韓衍走了,周炎留了下來。對此,周炎很明確地說了:「是他讓我留下來保護你的。」
這是雲兮自打來到這裏後周炎對她說的第一句話。語氣很平靜,雲兮卻硬生生的聽出了不甘的情緒。
「好的,謝謝你。」雲兮微微一笑,道謝。
「……」
周炎氣結,張了張嘴想要說些什麼,但最後卻什麼都沒有說出口。他帶好兜帽,將自己的臉完全隱於兜帽之後,整個人的身形隨後也在風中淡去。
看不見人,但云兮能夠感覺到他還一直在自己的四周。她沒有去理會周炎的舉動。翻出一個陣盤,旁若無人的推演了起來。
五方大陣的威力確實不同凡響,幾乎囊括了天下所有陣法的精要,一環扣着一環、一陣疊着一陣。
早年間只見到圖紙時雲兮便驚嘆過,但當大陣真的啟動運行之後,給人的感覺和在圖紙之上時完全不同。
這個陣法不似以往瞧見的任何一個陣法。這天下的陣法只是單純的陣法,佈陣、啟陣,收陣又或者破陣。陣法只是修士的一種工具。既然是工具那自然是只要按着步驟,想怎麼使便怎麼使。
五方大陣卻不一樣,它啟動後仿若有了生命一般,並不再依靠佈陣者的心意,而是靠着自己的意志來運轉。
這……怎麼可能呢?
但偏偏發生了。
最初,從水鏡中瞧見五方大陣的運轉情況時,雲兮便覺得有些不對。鳳卿也說了大陣啟動之後他們對陣法就再無掌控之力。甚至,大陣運轉所需的靈氣都不用再以加入靈石便可以自行運轉。
這種情況雲兮也從未見過,這些天她一直在陣盤之上對五方大陣進行推演,卻越推越心驚。最開始她不過以為是因為大陣的陣法繁複,很多陣法疊加之後威力劇增所以才演變成現在的情況,但現在,她並不這樣看了。
「啪!」一道劇烈的聲響自手底傳來,雲兮眼疾手快的掐了個訣。一層厚重的靈氣將剛才還在她手中使用的陣盤包裹住。緊接着那陣盤便在那一團靈氣之中碎裂爆炸了開來。
「嘖嘖,這都是第幾個了?」石磊剛踏入房間便瞧見了這麼一幕,問道:「還是不順利?」
雲兮將那陣盤的碎片收進了儲物戒中,拍了拍手站起來道:「不,我有了新的發現。」
「大陣……是法寶?」不止蕭行遠,在座的所有人都為雲兮的新發現而感到訝異。
雲兮十分肯定地點了點頭:「沒錯,而且不是一般的法寶,我個人更傾向於是神器。」
「神器?」
不同的聲音口中吐出的是同一個詞彙,語氣卻都一樣的驚訝。雲兮在有了新發現之後便立刻拖着石磊召集了其他夥伴們宣佈這一件事情。然後滿意的看着大家臉上不約而同閃過的驚訝神情。
倒不是說神器多麼罕見……好吧,確實比較罕見,但在座的各位都是曾經屹立在仙界頂峰的大佬,手裏沒個一兩件神器出門都不好意思和人打招呼。
但是,將一個陣法當做神器,在座的有一個算一個,可都是沒聽過。
雲兮道:「我也是才剛剛才想到的。」她將最近自己推演大陣的結果和大陣實際運行的情況都說了一遍,最後說道:「這個大陣,有靈。」
是啊,有靈,什麼靈?自然不可能是生靈,那就只有器靈了。
「這個說法……雖然乍一聽上去讓人震驚,但細細想來可能也只有這麼一種可能了。」說話的是鳳卿,她是水系靈根,水鏡便是她在維持運轉。那水鏡時時監測大陣的運轉情況,可以說是離大陣最近的存在了。鳳卿作為水鏡的主人,感觸就更深一些。
「我們之前只見過神器是某一器物,卻從未見過以大陣形式存在的神器,更未見過一成型便有了器靈的神器。所以一時之間只覺得種種異象是大陣複雜所導致,需要慢慢推算解開大陣的奧秘。可是,說實話,若真的這樣一根筋走下去,除了死胡同,哪裏也到達不了。」雲兮說道。她的儲物戒里可是躺着十多塊因為承載不住推演之力而爆炸碎裂的陣盤。
