邪之左手 第一百八十六章復發

    第一百八十六章        復發

    聽到「河神」二字,佳玉與張立平心中都是一凜,旁邊的人暫且不說,他們兩人是在來路上親身經歷此事,目睹了那河神在大河裏翻江倒海的威勢,頓時好奇心起,本來是要想起身結帳,卻情不自禁的坐了下來,好在這裏本是茶鋪,賣飯賣菜不過是兼職,老闆娘見兩人歇了筷子,問清楚後笑吟吟的過來將桌子收拾了,又泡上兩杯清茶,正好細細聽這何老頭講述起來。

    「………那還是文化大**中吧,我老何還是生產隊的隊長,早就聽說清溪鎮那邊鬧河神,據說是船上的一個半大小子,在給河神的血食里摻了些農藥,於是便翻江倒海的鬧騰起來,毀了五條船,沒了七個人,對了,雷老四,你舅公就是那時候去的,還記得不?」

    旁邊一個滿臉鬍鬚的中年人不由自主的點了點頭,眼裏有恐懼之色:

    「是啊,據說舅公被找到的時候,嘖嘖,手腳都給咬沒了,人的樣子也辨不清,像在水裏給泡了十來天,都是靠身上的衣服給認了出來,哎,當真是造孽。    」

    張立平和佳玉對望一眼,心裏有寒意湧出,這河神如此兇猛,倘若那日在船上不是誤打誤撞的用毒水將之趕走,只怕自己的下場也好不到哪裏去,卻聽何老頭賣足了關子,見大多數的人的興致都被勾了起來,連老闆娘也拎了個茶壺斜倚着門聽得聚精會神。    咳嗽一聲接着得意道:

    「那一天咱去到溝邊汆魚,就是馬蹄山那邊那條龍鬚溝啊,你們曉得的三,那年草長得好生茂盛,旺旺地直到人腰上,前些日子發過水,溝里魚正旺相。    我支起網子打了幾下,撈上來半斤鯽瓜子。    沒想到第五網下去,嘿!破了一個大洞,我那網是老輩人傳下來的銅腳網,最為結實的,在長河上使了三十年,就縫補過三回,我心裏尋思是不是撞上了什麼大活。    沒想到旁邊架着的兩支柳葉鈎也轉眼就沒了蹤影。    」

    老頭子年紀大了,中氣不足,但他說得似模似樣,除了手邊沒那塊驚堂木拿來摔摔打打之外,還真有幾分說書的潛質。    佳玉打小就在城市裏長大。    哪裏聽說過這些稀罕東西,不禁扯了扯張立平的袖子偷偷詢問道:

    「啥是柳條鈎呀?」

    老闆娘昨兒才到鄭老那扎了幾針,看了佳玉一眼笑道:

    「說起這溝啊,分得就仔細了了。    我們這裏尋常弄的多半是龍形鈎,這種鈎地鈎尖前端長度彎部呈圓形,易為魚類吞食,釣到魚後不易脫鈎。    只是釣柄短,掛鈎不方便。    若是在船上活水裏釣呢,放的就是袖形鈎;鈎尖前端長度彎部近似直角形。    這種鈎容易被魚吞食。    脫鈎地機會少,裝餌掛鈎方便,但魚吞鈎不如短袖形鈎容易。    」

    佳玉以手托腮,聽得津津有味,又問道:

    「那柳葉鈎呢?」

    「那屬於角形鈎的一種,鈎尖非常鋒利、無倒刺。    從鈎尖到鈎底彎部呈死角狀。    便於裝蟲類等活餌,但容易跑魚。    因為打造的時候模樣像極了柳樹的葉子,所以就管它叫柳葉鈎,這何老頭年輕時候是咱們這裏的魚把勢,十來條船都要聽他招呼。    自然是精通這些得很了。    」

    聽得有人說起自己早年的事兒。    何老頭更是心花怒放,喝了一口茶繼續道:

    「不是我老何吹牛。    下在淺水裏的那兩條鈎子是拴在旁邊地老樹根上,牢靠得緊,柳葉鈎的鈎腹也有寬窄之分。    寬鈎腹的適宜釣嘴大的魚,窄鈎腹的適宜釣嘴小的魚。    龍鬚鈎里水退沒多久,我尋思應該還有個大的草魚留在溝里,就下的大肚皮鈎子,嘿,兩根柳葉鈎被弄脫掉一根,還有一根拴得牢靠着,那魚線繃得他娘地比弦兒都直,我摸到了線頭,在手上挽了兩挽,心想說什麼不能讓你給跑了,誰知道水裏那東西勁大得驚人,我一拽它一回拉,差點沒把我摔個筋斗,還好我一順手挽住了旁邊的老柳樹,才沒被它給扯下河,於是我就這麼松鬆緊緊,緊緊松松的和水裏這東西給耗上了。    一直從半晌午耗到晚上,終於失了力被我給拽了上來。    」

