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抔土!瓮棺入墓!」老者大聲念道。
「二抔土!早入輪迴!」……
「三抔土!來世安好無災無難!」……
念畢,他高高揮起左臂,手往後一揚,大聲喊到:「點火!祭奠亡魂!」
待老者話音落盡,村民們撒完第三抔土,便開始用鍬填埋泥土,四隻瓮棺,四處墓坑,很快便被逐一被填平,堆起了鼓鼓的墳包。
另外幾個年輕村民,拿着火把,走到了柴火堆前,準備燒死刑坤!
……
「住手!都給我住手!停下!停下!」遠處一陣馬蹄聲急急響起。
眾村民一聽這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聲音,嚇得腿都軟了,趕忙讓到墳場的大路邊站定,大氣都不敢出一聲,靜靜等候策馬奔來的王家堡大總管王敬之。
王敬之騎着高頭大馬,絕塵而來,身後帶着一隊七人,手中提着燈籠,也都騎着馬,最後還跟一輛紅錦緞深藍帳帷的馬車。
他氣勢洶洶來到跟前,大聲喝道:「你們還不快去?把堡主的貴客從柴火堆上解下來?好生給我伺候着!」
後面那七人聽令,速速下馬,急急忙忙跑到柴堆前,三兩下利利索索將刑坤鬆綁,扶了下來,刑坤轉身拿起自己的包袱,跟隨這七人走到馬隊邊,上了馬車。
「小英雄,你坐好便是,我家堡主已知道你殺了西山林子的妖怪,救了整個浣沙原。」王敬之見刑坤坐進馬車,趕忙下馬跑過來,湊到跟前低聲說道。
刑坤一愣,不明白他在說些什麼,便問道:「為何這樣說?我沒有殺西山林子的妖怪,你們肯定弄錯了!」
「哎呦,不會的!我家堡主神通廣大,他知道是你殺了赤血藤……,嘿嘿嘿!」王敬之低聲笑着。
刑坤聽到赤血藤三個字,心下突然明了,原來王家堡的堡主知道西山林子有血藤精。
可是,為何村民們卻對此一無所知呢?大家到今天為止,都還誤以為是鬼,完全不知道是妖怪在作祟。
況且,血藤精並不是自己殺死的,至於它到底怎麼死的,也不太清楚,反正是死了!
正這般想着,就聽王敬之又說道:「小英雄,你叫刑坤吧?你可是我們浣沙原的大恩人,堡主都吩咐過啦!一定要好好的將你請回去!我是王家堡的大總管,王敬之,你要是有任何吩咐,儘管找我就是!」
借着火光,王敬之笑眯眯地盯着刑坤,一臉媚態。
「這……,嗯……」刑坤轉頭看了看那些要殺了他的村民,心中一顫,便點點頭,說道:「好吧!我跟你回去!」
「哎呀,這就對了!我們堡主可是極為好客的,你就放心在王家堡住下來,享不盡的榮華富貴這不正等着你呢!哈哈哈」王敬之掩口笑個沒完,男不男女不女的扭捏着腰身。
刑坤見狀,不由自主往馬車內挪去,眨眨眼睛,愣愣地盯着王敬之,看他正扭着屁股,搖頭晃腦地轉身離開了馬車,走到頭馬跟前,上了馬。
待大總管離開,便有人過來將馬車門關上,又將帳幔放下了。
……
「主人,這傢伙是壞蛋!你不要相信他說的話!」綠霉青苔怪吧唧吧唧從褲管中探出一點點,悄悄說道。
「嗯?你怎麼知道的?」刑坤俯下身子,用手指戳了戳綠霉青苔怪。
「噓!別出聲,聽他們說什麼呢?」它打斷刑坤的問話,側耳傾聽外面的話語聲。
王敬之正大聲喝道:「……你們這些有眼無珠的蠢貨,這個月的安享錢趁早準備好了!不要等我們王家堡的人到了,一個個死唧巴賴,不願意拿出來,若是收不到半個銅子兒,哼!今年你們的收成全部歸王家堡!」
村民們聽到這話,一片唏噓,就是不敢作聲,嚇得面色慘白。
「哼!我們走!」王敬之揚鞭啪啪兩聲,馬蹄聲四起,不一會兒,馬車也隨之動了起來。
「主人,你給我取個名字可好?」綠霉青苔怪低聲問着。
刑坤想了想,說:「取什麼呢?讓我再想想!嗯……,叫你苔圓兒吧!你看你,這么小,又圓又肥,綠呼呼的,還濕嗒嗒的,唉,除了苔圓兒,還能叫什麼名字呢?」
綠霉青苔怪很不滿意這個名字,可也沒辦法,這是主人取的,那就得用着了,便悻悻的回道:「哦!那好,苔圓兒就苔圓兒吧……,這名字真難聽!」
「難聽?綠霉青苔怪,你知道你長得很醜吧?這個名字配你已經不錯啦!」刑坤笑道。
「丑?哼!我不要理你啦!」綠霉青苔怪吧唧一聲,縮進了褲管,不再動彈。
「喂!你出來呀!我問你,剛才我要被燒死了,你怎麼還一直在我褲管里呆着不逃走呀!」刑坤好奇地問道。
「幹嘛要逃走?你是我的主人,你亡我亡,你存我存。我倒是很想教訓他們呢!可惜我是小妖靈,目前只會一種妖術,也不能用來打鬥。若是出來了,不但幫不了你,還會讓村民看到我,更加認定你就是害人精,大妖怪!」苔圓兒沒有探出頭來,輕聲喘了口氣。
又繼續說道:「所以,我就安安靜靜地呆在你的褲管里,等着和你一同被燒死!這比什麼都強!」
刑坤聽完這番話,沉默了許久!