沒有見過的事情並不代表不存在。排除一切的不可能,那麼剩下的即便看起來再荒誕,那也都是唯一的答案。
之前眾人還覺得五方大陣是神器一說讓人萬分驚訝,但是現在這麼一解釋,眾人反而都覺得這是唯一的答案了。
「如果五方大陣真的是神器,那麼,它和眾神之墓到底有什麼關係?我們又該怎麼找尋眾神之墓呢?」石磊撓了撓頭,神色很是苦惱。
他的話音剛落,蕭行遠便翹了翹嘴角,雲兮也毫不客氣的送了他一顆白眼。
「怎麼了?你們這是啥意思啊?」石磊一頭霧水,再看在座的其他人好像也都反應過來了,臉上都帶着了悟之色,「喂喂喂,到底什麼意思啊,誰能告訴我你們都明白什麼了,怎麼就我什麼都不明白啊。」
雲兮嘆了口氣,問道:「你手裏那塊龜殼不就是神器嗎?你平時怎麼和它溝通?」
「什麼叫怎麼和它溝通?不就是直接說……哦,我知道了。」石磊說道一半頓時也明白了過來,隨即一拍腦袋。自己可真是犯了傻,不管那大陣到底是不是神器,但它有靈是一定的。只要有靈就能溝通,想要知道什麼就直接去問嘛。
有句話說的好,存在即合理。不管什麼事物,哪怕存在只有一時,那也有其必然的緣由。
一個陣法,竟然能變成神器一般的存在。這種事情,哪怕它和眾神之墓沒有關係,眾人也要會它一會,哪怕並不需要納為己用,瞧瞧新鮮也很足夠了。
修行到了現在,眾人見過的事情足夠多,新鮮事物就越來越少了。難得有件新鮮事,可不是要組團去嘛。
於是一行人就這麼愉快的出發了。
雲兮跟隨眾人來到了大陣的邊緣處。這是她第一次親眼看見陣法。雖不像從水鏡中看到時那完整,但卻更深的感受到這座大陣器靈的存在。
它是真的有器靈。
幾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以眼神交流到底誰先上。
石磊躍躍欲試:「我來我來,我先試試。」說着,他便向前邁了一步,一手搭在大陣邊緣那閃着微微靈光的界膜上,閉着眼睛開始以神念和大陣溝通。
半晌,他睜開了眼睛,有些挫敗道:「挺傲氣的,怎麼不理我呢。」
「我來試試。」這一次上前的是錦容,他用了和石磊同樣的方式,不過片刻的功夫他睜開了眼睛,神情平靜道:「它也不理我。」
接下來鳳卿、蕭行遠甚至周炎都現身試過了,大陣絲毫沒有給任何人反應。
「雲兮,你去試試。」蕭行遠看見一直沒說話站在一邊的雲兮,便說道。
「我?」雲兮有些訝異,她原本是不打算參與這件事情的。若如她所想這座大陣真的是神器的話,那麼眾人來此一行除了想要和大陣溝通詢問情況,更多的也是因為神器擇主,眾人也都想試試自己能不能被神器選中。
一座大陣形成的神器,誰不好奇呢?縱使不會使用卻沒有任何的關係,只要認了主,使用不過是心念一動,完全不是事兒。
「算了。」雲兮搖了搖頭,分毫沒有上前的意思。她確實有些心動,但並不是針對眼前這座大陣,只是暗搓搓的想着等以後回到自己的時空是不是將這座大陣造出來,自己再試試能不能讓其擇主。
蕭行遠只一眼就明白她的心思,但依舊堅持道:「沒有關係,你來試試。」
鳳卿也鼓勵道:「小兮,你試試看。」
雲兮也很堅持:「算了,我沒興趣。」
挑選神器和神器認主這件事情多少有些雙向選擇的意味,既然雲兮堅決表示自己不願意,眾人間也都沒有讓神器能紆尊降貴認主的,遂便都歇了心思,打算回營地歇着。
「喂,本大爺可是神器,你們就這麼隨隨便便放棄了?爾等凡人究竟只不知道什麼是神器?」就在眾人轉身走了百十米遠的時候,身後突然傳來一道兇巴巴的略帶委屈的聲音。
