夕陽晚照,農忙結束的村民陸陸續續回到家中,燃起土灶,燒鍋做飯,陣陣菜香飄散在空氣中,閒聊敘話的農夫們三五一堆談論着年景和雨水。
村東邊王順家的炊煙裊裊,從廚屋後的煙囪里不斷冒出。
小壯的娘在廚屋裏忙活了好一陣兒,院落正中那張舊木桌上終於擺好了四個菜一盆湯,還有六碗雜糧飯。
「孩子們,快來吃飯!」她站在廚屋外,正端着一小碟炒豆子,走向木桌。
小壯、芊芊還有刑坤三人正蹲在院外竹籬下,圍着一群螞蟻,嘰嘰喳喳議論不休。聽到娘親呼喚,便趕忙起身,三人一溜煙兒跑進院中木桌旁,挨在一起,坐了下來。
「吃飯囉!刑坤,你看俺娘做的菜,好香!俺的肚子都餓癟了!」小壯拿起碗筷,呼嚕呼嚕的大口吃起來。
芊芊也拿起碗筷,小口吃着飯菜。
刑坤看着他們吃飯夾菜,可是自己不會使用這細長的竹筷,便緊緊盯住小壯和芊芊,好在天資聰慧,很快就學會了,果斷拿起筷子,有模有樣的大口吃起來。
晚飯後,王順一家很早便洗洗睡下,初夏農忙,除草捉蟲施肥,在地里忙活了一整日,早就累了,他們隨便和孩子們閒話幾句後便都各自回屋,明日還要早起繼續幹活。
見爹娘、爺爺都去休息了,小壯和芊芊也拉着刑坤跑回西側小屋裏,兩人倒頭便入夢中。
只有刑坤無法入睡,他看小夥伴睡了,便偷偷起身,拿着包袱走出屋外,借着天空皎潔的月光,再次打開包袱,眼淚奪眶而出,卻不敢出半點聲響。
「伯叔,侄兒不知道怎麼就把匣子丟了,嗚嗚嗚……,還有您的墜飾,那是您唯一的遺物……」刑坤傷心欲絕,怎麼都想不明白,匣子和寶石為何突然間沒了,而系在身上的包袱卻還是原樣,沒人碰過。
唯一慶幸的是,要交給母親的密信還在!不知怎麼的,冰火雙形獸的火紅皮皺皺巴巴的窩成一團夾在草藥中間,竟然未丟失。
不然,他怎麼對得起為他死去的伯叔,還有為了保護他而受到牽連的整個安索盧家族。
夜色漸深,他收起包袱,抹去眼淚,轉身回了屋子,躺下後只覺頭暈目眩,身體還未恢復,不一會兒便昏昏沉沉地睡去了。
……
次日清晨,刑坤和小壯兄妹倆吃過干饃,喝了湯水,填飽了肚子,又幫爹娘和爺爺準備好了農具。
看他們下地去之後,三人便應着昨日邀約,到村口尋其他村童,今日說好了要去西邊兒大河塘里撈魚。
到了村口,沒想到大家早已來到,正等着他們呢!
閒聊間,大傢伙兒一同走出王家村,一路前往西邊的大河塘,這八九個村童拿着竹簍,舊網,又蹦又跳,興高采烈的朝着村西方走去。
就在大傢伙兒都很高興的時候,唯獨一個皮膚黝黑的村童悶悶不樂,耷拉着腦袋,一句話都不說。
小壯看到了,便轉身走到他的旁邊,問道:「小黑牛,你怎麼了?不高興啊?」
「俺也覺得你今日怪怪的!」……
「嗯!是哦!你怎麼不高興?」
「你咋啦?」
「小黑牛,你別難過,你到底咋啦,說給俺們聽聽!」
……
村童們早就發現小黑牛不對勁兒,見小壯問了,便都問起來。
小黑牛見大家都在問他,難過地流下了眼淚,嗚嗚地哭起來,說道:「王家堡的總管又來俺家催債,俺娘死的時候,借了他們一點銀兩,可是那利錢年年還不完,越來越多……」
「啊!那怎麼辦?」
「唉!王家堡那幫惡人,三五不時的就要來村里收安享錢,不交就要被抓去挨打,俺爹上次沒銀子給他們,就被抓進去,打了好幾天,出來的時候都不成人樣了。」胖柱一想起那些人的模樣,就嚇得心跳不止。
「俺爹也被抓進去過……」
「唉……,別提了,俺爹、俺娘有一回差點沒了!」……
說話間,就來到了河塘邊,可是大家之前提起了王家堡那群惡霸,禍害鄉民的事情,便再也打不起精神來。
此番,又想起最近他們要來村里收安享錢,更沒了撈魚玩耍的興致,都坐在大河塘的堤壩上,發起愁來。
「小壯,黑牛,聽說那西山林子裏,有草藥和菌菇,能拿到集市上去賣,俺想去采點,也許能幫幫爹娘……」胖柱低下了頭。
小壯一聽,嚇了一跳,大驚失色:「啊?你說什麼?你要去西山林子?不行!不行!那不能去!」
刑坤一直沒說話,仔細聽着大家你一言我一語說着什麼王家堡,這會兒,卻猛地看見小壯那副驚駭的神情,便忍不住好奇地問道:「小壯,西山林子怎麼了?」
芊芊拉着刑坤的手,拽着他說:「刑坤哥哥,你千萬不要提那地方,那裏有鬼!不能去!」
「鬼?什麼是鬼?」刑坤納悶地轉過頭看着小芊。
「鬼?鬼就是人死了以後留下的冤魂!」說到這個,小黑牛渾身顫了一下。
「爺爺說西山林子裏的鬼要喝血吃人,不能去!去了就要被吃掉!」小芊害怕得往刑坤身邊靠了靠,似乎那西山林子就在附近似的。
「嗯!就是,俺爹也說過,說前些年有人進去了,再也沒出來,最後林子裏扔出來骨頭,就是那人的!」
「俺爹娘也不讓俺去!西山林子裏的鬼,可厲害了!」
小黑牛聽大家都這樣說,嗚嗚嗚的哭得稀里嘩啦,胖柱見小黑牛哭成這樣,也哭起來:「咋辦啊?俺爹再被抓進去,就活不了命了!啊!咋辦啊?」
小壯見小黑牛和胖柱哭作一團,心裏不是滋味,便說道:「那俺們去試試!也許,也許鬼不在,俺們進去看看,能採到就采,采不到就趕緊出來!」
刑坤大概聽明白了一些,便點點頭,說道:「我陪你們去!我還沒見過鬼是什麼樣的!」
大家聽他這樣一說,都轉過頭盯着他看,一時間適應不了這樣的話,怎麼感覺他不害怕呢?
