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億円對東京大部分人來說,是一個可望不可及的數字。
東京的最低時薪是為每小時1163円,每天工作8小時,需要近30年。
人生有幾個30年?
何況,明天和意外,不一定哪一個先來敲門。
總上,1億円買斷一份友情,是個很公道的價格。
明日誠捫心自問,如果是剛剛來到東京的他,面對這份天價誘惑,肯定會果斷與雨夜修司絕交。
「抱歉,我現在就離開。」
面前的竹園麻奈沒有任何遲疑,從椅子上起身,對兩人鞠躬:
「我實在沒辦法接受這樣的事發生,如果會長與副會長一定要堅持,那我只能放棄加入學生會。」
出乎九重雪繪意料的反應。
明日誠抬手示意她稍安勿躁,對竹園麻奈說:
「我們沒有和你開玩笑,如果你選擇放棄這段友情,我以我的人格擔保,這1億円屬於你。」
「對不起,我不能接受。」
見竹園麻奈臉上閃過掙扎的神色,明日誠咧嘴笑了起來:
「你沒有必要維持這樣的人設,以前你做過什麼事,我很清楚,村上同學之所以不清楚學生會資金的事,是你動的手腳吧?」
聞言,竹園麻奈慚愧地低下了頭,她的小手段只能騙騙信任她的村上紗希。
對外人來說,這並非什麼難以看清的事。
默認了啊。
明日誠和九重雪繪交換眼神,語氣放緩,循循善誘:
「如果她知道這些事,你們的友情也會消失,不如你拿走這1億円,主動和她絕交。」
事情這樣發展下去,竹園麻奈得到了錢,明日誠可以贏下天照,給赤染鶴一個交代,還能解除九重雪繪的詛咒,村上紗希不需要知道真相,也不會受到傷害。
無人受傷的世界就此達成。
窗外的太陽緩緩沉到地平線以下,橘黃色的光輝落在明日誠與九重雪繪身上,在地板上拖出長長的影子。
竹園麻奈站在陰影中,淚水無聲流淌,划過側臉,從下巴滴落地面。
沉默許久後,她失去所有力氣般坐在椅子上,雙手掩面,聲音哽咽:
「不是這樣的...我...我也沒辦法。」
竹園麻奈像是受到了天大的委屈,不似騙人。
事情另有隱情,明日誠感到一陣頭疼。
天照隱瞞了非常重要的信息——竹園麻奈的苦衷。
當然,他也有錯。
錯在一些先入為主的刻板印象,單方面認定竹園麻奈是個心術不正的辣妹。
等她止住哭聲,抬起妝容有些花掉的臉,明日誠從座位上起身,把散落一地的鈔票收拾好,放回包里。
「展開說說,你為什麼要這麼做。」
聞言,竹園麻奈的視線看向九重雪繪,那雙如刀般鋒利的酒紅色眼眸讓她感到安心:
「我和紗希是田徑部成員,雖然有自誇的嫌疑,但我們兩個的成績都很優秀。
我們未來想一起去體育類的高校,但教練他......」
「你把錢都拿去給田徑部教練,並且沒讓村上同學知道這件事?」
「嗯,紗希她很單純。」
見竹園麻奈點頭,明日誠頭疼地扶額,這種狗血電視劇里的情節為什麼會真的發生?
那個該死的教練,讓他錯失贏下天照的機會,罪不容誅。
秉着少反省自己,多埋怨他人的原則,明日誠決定讓那個田徑部教練付出代價。
「雪繪,交給你了,我回來前別讓她離開。」
說完,他迅速跑出房間,經過長長的隊伍,來到學生會的建築外,尋找村上紗希的蹤跡。
世間所有的勝敗爭鬥,最痛苦的不是失敗之際,而是承認失敗之時。
明日誠不認為他已經輸了,哪怕竹園麻奈有苦衷,村上紗希也不一定會原諒她。
現在找到村上紗希,直接戳開事情的真相,再加以勸說,應該還來得及。
「鶴,把我——」
「我贏了。」
天照的聲音打斷了他的話。
明日誠看向聲音傳來的方向,天照的白色短髮染着日落的金黃,她坐在路邊的長椅上,雙腿沒有着地。
坐在她身邊的,是穿着黑色衝鋒衣的村上紗希,眼眶泛紅,應該已經知曉事情的真相。
「誠,沒關係。」
赤染鶴在他耳邊安慰,語氣里有着些許苦悶的感覺,但情緒還不算太差。
還不是認輸的時刻。
明日誠走到村上紗希面前,低頭俯視她,輕聲開口:
「人只要改變一下價值觀,怎麼樣都能生存下去。
只要略微改變一點看問題的角度,過去覺得重要的東西就不再那麼珍貴,無聊的東西反而顯得重要了。」
「會長,有些東西不會變的。」村上紗希輕輕搖頭。
「嘛,你說的也對。」
明日誠被她說服了,確實有些東西不會變。
對人類來說,感情是很重要的東西,他也在期待不會變的感情,否則又何必如此費心費力。
算了,輸給神明,也不是多麼丟人的事。
明日誠長長吐出一口氣,視線看向滿臉得意笑容的天照,邁步離開。
天照從長椅上跳下,小跑兩步追上他。
「說好了,和我簽訂契約。」
「契約的內容我們還沒協商。」
「和鶴一樣,如何?」
「我可沒有食物給你。」
事已至此,只能面對。
明日誠再次分析起天照,思考和她簽訂契約的利弊。
好處很多,她可是天照大御神,高天原的君主,某種程度上還算乖巧,說是大賺一筆也沒問題。
壞處也很明顯,首先是赤染鶴的情緒需要照顧。
其次是九重雪繪的詛咒,兩人契約後,肯定沒辦法通過強硬手段解除詛咒。
最後是天照的思維模式和三觀可能對生活造成影響——和其他人不同,她是強闖進明日誠的「殼」中。
「沒關係,可以刪掉這部分。」
天照伸手拽住明日誠的衣擺,左右環視,沒有其他人在,直接帶他傳送到高天原。
入目是一座金碧輝煌的大殿,赤染鶴現出身形,漂浮在半空中,搭起腿坐着,充當兩人契約的公證人。
哪怕她如何不情願,願賭服輸的道理總要認,只能回頭再和明日誠算賬。
「給我看看你們的契約。」
天照向明日誠伸出手,黃金般的眼眸里滿是期待。
這樣,他就不會偏心赤染鶴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