離開的腳步紛紛停止了下來,一個個腦袋扭向後方瞧去,原本大陣所在的地方陣法陡然消失掉了,只有一個烏木材質的盒子靜靜的躺在地上。
石磊行動很快,幾步竄過去將那盒子撿在手裏,上下左右的翻轉了一番,仔細看了。
這木盒看起來就是個盒子,表面花紋十分精緻,巴掌大的盒身六面都刻着無數圖案,而在那些圖案里還有更小的圖案。以石磊的眼力就能看出這盒身上大小連環相套的圖案不下十層。
圖案有些眼熟,石磊仔細一想,很快就記起來這盒身的圖案就是整個五方大陣圖。只不過原本平面的圖形此刻被印刻在木盒的周身,每一面的圖案都無縫相接,十分玄妙。但除此之外,這個木盒就像是一個找不到開口的封閉木盒。
想不通的石磊直接就問道:「你就是五方大陣?」
……
世界一片安靜,沒有任何回答他的聲音。
石磊「切」了一聲,撇撇嘴道:「還不知道是什麼類型的神器呢,這又開始傲上了。」說着,就將木盒在手中拋了拋,一副作勢要丟的樣子:「算了,還是讓它自己呆在這裏靜待有緣人吧。」
其餘幾人雖然面上表情未變,但心裏俱都暗笑。石磊不犯二的時候還是十分聰明伶俐的。他這般說的好聽是讓那神器靜待有緣人,但實際上這個地方有幾人聯手佈置了重重禁制,如果神器就這般被拋下,恐怕是要等到天荒地老了。
「哎哎哎,你這人怎麼這麼愣呢,本大爺不過剛才累了休息片刻就要被你這麼粗魯的對待。」聲音確實是從木盒中傳來的,和剛才的那一句話聽起來完全是出自同一人之口,但這一次的聲音里透着些心虛。
石磊哈哈笑了起來,伸出食指彎曲成扣,敲了敲盒身:「那你現在休息完了,說吧,你要什麼。」
石磊的問話倒是讓那器靈愣了愣,似乎完全不明白不都是應該別人有求於神器嗎?怎麼還問它要什麼?
「不說?不說我就把你放回了。」等了片刻,木盒又是沒有反應,石磊威脅道。
「等等,別!」對方似乎反應過來,有些帶着哀求道:「你們別把我放回去,我好無聊啊。一個人孤零零的,我也會害怕的。」
「哦?會怕?」石磊摸了摸下巴,「真稀奇,頭一次聽說神器會害怕。」說着,就哈哈哈笑了起來。
「行了,別玩了。」蕭行遠怕石磊刺激過度,讓對方惱羞成怒,上前幾步接過那木盒,問道:「你叫什麼名字。」
「我……」器靈剛想說,卻又陡然轉了話音:「不行不行,我不能說,我的名字要我的主人第一個知道。」
「那麼,我們這些人里,沒有一個你看的上眼想要認主的嗎?」蕭行遠也不生氣,繼續問它。
器靈又不說話了。
蕭行遠等了一會兒,說道:「這樣不行,如果你不認主,我們是不能把你帶出去的。」
「為什麼?」器靈似乎沒有想到自己會得到這個答案,急切的問道。
為什麼?當然是因為誰都不知道你會認誰為主啊。
現在可以確定五方大陣一定就變成了這個木盒,從器靈的口中也直接證實了雲兮的推斷。而且,可以肯定的是,這神器雖直接生出了器靈,但畢竟神器剛剛誕生,器靈還稚嫩地很。
神器的出現是無心插柳柳成蔭的結果,屬於意外之喜。在場眾人對神器雖然喜愛,卻也並沒有太多的執着。到了他們這個境界,有神器固然是好,但是沒有,也無所謂。修行修的是心,器物只能作為輔助。
真正強者即使手中空無一物也能無懼任何挑戰。
神器不願認他們為主,他們也無所謂,但是誰都不能保證將它帶出去它最終會認誰為主。萬一,它瞎了眼認仙界的人為主,那豈不是一番辛苦全為他人做了嫁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