「噓!刑坤!你怎麼這樣講話!小心晚上那西山林子的鬼來找你!」一個村童嚇得哆嗦不止,趕忙上前捂住刑坤的嘴巴。
小壯也被刑坤的話嚇了一跳,說道:「刑坤,那可是厲鬼!你不要亂說!他肯定能聽到的!」
刑坤見大家這般恐慌,只能點點頭:「好吧!好吧!我不說了!那我們什麼時候去?」
「什麼時候去?嗯……,俺不去!你們去吧!」
「俺也不去!……」
「俺不敢去,俺爹娘要是知道了,會揍俺的……」
「什麼?你們要去?那……,那俺膽子小,去了肯定給你們拖後腿,俺還是不去了!」
……
除了小黑牛、胖柱、小壯,小芊和刑坤,其它幾個村童都搖着頭,不願去那西山林子裏。
「唉!俺不勉強你們,那俺們現在就去!你們幾個在這裏抓魚!回頭見!俺們幾個走!」小壯膽子最大,既然說了去,那就趁早去。
「什麼?你們現在就去?」其它幾個小夥伴瞪大了眼睛,還沒來得及說什麼,小壯就帶着小黑牛、芊芊、胖柱還有刑坤,五人一同離開了大河塘。
最後,留下這幾個不敢去的,只能目送着小壯幾人逐漸遠去的背影,眼望着他們朝西山林子的方向走去……
刑坤跟隨小壯兄妹、胖柱和小黑牛,一路小跑,趕在午時之前來到了西山林子外,原來此地只是一小片低矮的山丘,山丘上密林叢生,藤蔓掩繞,看不出有什麼特別之處。
「跟着俺!來!」小壯揮揮手,招呼着後面幾個小夥伴。
「林子裏沒路可走……」芊芊不敢進去,便拉着刑坤的胳膊,站住了。
小壯轉頭看妹妹不走了,便說:「走吧!你要是不敢,就自個回去!回去吧!」
芊芊被哥哥這麼一說,只好又跟上,刑坤跟在他們身後,在林間鑽來鑽去,越鑽越深,林子裏潮濕的泥地將他的褲管和布鞋全部浸得濕漉漉。
「小壯,太安靜了,看來也沒什麼鬼……,咦?你們快看那邊,有好多菌菇!」小黑牛眼尖,第一個看到了林子東邊樹下的一大叢蘑菇。
刑坤順着小黑牛指的方向,也看到了那一大叢白白的東西,他從未見過菌菇,原來大家說的就是這個!
他跟着大伙兒跑過去,一邊看一邊學,幫忙將那一大叢菌菇採下來,裝到了舊魚網裏。
「嘿!你們看,那邊還有!」胖柱剛抬頭,便看到前邊不遠處又有一叢。
如此這般,大家早就把有鬼之事忘到了腦後,隨着一叢又一叢的菌菇,他們越走越深,突然間,眼前豁然開朗,走到了一片空地上。
這片空地將林子斷開,空地的對面又是有一片樹林,隱約可見草藥和紅色果實,還有數不清的菌菇,五顏六色,東一叢西一叢。
「小壯哥,俺餓了!」芊芊一看日頭,正午時分,肚子餓得咕咕叫。
「你們瞧,那邊都是有毒的蘑菇!」小黑牛指了指最靠近空地的一叢紅斑蘑菇。
小壯點點頭,說:「俺們去采草藥,草藥值錢!」
刑坤望着對面的林子,不知為何故,心中發毛,不願再過去,便說道:「小壯,芊芊,小黑牛,胖柱,我們回去吧,不要再過去了!」
大家突然聽他這麼一說,都轉頭看他。
「唉!都走到這裏了,而且,根本沒有什麼嘛!」胖柱眼望着那些草藥,想起王家堡那些惡人就要來收安享錢,真的好想過去采了拿去集市。
小黑牛也不願離開,哭着說:「要是今年的利錢還不了,他們會打死我爹的!嗚嗚嗚!」
可刑坤總覺得此地有些不對勁兒,便勸道:「有沒有其它辦法?我覺得你們說的鬼可能就在那裏面!」
「你怎麼知道?」小壯轉頭看着他,一臉疑惑。
「哦,沒!我只是隨口說說!」刑坤不知道該如何解釋這件事,因為他可以感知到從對面林間傳來的一股陰冷之氣。
哪怕是光天化日,正午暖陽之下,這股陰氣也一陣一陣的傳到這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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