銀色的假面,黑色的斗篷,黃金的鎧爪,這個男人在深夜時分於公墓內的一角無聲無息地現出了身形,就好像是憑空出現的一般。
他注視着正前方,邁出了沉穩的步伐。
下午的時候,這裏有很多人都在確認親友墓碑的狀態,人多眼雜。更重要的是,卡米洛特和歐伯利茲克留下了多重的眼線在監視。
只有到了現在這個夜深人靜的時候才方便行動,而他的目的只有一個那就是回收七殺石。本來倒也沒有這個意思,不過既然沒人去撿,自己要是再放任不管,這件有趣的道具要是埋沒了,豈不可惜。
正是抱着這個一時興起的念頭,男人在靜靜躺在草坪內的這塊藍色內涵七盞紫色鬼火的水晶前停下了腳步。
他慢慢彎腰朝着水晶緩緩伸出了右手。然而,就在手指即將接觸到水晶的前一刻,異變突生。
一道寒光閃過,只見一把飛刀插在了他手指尖與水晶之間。
於是,男人就勢改變了目標。他拔起飛刀,一邊打量着,一邊站直了身體。飛刀沒有紋樣也沒有標誌樸實無華,顯而易見是商店買的普通貨。
得出結論後,飛刀也剛好碎成了光屑。
隨即,男人轉過身望向了飛刀射來的方向。在有一段距離的地方,他看到了兩個身影。火紅色大衣的少年與淡藍色輕甲的少女——李夢溪和雛田奈音。
他們使用隱身魔法一動不動地在這裏守株待兔了相當長的一段時間,終於見到了這個幕後黑手。
這次「城內殺人事件」內所有的犧牲者,還有一連串的騷亂,都是因為這個用銀假面遮擋真容的男人。
這樣想着,李夢溪露出了銳利的眼神,而銀假面的男人也不閃不避,兩人就這樣對上了視線摩擦出火花。
這樣看着對方,李夢溪也抽出了腰間的一把赤劍,顯露出了明顯的敵意。
「卡米洛特和歐伯利茲克的人正在趕來,你無處可逃了。」
聞言,銀假面的男人並沒有慌張,反而翹起了嘴角微笑着。
「為什麼,你會知道我的存在?」
「既然你不明白,那我不妨告訴你。」
說着,李夢溪還在心裏補上了一句:反正也可以拖延時間。
「首先是,塞衣·巴赫留下來的信紙和名單,這兩份東西上的筆跡一個繚亂,一個工整。早先,我認為這是因為塞衣·巴赫寫東西時的心境不同。不過,並非如此,信紙上的字跡的確潦草,但只要仔細觀察幾遍就不難發現每一個字的傾斜角度都是相同的。這種精確性,可不是一時心境混亂能夠寫出的,而是需要長年累月的習慣來積累。因而信紙上的筆跡才是塞衣·巴赫真正的筆跡。筆記本上的字雖然在筆畫長短和微弱的細節上很相似,但實際卻是另一個人的手筆。模仿一個人的字跡到惟妙惟肖的程度,這可不是阿黛勒·托馬斯和蘭登·阿蘭能做到的事。因而我判斷有一個故意誘導我們調查方向的人存在。」
「嗯……」沉吟着,銀假面的男人點了點頭,「沒想到那傢伙的字原本就很差還真是我的失誤了。」
「其次……」李夢溪繼續說道,「我在和蘭登·阿蘭交手的最後朝他射出過飛劍,但卻打偏了。這原本是不可能的事,不要說那種距離,就算再長兩百米我也絕對不可能失手!除非,有人用什麼方法讓我失手了。」
這種說法乍一聽上去有些傲慢,銀假面的男人也是不由得一驚,但如果由此而來的推斷是正確的話,就另當別論了。
「基於自信的反推。這不是驕傲而是自知之明,真是佩服!」