    何老頭這裏說得輕描淡寫,一筆帶過,可其中的過程卻想想也是曲折,試想一人一獸,整整耗費十來個小時的精力來較量,這比拼的不僅是耐力,還有意志了。    但那鈎子勾在了水中那物地口裏,入肉一定是極深的,要害處受創也能堅持如此之久,其體力精力也不禁令人為之乍舌。

    「那東西被我拽上岸以後,當時天色都黑盡了,我只覺得那東西也不是很大,頂多就半條扁擔長,將它順進了背上的蛇皮口袋裏,胡亂扯了些青草作掩飾就背了回去,回到家就着火一眼,喝!你們猜是什麼?」

    他說到這裏,人人大概都猜了個**不離十,何老頭搶先一步,得意的環顧道:

    「那就是一隻小河神了。    這東西像鱉,渾身上下都烏黑!但背甲只得背上一塊,肚子上有鱗,前面生了兩條腿,我一路上背着它走,還不停的折騰,不肯消停,起鈎的時候才發現,這東西饞得連鈎子都吞到喉管里去了,拉了條一掌長的口子,怪不得它抵受不住。    」


    「那後來你是雜處置的呢?」老闆娘笑道。

    「處置?」何老頭頗有些嗤之以鼻:「還能咋處置?祭了咱家的五臟廟了唄,那年月正割資本主義尾巴,我還能拿去賣了不成?只可惜俺家老娘,本來指望這東西能給她補補,沒想到反而成了她的收命符。    僅是喝了幾口湯就咽了氣,你說是有毒吧,我也一道吃了,嘿,啥事兒沒有,感覺身板還硬朗了不少。    」

    何老頭在這裏出了風頭,自然就有人感覺被損了臉面,果然立即就有人出來不屑道:

    「這嘴不過就只得兩張皮,吹吹就算了,咱們也只是聽聽笑笑。    還能當了真?」

    平日裏何老頭挺隨和地人,和氣生財嘛,再說七老八十地也該把火氣消了,但今兒一來是面前的一斤把苕干酒喝得點滴不剩,怎麼也有了幾分醉意,二來當着張立平與佳玉這兩對外面來地見了世面的人,怎麼也不肯丟了這面子,腦袋一挺脖子一直惱道:

    「怎麼,敢情你以為我瞎說?」

    有人也就半開玩笑半較真的和他別上了勁兒:

    「是呢,這口說無憑的,我昨兒還拿了只大河神呢!」

    何老頭惱得呼哧呼哧的,連下頜的花白鬍子都吹了起來,他哼了一聲,站起來轉身就一掀帘子出了門,這老頭子就住在鄭家壩子裏,也算得上是老主顧,老闆娘也不擔心他會跑路,沒過多久何老頭轉了身回來,手上拿了個舊得發灰的布包裹往桌子上一丟,激起了老大一陣灰塵,冷笑道:

    「今兒就讓你們開開眼。    」

    只見他輕手輕腳的將那層灰布揭開,裏面還有一層舊得發黃的報紙,輕輕一碰就碎裂了,露出幾塊烏沉沉的甲殼出來,想來是因為年歲久遠的緣故,這殼已經皸裂,碎成了幾片,不過大略拼湊一下,還能看出表面的完整形狀,何老頭的手指在上面揩了揩,將灰塵抹了去,那甲殼表面竟被染了一層蠟也似的,有一種生命活力的光澤在浮動。

    何老頭環顧四周,得意道:

    「怎麼不說話了,你劉老四能拿個一模一樣的這個出來,我就認載!這就是幾十年前我殺掉的那隻小河神的殼,早些年有個侄子出兩千塊我都沒賣呢!」

    張立平坐得較近,對那幾片奇異的甲殼也是一清二楚,無論從質地,色澤,紋理上來說,這東西確實不似偽做的,旁的不說,單是面上那層包漿也似的光芒,就不是人工所做得出來的。    他心中有些詫異,腦海里忽然掠過一個似是而非的念頭:這東西好象在什麼地方見過,或者是聽說過!

    ………………………….

    回到屋子裏以後,鄭老還沒睡,精神看起來已經有些萎靡,但是眉宇里卻有着一抹叫人揪心的憂慮,張立平查顏觀色,知道他老人家一定有話對自己說,便哄着佳玉先去睡了,返回來坐到了鄭老的面前。

    兩人對坐無語,室中沉默,燈光也安靜下來,將微黃的光芒塗抹在了四處簡陋的家具上,好一會兒張立平才澀聲道:

    「今天應該是早了二十分鐘吧?」

    鄭老凝重的點了點頭:

    「是的,今天少爺只清醒了六個小時四十七分鐘。    昨天是七個小時還多。    」

    張立平覺得心裏沉甸甸的,自從張華木清醒之後,他就敏銳的發覺,父親的那種不正常的昏睡時間在延長,照這樣下去,他老人家豈不是又要回到那種植物人的狀態!這幾年來的努力,豈不是要盡化為泡影?這件事情在他的心中沉甸甸的橫亘着,幾乎令他艱於呼吸!

    心中有事,自然睡眠就不會好到哪裏去,張立平在床上輾轉反擇,不知道為什麼,晚上看到的那黑糊糊的河神甲殼,卻一直在眼前晃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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