「唉!你出來吧!算啦!算啦!不問你這個了!反正我們兩個現在都還活着!」刑坤被苔圓兒說得眼眶都濕潤了,但是他強忍着,沒流下眼淚。
「不行!你說我長得醜,我不要出來!有什麼話你說吧!我能聽見!」苔圓兒在褲管里低聲說道。
「你剛才為什麼說王敬之是大壞蛋啊?是不是因為他對村民們很兇……」刑坤納悶,沒看出這人有什麼壞處,只是他男不男女不女的模樣,實在是彆扭。
苔圓兒嘻嘻笑了兩聲,說道:「反正他不是好人,你到了王家堡就知道了!」
「咦?你這傢伙,還來這一套?快說!」刑坤見苔圓兒這樣說,急了,便用手拍了拍它。
「哎呀,知道啦,知道啦!你不要拍我!其實,我也不知道具體會怎麼樣,但我以前見過他!」苔圓兒被刑坤拍得咕唧咕唧作響,一些清澈的林間露水從褲管里流了出來。
「他和另外兩個人,去過西山林子,三人中有一個很厲害,但不是妖,我很確定他是人!那時候,血藤精差點就將他們抓住了,好險!可惜其中那人太厲害,不知使的是什麼邪法道術,掙脫了我的束縛,逃走了!」苔圓兒慢悠悠的道來此事。
「哦,原來是這樣,可這也說明不了什麼啊!怎麼到你這兒就成了大壞蛋了?而且……」刑坤猶豫了一下,嗯嗯兩聲,清了清嗓子。
繼續說道:「要說誰是大壞蛋,也該是你和血藤精最壞,怎麼也輪不到別人呀!」刑坤低聲說道。
「哎呀!主人,你怎麼這樣講話的?真是……,哎哎,算了算了,我就這麼跟你說吧!你猜他們想要的東西是什麼?你可知道嗎?」苔圓兒賣起關子來。
「你就直說不行嗎!我要是能猜到,還問你幹嘛?」刑坤剛要抬手去拍它,它就說話了。
「你別再拍我啦!他們三人想要青殷石!」苔圓悄悄說完,便不再作聲。
「啊!……」刑坤愣了一下,心下終於明白了幾分。
說話間,便來到王家堡,馬車停住,有人前來拉開帳帷,打開車門,說道:「小英雄,請!」
刑坤伸出腦袋看了看,只見一片燈火輝煌,火光映着青磚紅瓦,丈高圍牆,樓宇重疊,錯落有致。
他拿起包袱,跳下馬車,跟着大總管一行人進了大門。
穿過一道長廊,來到主廳內,王家堡的堡主正端坐高堂之上。
見刑坤來了,趕忙起身迎來,笑得合不攏嘴:「貴客!貴客!你可是來了!那些不長眼的窮酸沒傷到你吧?」說着就要伸手摸摸刑坤紫紅青腫的臉。
刑坤往後退了退,抬臂擋住了那隻伸過來的大手。
見這村間小童往後退去,他以為是膽怯所致,便笑道:「小英雄,你先去品嘗一下我們王家堡的特色美食!填飽了肚子就去睡覺,明日我們再說!」
刑坤點點頭,沒做聲,轉身隨僕人出了廳堂,餓了三日,聽到有吃的,腿腳都不聽使喚了,為了吃飯,恨不得跑起來……
這時,從廳後走出一人,黑衣斗篷,蒙面提劍,冷冷地說道:「堡主,你能從他口中探出青殷石的下落嗎?這般村童,瘦弱無力,又無絲毫法術,到底是不是他殺了血藤精還未可知,哼哼!我看,他就是見到了青殷石,也未必識貨!」
堡主王成壽算得上是浣沙原一霸,沒有他得不到的東西,浣沙原境內其它幾處的妖怪都被他殺掉,取了它們的青殷石,唯獨除了西山林子的血藤精,實在難以對付。
「現已集齊六枚,單單只差這血藤精的,沒想到如今她死得這麼慘,這麼快!到底是什麼人將她殺了呢?用的是何妖法?手段這般狠辣!嗯……,莫不是禁忌的仙道法術?王端,你說,這會是何人所為?」王成壽頗感不解。
「堡主,那日我們也去看了,絕對不可能是仙道仙法所為!倒是很像魔煞侵蝕。」王端雖未想清楚其中緣故,但可以從深井裏遺留下來的種種跡象判定不是仙道法術所為。
「但魔是不屑於青殷石的,對於妖,魔也不會用這麼狠毒的手法,只為搶一枚小小的青殷石,實在說不通啊!……」王端在廳內來回走了幾步,怎麼都想不明白。
「青殷石乃是我修煉巫鬼術的關鍵,只要集齊七枚,就可以助我衝破迷魂環!這樣一來,修煉攝魂環便不是妄想!如今,迷魂環已經達到極致,我耗費再多精力於其中也徒勞無益!」王成壽嘆了口氣,緊皺眉頭。
王端聽堡主這麼一說,也皺起眉,想來想去,始終無法將殺死血藤精之事同方才那腫臉的村童聯繫到一起:「堡主,我看肯定另有其人,這個叫刑坤的村童,只是碰巧活下來而已,其它幾個沒他幸運罷了。區區小村民都可以隨便將他綁了,打成這般摸樣,您想想看,這種人怎麼可能殺掉血藤精?」
王成壽點點頭:「我也是這樣想,但現在,村童是唯一的線索,先問問再看吧!若他果真不知道青殷石的下落,就將他拖去毒蟲場,餵那兩隻毒甲蟲吧!」
「嗯……,明白了!堡主,那我告退了!」……
「去吧……!」王成壽擺擺手,轉身從另一個側門走了。
王端目送堡主離去,也離開了會客的廳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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