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別吃了。」六七天沒有吃飯,這個人是怎麼活的?姜暖心裏很疼,又不知道他是為了什麼才如此的,只能拿着笸籮站了起來,順手把湯碗也端了,不管是什麼都不能再讓他吃了。長時間的不吃東西,然後暴飲暴食是很容易出危險的,這是常識。
「暖暖。」岑相思把視線從包子上移開望向姜暖,軟軟的叫着她的名字。
「我不是捨不得給你吃,是你一次吃得過了量會傷身子的。」只要不牽扯兩個人的私事,姜暖還是能保持着心平氣和與他說話。
「我知道的,方才就是太餓了,本想只吃兩個的……可越吃肚子越餓。」岑相思說話的聲音也小了下去,似乎覺得自己一天堂堂的王爺竟會狼狽成這個樣子也是很難看的事兒,他的臉紅了。
「我去洗碗,你在院子裏溜達溜達,別積了食。」這傢伙有時候麵皮厚的令人髮指,有時又薄得像個大姑娘。姜暖不好再說什麼,端着東西去了廚房。
岑相思心裏的小花一朵一朵地又都開了起來,洗了澡,填飽了肚子,又能守在自己喜歡的女人身邊,吃着她親手做的飯菜,這可是一個月來夢寐以求的事啊,如今美夢成了真,現實里和暖暖相處比夢境來的真實,他覺得就是看着她沖自己發脾氣也是幸福的。至少說明她還是在乎自己的。
為了這樣的女人,岑相思覺得自己受的罪值。
扶着腰站了起來,他低頭看了看自己肚子,有種下墜的感覺,果然是吃的太多了。他自己本身就是懂得醫術的,因此不用姜暖說他心裏也知道吃得太多的壞處,所以他聽話的在院子裏慢慢地溜達起來。
泡了一壺新茶,姜暖一手拿着兩個茶杯走了過來,一到前院就看見了那個長發飄飄的纖瘦『美人』正雙手托着腰在院子裏慢悠悠地溜達着,看見她還害羞的一笑。嚇得姜暖唇角一抽,心道:這是快生了啊……老子喜當爹了!
「暖暖啊……」岑相思看見姜暖一出現就快步迎了過來,伸手接了她手裏的茶杯小聲問道:「我不在的時候你一天想我幾遍啊?」
姜暖的臉毫不客氣的沉了下來,沒了一點笑模樣。
岑相思知道自己又捅了馬蜂窩了,暖暖好像根本就沒有原諒自己的意思呢。他像個做錯了事的孩子一樣亦步亦趨地跟在她的後面走到石桌前,張了張嘴:「暖暖。」
「想好了說。我只聽實話。不管好消息還是壞消息我都要聽實話。」往茶杯里倒上茶水,姜暖看着那琥珀色的茶水裏一根茶葉梗在打着旋兒,她伸手握住了杯子,想讓那不安的茶葉梗停下來,卻被燙手的杯子蟄了一下:「好燙!」她把手送到唇邊使勁地吹着,藉以掩飾心中的不安。
她也怕,怕聽到自己接受不了的事實。
『吱扭』一聲,還沒等岑相思說話,院門被從外面悄悄地推開了一條縫,阿溫和做賊似的擠了進來。突然看見站在槐樹下的兩個人都正瞪着自己,他只好裝作大方的走了進來,隨手關了房門,叫了姜暖一句就朝着自己的屋子走去。
「站住。」姜暖喊住了他,阿溫一天天的大了,越來越脫離了小寶寶的樣子朝着小男孩的趨勢發展,人也開始淘氣了。所以姜暖看見他這幅探頭探腦的樣子就知道他隱瞞了什麼事。
「阿姊,你們先聊天吧,我回屋去繼續收拾。」阿溫遠遠地站在院子中間,對着姜暖說道。
「你屁股上的那個腳印是怎麼回事?別說是你自己脫了鞋印上去的。」姜暖目光如炬,天天和這個小毛頭鬥智鬥勇,她早就能夠洞悉他的細微的變化了。如今他肯乖乖地回去收拾,這已經是不正常了。
「是嬌嬌的小舅舅踢的。」阿溫回頭看了看自己的屁股上沒有銷毀的證據知道隱瞞不住,只好和盤托出老實交代了:「剛才我拿了一個肉包子想給如意吃的,他總是說阿姊做的包子比他娘包的好吃。」
「有眼光,我家暖暖做的飯食就是好吃。」聽得津津有味的岑相思坐在石墩上摸着鼓起來一塊的肚子表示贊同。
然後就收穫了姐弟倆的一對兒白眼,讓他明白自己好像也有問題沒有交代清楚呢。於是立馬噤聲。
「然後呢?」姜暖喝了一口茶,頭也不抬的說道。
旁邊一直眼睛盯着她的岑相思趕緊伸手拿了茶壺又續上一點兒。
姜暖疑惑的看着他,無事獻殷勤非奸即盜,看來這傢伙隱藏的秘密不小啊。
「後來才到了如意家門口就被嬌嬌的小舅舅看到了,一定讓我把包子給他先吃一口。可是他的嘴巴那麼大!」阿溫說着用手比劃了一個他家洗臉用的木盆那麼大的形狀,這動作立馬讓姜暖腦子裏浮現出一個張着大嘴的獅子的圖像。
「他要是咬一口那包子就沒有了。所以我自然你不會給他的。然後就打起來了,然後我就被他揍了。」阿溫回頭又看了看屁股上的腳印子,不以為然的說道。
