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空被漆黑的羽翼所支配,往常這時已經按時而來的明月不知去了何方,如約而至的卻是淋漓的細雨,帶着些早春的寒意,落在人的肌膚上,很快就消散不見,只留下一片刺骨的陰寒,仿佛是嚴冬對於這個世界的不舍。
格爾坐在窗台前,看着別墅前不遠處的小型哨塔。這種原本為警戒而造的產物實際上在這個巫師橫行的地方並沒有機會來展現原來的防禦預警作用,更多的用處是用來充當門房以及驅趕無意跑到這邊的野獸,所以也不需要派學徒、騎士之類的戰鬥人員進駐裏面,留兩個體格不錯的奴隸在裏面就可以了。
此時,一個碩大的火盆就放置在哨塔門前,因為有着上面外延出來的雨棚遮擋,在這個雨天裏依舊燃燒着旺盛的紅焰,今天輪班守夜的兩個奴隸正就着火盆燒烤着一些專門給守夜奴隸提供的加餐,臉色被映的通紅的他們相互間不時聊着什麼,表面看上去他們的心情和這個令人不怎麼愉快的天氣正好成了明顯的反比。
塞蕾娜心比較軟,雖然她的行為舉止表現的很成熟,不過那更多是來自於自小的家庭教育,事實上她的整個生命歷程才算邁出了一小步,閱歷的不豐富和相對善良還未被巫師世界冷酷理念所同化的她還沒有完全將自己的身份地位凌駕在其他凡人之上,對於這些歸於她管理的奴隸們非常優待,手段也不是很嚴厲,總而言之是一個頗受奴隸們歡迎的主人。
對塞蕾娜的表現是好是壞。格爾不予評價,從一開始。他就沒有想去插手管理這些奴隸的意思,以後也不會。自己對於這個地方來說只是一個過客,沒有必要留下太深刻的個人印記。至於塞蕾娜,反正當她在巫師的路上越走越遠後,她的思維她的心理都會在這條嚴酷的河流中浮浮沉沉,結果是被同化成和其他巫師一樣還是依舊保持着現在的這份柔軟,格爾也不知道,不過對於現在的她還是感覺不錯,畢竟一個善良的人總是更容易讓人感到親近。
想到塞蕾娜,格爾收回了目光。扭頭看向了書房左側的牆壁。他知道,在牆壁的那邊,這個少女正在安靜的沉睡着,使用過太陽的恩賜的她在天亮前是不會醒轉過來的。
這一周的修養中,他在確定自身對於太陽恩賜有了極強的抗藥性後,就不打算繼續使用了。
不過成品的太陽恩賜還剩不少,這些特別加入安雅之水的藥劑對於學徒也有提升精神力的效果,這樣浪費了有些可惜,而他又不準備將這些藥劑賣出去。以免被外界得知自己配置藥劑的秘密。想了想,他便根據自己使用藥劑時所獲得的實際數據,將這些藥劑做出了一定的修正,通過稀釋、中和的手段將剩餘的太陽恩賜中的負面效果進行削弱。變成讓塞蕾娜這樣學徒可以服用的藥劑。
今天藥劑完成後,他就給了塞蕾娜使用。在他的看護下,黑髮少女很順利的克服了藥劑里的負面幻覺。精神力獲得了不錯的提升,根據他的測算。從原本高等學徒合格線的6直接提升到了8,而且這種藥劑不會那麼快產生抗藥性。格爾估計她還能使用六次,到時候預計精神力能夠超過10點,這個數值就算在高等學徒中都算是頂尖的了,以後她繼續努力,達到正式巫師合格線的15不是沒有可能。
突然間,窗外傳來了一聲異樣的輕響。
格爾向外看去,只見一個紅色的光球正在穿越外面深黑的雨幕,快速的向着這裏靠近。
紅色光球來到窗前不遠處時,速度開始減緩了下來,而光球本身也開始變形擴張,就在格爾眼前變成了一隻高度在一米左右的赤紅色夜鴉,夜鴉那晶黃色的雙瞳直視着格爾,瞳孔中不斷閃爍着一枚類似花紋的紅色符文。
格爾伸出右手,口中輕聲吟唱了幾句,忽然間,一道紅光從他的右手食指的指甲上亮起,只見他的指甲蓋上出現了一個符文,和夜鴉眼中的一模一樣。
紅光凝結成一條線,將格爾指甲符文和夜鴉瞳孔符文連接在一起。
「您的信件,請簽收。」夜鴉非常人性化的眨了眨眼睛,口吐人言,一口標準的上古提爾、布里契語流利至極。語落,它撲扇了下翅膀,上前,將爪子上的一個信封放到格爾面前。
「謝謝。」格爾接過信封,順手取出兩枚標準晶石,拿在手裏,輕輕一拋。
晶石頓時向着窗外落去。
夜鴉拍打了翅膀幾下,有如閃電般的撲了出去,一口一個,一轉眼就把兩塊晶石吞了下去,然後飛上天空,盤旋了幾圈後,體型再次變幻縮小為一開始的光球,向着遠處飛去,很快就融入了濃重的雨幕中,消失不見。
