的明媚張揚,黑衣的萬淵多了幾分神秘優雅。
萬淵揚起一個笑臉,道了聲:「早。」
那雙桃花眼眸半彎,明亮而清澈。
在注意到雙手抱胸守在門外的狐偃時,他收了笑容,蹙眉無奈道:「不是說了,真的不用一直守在我這裏的。如今你自由了,想做什麼就去做什麼吧。」
「我現在是您的護衛,理當如此。」狐偃眸光閃了閃,不為所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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