「最後……」李夢溪沒有理會對方的稱讚聲音依舊冰冷,「事情太湊巧了。阿黛勒他們總計八人,剛好符合七殺石的要求,而且還有着動用七殺石的理由和決心。以一萬人左右的玩家總數來說,七殺石落入阿黛勒手中是小概率事件。除非,有一個人故意選中了他們。這些就是我懷疑有你這麼一號人物在背後的理由。所以,我才會賭,把七殺石留在這裏能引你現身!」
「啪,啪,啪,啪……」
聽罷說明,銀假面的男人鼓起掌來。
「我自認露出的破綻已經很微弱了,你居然能憑藉這些微不足道的事推斷出我這個人物的存在,真是漂亮。作為敬意,我就在告訴你一件你不知道的事吧。」
注視着對方令人感到噁心的笑容,李夢溪謹慎地問道:「什麼?」
「你第二次去拜訪泰蒙·倫琴的時候,有沒有想過他是做了什麼事,竟會離家三天不歸。」
聞言,李夢溪露出了驚訝的神情,進而憤怒了起來。
「難道說,那也是你幹的好事嗎!」
「不錯。是我攔下了他三天的時間。至於理由你現在應該明白了吧。」
「如果,那個時候我能馬上就見到泰蒙·倫琴的話,就能及時阻止阿黛勒了!不會再出現犧牲者,也不會有今天的這場騷亂!」
「這是好事,但並不是我想要的結果。」
「你這個混蛋!」在一旁靜靜聽到現在的雛田奈音此時也終於怒不可遏地叫罵了出來,她抽出細劍遙遙指向銀假面的男人。「為什麼!為什麼要做這種事!」
「因為我想看,人性中的善與惡,那些人類的閃光點。」銀假面的男人沉聲說道,「你們有去過中東嗎?」
問過後,他又自嘲地笑了笑。
「當然不會去過了,而且就算現在去那裏,也不可能看到我曾經看到的東西了。」
這個人大概在說中東戰亂時期。這樣想着,李夢溪試探性的問道:「你到底看到了,什麼?」
「血與火的地獄,人性泯滅後的地獄。在沒有人性的地方,無論是善還是惡,都顯得那麼鮮明,而越發美麗!人類這種生物的本質,那些到現在都解決不了的問題的答案全都在其中!」
說着,銀假面的男人表情激昂了起來,但又陡然冷卻。
「然而,隨着信息世界的擴張,這個彰顯人性的劇場在我還沒有看夠的情況下就草草結束了。所以,我只能去找替代品。但現實世界實在是太不溫不火了。人們遠離真正的廝殺太長時間了,不管怎麼挑唆、設計,總是達不到我想要的效果。不得已,我不得不把目光放到體感遊戲上,雖然是虛擬的,但至少有着類似切身的戰鬥。不過到底也還是沒有『廝殺』。而這裏,不一樣。」
「死亡遊戲。」
「對!這裏!這裏真可謂是我一直追尋的世界!當意識到這裏變得越來越真實的時候,你叫我還怎麼能抑制住心中的躁動!」
「所以你就設計了這次『城內殺人事件』嗎!」李夢溪大吼道。
「no!說我設計未免有些過了。我從未主導過這件事,充其量只是推波助瀾而已。我真正參與其中的就只有一件事……就只是和那個女孩談一談,把七殺石送給了她而已。罪魁禍首,歸根結底還是阿黛勒·托馬斯。她如果能抵擋住誘惑的話,一切就都不會發生了,而這也正是人類有趣的地方。」
此時,銀假面的男人的這種說法,不禁讓雛田奈音的身軀因憤怒而微微顫抖起來。
這個銀假面把自己說的就好像是可有可無的存在。這個人怎麼可以這樣說!他怎麼有資格這樣說!
