岑相思匆匆來匆匆去,連口飯都沒有吃。姜暖想留他好歹吃口東西又惦記着阿溫的安慰,覺得自己都心疼不過來了。
當着楊玉環的面她雖然沒有多說廢話,如今屋裏只剩了自己的時候,她也暗暗的埋怨不該這麼輕易的放了阿溫出去。
越是年節的時候市面上越亂。總有好逸惡勞的人想要不勞而獲。壞人可不只是現代社會才有的。
胡思亂想了一會兒,姜暖自己就叫了停。
她不能把自己逼瘋了。世上沒有賣後悔藥的。馬後炮的事兒還是算了吧。現在想這些還有什麼用?
鋪了被褥,姜暖擺好兩個枕頭,這才又想起岑相思今夜裏不會回來了。
姜暖在屋裏待不住,總覺得阿溫會隨時回家似的。
她輕手輕腳地拉開門走了出去,就看見楊玉環也不聲不響地坐在小樓前面,側着身子,面朝着門口。
「玉環,別再外面坐着了,今兒王爺不回來,咱們都早點睡。」儘量用平和安靜的語氣和她說着話,姜暖穿了鞋走到狗窩邊把好漢脖子上的鐵鏈放開:「這個時候就看你的了,院門外面有了動靜使勁叫!最好把莊子上的人都吵起來才好。只要能逮住那個送信的,你出嫁的時候,我給你多陪送幾十斤大骨頭,不!我給你陪送一頭豬!」
「姑娘您也早點安置,有人叫門我去開門,您別出來進去的不拿自己的身子骨當回事。一莊子的人可都指着您呢。」楊玉環輕聲勸着姜暖。
「嗯。」為了不讓楊玉環再嘮叨,姜暖很自覺的回了屋子,不過為了怕關上門後自己聽不見院門外的動靜,她特意給門留了很大的一條縫。
慢吞吞地坐在了褥子上,後背貼着牆靠好,姜暖沒有一點睡意。她支愣着耳朵分辨着每一聲細小的聲音。疑神疑鬼的,總覺得外面有人走動。
疑神疑鬼的熬到天亮,姜暖想要起來去做早飯。可轉眼一想家裏就她和玉環兩個人,鍋里剩的就夠吃了,她又躺了下去,看着窗外的陽光越來越盛,她才在不知不覺中睡着了。
迷迷糊糊中聽到有院門開合的聲音,姜暖全身的神經似乎同時醒了,她馬上從被窩裏坐了起來。這才發現自己還是穿戴整齊的。
她馬上站了起來,一把打開房門,就看見是楊玉環抱了一抱玉米秸走了進來。
玉米秸子高粱杆子,都是燒火做飯時引火用的東西。因為這些東西都枝枝楞楞地佔地方,而且幹了以後又特別愛着火,所以收了莊稼後很多農戶都是把它們堆放在地里,而不是堆在家裏。
見只是玉環出去抱了柴火,姜暖又沒了精神。她費力地對着吭哧吭哧幹活兒的楊玉環一笑:「早晨咱就吃剩麵條吧,別忙着做新的,咱倆吃不了多少。」
「噯。」楊玉環應了,「您再睡會兒吧,我見您屋裏的燈亮了一夜。」
「那你不是也沒有睡?」姜暖抬眼看着楊玉環,見她臉色還好,才放了點心:「反正就咱們兩個,家裏也沒啥緊要的活兒。吃了早飯我們都歇着,啥也不干。」
「噯。」楊玉環又應了一聲,抱着那堆比她還高的玉米秸去了後院。
說了幾句話,姜暖是徹底沒有了睡意。收起了被褥,洗漱過後,她和楊玉環一人吃了一碗麵糊糊似的剩麵條湯。吃得兩個人的腦子也暈乎乎的和糨子一樣。
「您那湯麵是怎麼做的?我看原先您做的放一宿之後再熱也不會散啊。」楊玉環對自己做的飯食也是越來越不滿意,所以向姜暖請教起來。
等着話一出口,她才覺得現在說這個好似也不是時候。小公子還情況不明,自己就開始說上吃喝了,這不是太沒心沒肺了麼。
「和面的時候加個雞蛋,再捏一點鹽就行。」姜暖沒想那麼多,楊玉環問了,她就隨口答了。
「中午的飯還是我來做吧。」她也覺得這兩頓飯確實是吃的沒飢沒飽的,肚子裏還挺不舒服。「玉環,給我收拾個包袱,不要帶太多衣物,能夠換洗的就行。」
「您是要?」楊玉環才升起了對自己做飯手藝太差勁的慚愧心,就又被姜暖的話說愣了。
「也許用不上呢。怕那些人捎信讓咱們到遠處去接阿溫。」姜暖拍拍衣服站了起來:「我去大場院那邊轉一圈,走走過場……」
做個當家人也累。心裏再怎麼樣鬧騰,面子上也得裝着風平浪靜,所以姜暖還得像每天一樣到莊子裏走走看看,亮亮相。