「包子也被他搶走了是不是?」姜暖問道。
「沒有。我打不過他,就只好挨打,可包子我可是打的過的,我把它踩扁了,讓那傢伙吃不到!」阿溫氣呼呼地說道。
「……」姜暖想笑,又覺得這個時候笑好像有點不對頭,所以她只好低着頭強忍着調整一下情緒。
「做得對,沒想到小鬼還挺有脾氣的麼。和你姐姐一樣。」岑相思聽得眼睛都亮了。他出生的時候幾個兄長几乎都已經長大成人,六歲前基本是在一群太監宮女的圍繞中生活的。那時的記憶里他覺得自己就是一具木偶,一具任人擺佈的木偶。每次只要父皇一來母妃的宮殿,他便會被仔細打扮一番抱到父皇和母妃的中間坐一會兒,然後在父皇現出倦意的表情前再被抱走,繼續在他自己的院落里學規矩,背書……等着下一次出場。所以他一聽到姜溫講起小孩子之間的爭鬥就覺得有趣,手腳都痒痒起來,恨不得剛才自己也在,好能和他們打作一團。
於是他站了起來輕快地走到阿溫旁邊牽着他的手嘀嘀咕咕地朝着阿溫的房間走去,姜暖就看着小東西聽了他的話先是搖頭,接着不知道那妖精又說了什麼,小東西朝着阿姊看了看,才一咬牙點了點頭,瞬間岑相思的眼睛就笑得彎了起來,一提阿溫就閃進了房間。房門白關得緊緊地,那一刻姜暖有種被出賣了的感覺。
阿溫的房間裏不時傳出地『赫赫』喊叫聲,聽得姜暖的好奇心也省了起來,然後她站起身來輕手輕腳地朝着正房走去,誰知才走了幾步阿溫就打開房門沖了出來,這回是連站在哪裏的阿姊也不叫了,一手拉開門閂,門都未關就跑了出去。
岑相思負着手向外張望着,臉上透着緊張。
「你教阿溫幹什麼了?可別叫他不學好啊!」姜暖看見他們兩個在一起鬼鬼祟祟的樣子就忍不住會往壞處想,恐怕這個妖精把自己家的親親小正太教成了一隻皮猴子。
「噓!」岑相思似是在凝神靜氣的聽着什麼,他先是示意姜暖不要說哈,然後一擰身就飄上了屋頂,然後俏生生地立在那裏雙手負在身後,墨發飛舞,似乎馬上就要溶進風中隨風散去……
姜暖就站在院子裏仰頭看着那個高高在上的他,忽然覺得他們之間的距離是那麼遙遠。
過了一會兒,岑相思面上一喜,不再在屋頂逗留,擰身縱了下來。只見他眼睛在姜暖身上一勾,就施施然地坐在了屋檐下面,後背靠着柱子閉目養氣神來。
「裝!」姜暖撇着嘴不以為然地說道。
臉色紅撲撲的冒着汗的阿溫連跑帶顛地從門外竄了進來,臉上還帶着一塊青,袖子也被撕了一個三角口字,他用目光在院子裏一掃,然後衝着岑相思就跑了過去:「師父!」他恭恭敬敬地抱拳叫了一聲。
「噗!」姜暖馬上說道:「你叫他師父?那我叫他什麼?」
這個問題把兩個美人同時難住了,到底是岑相思反應快些,他與阿溫商量道:「我就說你叫我姐夫好吧,你又不聽。看看,娘子不樂意了。不如你就叫我姐夫吧。」
「哼!」阿溫直起了身子,對着岑相思用很嚴肅的口氣說道:「剛才我們是說好了條件的,師父我已經叫了,而且就叫這一次。那這筆買賣就算了了。以後你也別以我師父自居,至於別的你想都別想!」他說話的口氣和神態都和姜暖像極了,最後還不忘記用白眼球翻了岑相思一眼。
「小鬼,你這樣做就不對了啊,剛用我教的手段收拾了那個傢伙,轉眼你就不認人了。」岑相思又把後背靠上了柱子,伸手用指尖捲起一縷長發繞着圈,怎麼看都是胸有成竹的樣子。
果然,他家的院門外想起了一個半大孩子處在變聲期的那種啞啞的叫聲:「小包子舅舅你快出來,咱們再大一架,我一定打得你叫我爺爺!」
「還敢找到我家來鬧?剛才我都揍得你太輕了是吧!」阿溫說着擼起衣袖就奔向了門口,一下子把院門完全打開,然後就愣住了。
門口站着的孩子確實嘴巴不小,雖然不像是個張着血盆大口的老虎也可以說像個呱呱亂叫的蛤蟆了,姜暖這怕他那嘴巴要是沒有耳朵攔着會一直咧到後腦勺上去!
只是,這找上門來的熊孩子這次可不是赤手空拳來的,他的手中分明拿着一把地里做農活用的鋤頭,他眼睛紅紅的在門口叫道:「有種你別和烏龜似的躲着,出來啊!」
阿溫不想做烏龜,可他有點怕那把鐵鋤頭,站在門口的小傢伙有些猶豫了……
「叫姐夫……」一聲緋糜的聲音幽幽傳來,好聽極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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