看着夜鴉離開後,格爾將目光轉回了手上的信封上,只見上面非常乾燥,沒有沾染上半點雨絲,,字寫得歪歪扭扭,完全是初學者的手筆。
不過格爾並沒有嘲笑這種看起來很糟糕的字的意思,反而他覺得挺滿意的,因為這是阿爾溫寫的,作為一個不到十歲而且學習這種巫師通用語言才一年多的小女孩,她能夠用這種複雜的語言將她的意思表達出來已經是一件非常難能可貴的事了。從這上面,格爾就能看出在自己離開後的日子,自己的這個弟子並沒有偷懶,而是非常努力的學習自己留給她的課程,這種態度讓格爾很是讚賞。
拆開信封,一張潔白的紙張被他抽了出來,一整頁和信封上一樣糟糕的字就出現在了他的面前,顯然是出自同一個人的手筆。
「老師您好。阿爾溫很高興又能得到您的消息,您過的還好嗎?阿爾溫很聽話的學習着您留下來的知識。真的非常用功,比笨蛋哥哥用功多了。等見到您的時候一定讓您看看……」
格爾無語的笑了笑,腦海中很自然的生出了阿爾溫咬着筆桿、掏空心思寫字的樣子。
「……接到您的來信,阿爾溫和爸爸媽媽,還有笨蛋哥哥都非常高興,不過當知道只有阿爾溫才能來您這裏的時候,而笨蛋哥哥不行的時候,他的臉拉的好長啊,真可惜您沒有看到,真是太好玩了!不過。老師,阿爾溫想小小的問一句,哥哥真的不能來嗎?要不等阿爾溫來了一些時間後,再回去換哥哥來,這樣我們輪流着來,好嗎?」
阿爾溫寫的到這裏就結束了,後面是通用布里格斯語,顯然是換了一個人寫。
「格爾,感謝你為我們做的一切。我和凱蘭特、還有部族都會永記於心。我們已經為阿爾溫定好了船票,她將在下次航班來到帕拉斯罕,船期如下……
達喀爾的塔斯蘭敬上。」
收好信紙,重新裝進的信封里後。格爾將信封直接放入了書桌的抽屜里。
半個月前,格爾和塞蕾娜再次深談了一次,塞蕾娜在考慮了很多天後終於決定繼續留在艾石裂隙。而不是跟隨格爾離開。對她的選擇,格爾表示理解。畢竟她的根就在這裏,很多東西都割捨不下。
不過既然如此。有些安排就可以開始實施了,其中一個就是把阿爾溫接來,在前些日子,他就依託艾石裂隙的共用郵政系統向着塔斯蘭一家寄出了信,附帶了一塊測試能量粒子耐受性的水晶球,現在回信上說阿爾溫會跟着下一次航班過來,顯然測試的結果非常理想。
他當時在莫塔扎洛斯的時候給阿爾溫預定的是當她在十四歲前完成預設課程後,再讓她來艾石裂隙進一步深入學習。不過那個時候他也不知道自己在艾石裂隙會有什麼樣的境遇,而且到了阿爾溫十四歲的時候,估計他早就不在艾石裂隙了,自然一切都要靠阿爾溫自己了。
可現在情況已經完全不同了,不知不覺中,他也算在艾石裂隙中擁有了一些基業,雖然並不怎麼起眼,不過培養一個學徒那是綽綽有餘了,還有塞蕾娜留下照看,把阿爾溫儘早的接過來,接受正式的巫師學習自然比讓她依舊留在莫塔扎洛斯這個偏遠地方迷茫的摸索自學要好得多。
他已經和塞蕾娜說過,這個別墅的所有資源和書籍都會由她繼承下來,同樣,照看阿爾溫的責任她也會承擔起來,相信這對於她並非難事,而且有着格爾這個堪比巫師的法術資料庫,還有一些特殊的資源,她們兩個只要肯用心,想來真正的成為巫師也不是不可能的。
格爾清楚自己在巫師這邊的道路已經走到頭了,雖說他一直明白自己從來不屬於巫師這邊,但難免還是有些遺憾。不過有了塞蕾娜和阿爾溫這兩個傳承了自己巫師之路衣缽的人,她們的路才剛起步,他很期待在未來她們能夠前進到的那個地步,看看自己在今天種下的種子會有多麼豐盛的收穫。
他幻想着在很久以後和這兩個弟子再次相逢後的場景,嘴角也不禁彎出了一個弧度。
想着想着,格爾又想起了自己的另外一個弟子,阿爾溫的哥哥亞爾諾,這個算是傳承了自身武技的傳人。很是可惜,亞爾諾面對的是和阿爾溫當時同樣的問題,格爾在眷顧者那邊並沒有什麼關係和資源,讓他貿然跟着自己跑去那裏,不確定的因素太多,而且更重要的是他們一家祖祖輩輩都生活在巫師們所統治的領土上,對於眷顧者會抱有怎樣的態度很難說,如果和眷顧者扯上關係,搞不好對於他們一家反而是場災難。
沉思了一會,格爾嘆了口氣,不再多想了。
站起身,格爾活動了下身體,目光掃向了書房的一角。
「接下來,就剩你了……」
他目光所對的方向,位於木架上的斷矛正氤氳着淡紅色的煙氣,妖艷異常。(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