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道春將暮 四十二

    晚上和葉子在一起,我們關掉燈擠在我的床上守歲.守着一年裏的最後幾個小時不忍心放手.外面的鞭炮聲和人聲混成一片.大屏幕上的春節晚會播得火熱.

    葉子似乎已經睏倦,躺在床上睡着.我站在窗前看着這個黑夜流沙一樣地流走,能聽見它們穿過我的身體時摩擦時發出的寂寞聲響.而我仍無法守住最後一秒.

    廣場上古老的銅鐘已敲向了新年的鐘聲,人們開始歡呼.

    年頭年尾,年尾年頭,銜接得紋絲合逢.送走這個夜睜開眼睛見到的已是2005年的太陽.然後在跟着時鐘一點一點地轉,轉到下一次的銜接.等到有一天在鏡子中忽然看見了幾根白髮就開始嘆息,原來我已經老了.

    現在已經是2005年的三月,月底的畢業考試已經結束.所有人各顯神通,能上天的上天,能入地的入地.我就像忽然被趕出桃花源的人,面對紛繁世界不知所措.

    張水和施楊已經去了鄰近的城市工作,有很好的待遇.

    葉子已經去了海南,昨天下午的飛機,我沒有去機場送行.這麼多年了，我還是不習慣送別,不習慣說再見.

    葉子說,橘子,這次我真的要走了,你照顧好你自己,別忘記吃飯,吃藥,別帶太長時間耳機,晚上要多睡覺,上街時別忘了看交通燈..

    她一件一件地叮囑,我笑着點頭.她說,橘子,我知道你平時的堅強都只是假裝,其實你心裏脆弱得像個孩子,我都不忍心看你疼痛的樣子,所以我一直陪着你,可是以後你自己怎麼辦?

    她流着眼淚,我抱住她,我說，葉子,別為我擔心,我會很好,我可以每天出去工作,或者寫詩,只要不讓自己空閒起來,我就沒有時間寂寞.我會很好,真的.

    我站在窗前看葉子提着行李走遠,我冷冷地告訴自己,現在真的

    只剩下你一個人了.蒙着被子睡覺,睡得昏天黑地.

    醒來以後出去盪,沒有目的.在十字路口時會忽然停下來,不知道該往哪走.一輛車貼着我的衣服開過去,司機回過頭來大聲地喝罵,我對他笑笑,說對不起.眼淚忽然就涌了出來,我蹲下來痛快地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