如果沒有這個傢伙無事生非,這一切都不會發生,沒有人會死,也沒有任何騷亂。
咬牙切齒間,雛田奈音發出了怒吼:「你以為這樣就可以推託罪孽了嗎!」
伴隨着話音,她腳下一用力徑直挺劍朝着銀假面的男人發起了衝鋒。
見狀,李夢溪也趕忙緊跟在了她後面,完全忘了這裏也是絕對安全區的事實。
面對以秒速向自己面門刺來的泛着寒光的利刃,銀假面的男人帶着詭笑揮動了右手。
這個動作,讓雛田奈音產生了一瞬的驚訝,但她並沒有看到什麼東西,也就沒有停下步伐。
但也就在同一時刻,跟在一旁的李夢溪猛然加速,瞬間越過雛田奈音後迎面向她做出了360度迴旋。持劍的右手以臂膀攔腰將她摟進懷裏,左手順勢朝着正前方一鉗。
「這就是那天你打偏我劍的東西吧。」用冷峻的聲音說着,李夢溪左手一挽,露出了大拇指、食指、無名指,三根手指里捏着的東西。
雛田奈音在極近的距離下第一眼看去都似乎什麼也沒看到,再度仔細觀察方才驚愕地發現李夢溪的手中確實夾着什麼。
那東西纖細到極點,月光一打才隱約閃出一縷寒芒,居然是根比頭髮絲粗不了多少的銀針。
「這種環境下你居然都接得到!」
銀假面的男人先是驚呼了一聲,隨即似乎是看到了什麼有趣的事物般開懷大笑。
「哈哈哈!全玩家第一,果然名不虛傳。論智論勇,你都是一個不錯的對手。而我需要一個對手。作為報酬,我保證今後凡是和你有親的人,我絕不染指,如何?」
「哼!」李夢溪輕蔑地笑了一聲,「我用得着你保證嗎?」
「哼!」銀假面的男人也輕蔑地笑了一聲,「一萬多玩家之中不乏臥虎藏龍之輩,不要以為就你一個人能以一敵百。」
就仿佛是呼應一般,一道傳送光在銀假面的男人身旁閃爍了起來。
隨即,一位瘦高金色長髮,面色灰白如死人,眼神銳利如刀子的白種人青年現出了身姿。他穿着一套以黑色大衣為主的緊身戰鬥服,左手拿着一把奇長的長刀。
那把刀,刃長將近一米,柄長也有半米,乍一看像是日本刀中的大太刀,但刀尖並非向上挑起,而是向下垂落,刀身也較寬,乃是一把斬馬刀。
「介紹一下。」正當李夢溪和雛田奈音的目光匯聚在長刀青年身上時,銀假面的男人的聲音也恰到好處的響了起來。「這是我的部下,你們可以稱呼他為『開膛手傑克』。」
19世紀末英國倫敦最凶名昭彰的連環殺手。這絕對不是長刀青年的真名,但以此為外號的這個人也絕對不是善人。
這樣想着,李夢溪不禁擔心起了藤堂和其他那些被叫來的幫手。在約好的時間內出現的是這個人而並非藤堂他們,這已經在一定程度說明了問題。
「他們怎麼樣了?」於是,李夢溪用充滿了殺氣的聲音問道。
「放心,我只是讓傑克打傷了他們,並沒有讓他殺人,那樣很無趣。言歸正傳,這下你還覺得,我沒資格向你保證嗎?」
聽着對方的話,李夢溪打量了一下「開膛手傑克」,和銀假面的男人。隨即,他放開攬着雛田奈音的右手,上前幾步把她擋在了身後。
「你以為多了他一個,就能打贏我了?」
「這個嘛……」銀假面的男人開口似要回答,卻又突然轉移了話題,「說起來,我還沒有自報姓名吧。這還真是失禮了……」
說着,他行了一禮。
「我的本名不足掛齒,你們可以叫我『莫里亞蒂』。」
不好的預感頓時油然而生。
莫里亞蒂,這是有名的偵探小說《福爾摩斯探案集》系列中最大的反派,被稱為「犯罪界的拿破崙」的男人。這個銀假面用這個名字作為外號到底是什麼意思?
不對!重要的是,他為什麼話說到現在才自報稱呼?
一念至此,李夢溪急忙腳一蹬地,筆直地沖向了傑克和莫里亞蒂兩人。雖然不知道具體是什麼,但對方一定有着全身而退的方法。
「我們雖打不過你,可你也抓不住。」話音起落間,莫里亞蒂那銀色的假面上閃起來一行咒文的光效,頃刻間他與傑克的身形便消失在了視野中。
「砰!」李夢溪一劍落空斬在地面上發出了一聲巨響,隨即他迅速左右大幅度揮劍卻絲毫沒有砍中的實感。
「可惡!」知道對方已經悄無聲息地逃走,李夢溪十分不甘心地大叫一聲把手中的劍憤然扔在了腳邊。
「夢溪。」就在此時雛田奈音帶着一副憂心忡忡的樣子走了過來。
「抱歉。」聞言,李夢溪滿懷歉意地望了過去。
見狀,雛田奈音搖了搖頭。「這不怪你。比起這個,那個怪人是讓我們稱他為莫里亞蒂,對吧?」
「嗯。是柯南·道爾所創造的被稱為『犯罪界拿破崙』的大反派。」
「阿黛勒,在臨終前提醒我要小心他。那個人剛才也說要你當他的對手,該不會……」
李夢溪明白雛田奈音在擔心什麼,雖然不想承認,但又不得不承認。他帶着惆悵的心情望向了清冷的月亮。
「『城內殺人事件』對於他來說,或許只是一個開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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