猛地我就把被子掀開,然後從床上蹦了下來,愣愣的看着小黑,以袖掩口,清咳兩聲。
「這個,進門不知道要敲門嗎?」
我鬱悶!我煩惱!我焦躁不安……竟然發燒了,竟然那麼不正常的表現出小女兒的姿態!這是已經很久沒發生過的事情了。
我偷偷用左手摸了摸右邊胳膊,淡淡的血腥味中混合着一股說不出的香氣。心中突然升起一股不那麼美好的預感,這點兒傷我不在意,但詭異的是竟因為這點兒傷我發燒了。
若是劍上猝了毒我倒不怕,作為人藥還是有這些便利的解毒條件的。
「我是來送定金的。」小黑笑着雙手按着我肩膀,把我按在床上,「還有欠條。」
「哦,」我自動的縮在床上,蓋好被子,腦子一片茫然的狀態。
「小黑?」我訥訥的抬起了頭,那身影背着光,只能看到他似乎輪廓在看着我,但是卻看不真切表情,「這船是要去唐國,然後回去陳國嗎?」
「嗯,」小黑把我額前細碎的發抿到了我耳後,我也沒工夫和他計較。
此時此刻,此情此景,卻對音塵越發的想念起來。
有音塵在身邊的時候,我可以放肆、可以大笑,可以肆無忌憚的挑逗他直到他面紅耳赤。我們家音塵,那是謫仙一般的人啊!大家只知道他溫文爾雅,不疾不徐的樣子,直到他一身醫術起死回生,卻不知道他其實皮薄餡大好吃得很啊!
「什麼時候出發?」我想我此時此刻終於懂得了什麼叫做歸心似箭,我這胸膛里似有一隻小鹿亂撞,雖然不知道是發燒導致的,還是真的真的很想他。
「已經出發了。」
隱約間看到小黑眼中一撮火苗轉瞬即逝,那目光變幻的太快,讓我分辨不出真假。
屋子裏到處都是讓我覺得窒息的尷尬的氣息,也不知道這麼久的沉默,小黑在想些什麼,連察言觀色都不懂嗎?沒看到我已經明顯不耐煩的神情了嗎?
「對不起。」
「什麼?」我挑了挑眉,小黑第一次和我講對不起我懂,那是我責怪他真的把陳國暗衛都調走了,他虛心接受了我的意見,所以覺得對不起我。
那這次「對不起」是怎麼回事?按照我對小黑的理解,他不會無根無據的突然講這麼一句廢話,他,哪裏又對不起我了?
一股涼意順着脊椎爬了上來,「我不接受你的道歉。」
船舶搖晃,小黑身子明顯一踉蹌,像是一下子失掉了所有力氣。
我忙把手伸出被子扶他坐在床邊,無奈扶額低嘆一聲,「你失去了武功的事情和我也算有三分關係,我救你也是我有自身的原因,你倒是不必念念不忘的覺得愧疚。」
見小黑臉色還是一陣虛弱的白,估摸着這怕水的人也有些暈船吧!難免覺得自己剛剛說的有些拒人於千里之外了,怕是傷了我們之間的革命友誼。
「況且,咱倆是朋友嘛!」我扯出個看上去應該還算幸福的笑容,拍了拍小黑的肩膀。
「你,不介意?」小黑今天真是彆扭,之前那半個月,這貨可是一直把我當奴隸來壓榨啊!
「不介意,不介意,」我擺了擺手,「和堂堂陳國國主這麼有錢的人做朋友,當然是我的榮幸啊!呵呵……」
也不知道怎麼就時運不濟,似乎這句拍馬屁的話又拍到了馬蹄子上,小黑臉色又是蒼白了幾分。
還沒想怎麼繼續安慰下去,遠處傳來了冷兵器相互碰撞的聲音,最近養成的習慣性動作,一聽到這聲音我就把小黑一把拉到了身後,掩護好他。
「你發燒了?」小黑低沉的聲音像是極力按壓着怒火一般。
「我先去探探風,你不要走遠!找那個白臉的人一起呆着,安全!」我囑咐一句,正彎起身子就要起勢欲走,結果腰間猛然一緊,一個趔趄讓我臉直接拍到了被子上。
「你,你……」我憋屈的爬起身來,一臉哭喪的看着那腰間扣得緊緊的雙臂,「這個男女授受不親啊!」
「長安,」低沉的聲音貼着背,說話的時候熱氣呵的我有些癢,「能不能……」
「我是有夫之婦。」我冷冷回應,這事情一定要做的快刀斬亂麻,讓人家誤會的深了,一定會傷的更重的。
我可沒有得罪一個最有財力的國家國主的心。
「你是我的。」像是宣判的語氣聽得我很不舒服,至少音塵就算是呵責我的時候,我也能感覺到音塵心疼的疼惜,可是這小黑算是怎麼回事兒?
「我只是我自己的。」聲音越發冰冷,卻怎麼也掙脫不了身後那纏繞着我的臂彎。
「長安,」小黑聲音倒是始終冷靜,「宋長安!你是我陳煜未過門的妻!是我陳國的皇后啊!」
身子一松,我沒想過自己會有那麼猙獰的表情,會有那麼兇狠的時候,側過頭看着小黑的側臉,身上還帶着發燒的溫度,我覺得自己此時此刻就像是火中生出的凶獸,想吃了眼前之人!
「你,」我唇緊貼在他耳邊,卻沒有一點兒的旖旎與溫柔,「拿什麼證明。」
「你母親,名為秦瑤。」小黑聲音淡淡的,化開在耳邊。
腦中一道驚雷閃過,所有的力氣都化作了奔涌的眼淚,我癱軟的身子被小黑扶住,咬着唇讓自己不要哭出聲來。
「宋國,竟然是宋國。」聲音在嗓子中像是化作了魚刺,扎的生疼,扎的我的心也很疼。
似乎還是那個雪夜,我聽到一聲如天籟般的聲音。
「阿蘭,這孩子就拜託你了……阿蘭,此生讓她遠離皇宮……我只求她一生平安,有一個能真心疼愛她的人……阿蘭,帶她走……」
「長安,就叫她長安吧!」
我緊緊捂着胸口,哭得不能自已,她說只求我一生長安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