「你在家把門關好了。警醒些。」臨出門前,她又對着玉環加了一句。
和每天的路程一樣,姜暖面上若無其事的在四處巡視了一番後,還在青山屋裏嘀咕了半晌才面上掛着淡笑走了出來。
一切太平。青山的嘴嚴,到現在阿溫出事了消息也沒被散出去。
離了大場院,她沒有再逛,直接回了家,就怕自己出門久了,錯過什麼消息。
等到兩個人午飯都吃完了,姜暖可算等來了岑相思的消息:簡夫子家也收到了信件,文字和姜暖看到的那封一樣。可見是出自一人手筆。
而且岑相思昨晚知道這些後,又一路查下去,不動聲色地問詢了很多人,而起都是與簡玉相熟的人,終於把阿溫口中的『夫子的同年』給扒了出來。
這個人的家鄉離着帝都不遠不近的,坐馬車也要走二十來天。正是在帝都南面的江上郡。
姜暖從未出過帝都,連江上郡這個地名也聽着耳生。搬着《大梁要術》找了片刻,查明了一點,這地方確實要往南走……
坐實了阿溫和簡夫子確實是落到劫匪手裏了,姜暖是真着了急,半天工夫,一邊的唇角就起了個黃豆粒大小的火泡,摸起來都是熱的,一剜一剜地疼。
「沏壺茶,多放點茶葉。」姜暖對着又在院子裏來回來去走個不停的楊玉環說道。
「是。」楊玉環就怕閒着,現在聽說有了事做,她轉身就去了廚房燒水。
姜暖靠在雨檐下的柱子上閉着眼曬太陽。
現在只能等着劫匪的消息了。別的一點辦法沒有。
青山問過她,要不要到衙門裏去告狀。
姜暖覺得即便是告了也沒用。岑相思已經在查,他可比衙門裏那些廢物點心強多了。
「姑娘,喝吧。這個去火。」不大會兒功夫楊玉環就走了回來,把手裏的托盤放下,她拿起茶壺給姜暖倒了一杯茶。
滾燙的熱氣卷着青澀的茶香,姜暖低頭一看:「嗬!這顏色,都成了可樂了!」
茶杯里的差是沉沉的棕色,藥湯子一樣的。讓她想起了前世的飲料。
「可……樂……?」楊玉環不明白了。她不懂一杯茶水有啥可樂的?
「那個,我說我自己呢。」姜暖端起水來淺淺的抿了一口,先是燙的一吐舌頭,接着又苦的一伸脖子。
「你看看我,面子上裝着啥事沒有。可心裏卻藏不住,這大火泡一起,誰不知道我着急上火吶。」
「唉,姑娘就夠不容易的了。」楊玉環給自己也倒了一杯茶捧着,也坐在了雨檐下:「從我一來投奔您,就給您找事兒……」
「這和你有什麼關係啊?」姜暖側頭看着她說道:「沒根沒據的不要把什麼都往自己身上扣。如今咱也算是一家人,在王府里不是就對你說嘛,等你出了宮就來找我。總不能你來了,遇到事了,我只看着不管啊。」
「遇事咱得往好處想。」看見楊玉環蔫頭耷腦的樣子,姜暖倒是反過來安慰她:「平日裏你也見了,阿溫哪是省油的燈?他遇事有分寸。定會沒事的!」
「嗯!」楊玉環趕緊點頭。
「東西收拾好了?」姜暖又往嘴裏灌了口苦茶。
「好了,咱兩人都沒多少東西,包袱不大。」楊玉環放下茶杯,用手比劃着包袱的大小。
「你就不要去了吧……」姜暖是想萬一需要帶着銀子去贖人,自己和岑相思出面就好了。
「那怎麼行?」楊玉環馬上不幹了:「您和小公子都不在家,我自己待着還不得急死?我得跟着您,路上還能照顧您呢。」
「再說我也有銀子。」楊玉環從貼着衣襟的懷裏掏出一個包的板板整整的小包來,遞給姜暖:「這是一百五十兩銀票。」
姜暖一瞪眼,馬上把她的手推開:「你快收起來吧!就這點銀子還是你在宮裏待了十多年拿命換來的。我不能用。」
「拿着!我知道您現在缺銀子。」楊玉環固執的把手又伸到姜暖面前。
「這錢你怎麼說我都不會拿的。」姜暖再一次把她的手推開:「好好留着吧,等將來玉環嫁人了,這就是你的私房錢。我給你辦嫁妝……」
「我這樣子還嫁什麼人啊,宮裏出來的……」說到這個,楊玉環的手默默地沉了下去,「只要您不嫌棄我,我就在您家裏伺候您一輩子吧。」
「我嫌棄你!」姜暖馬上接口道:「你現在沒病沒災的,不嫁人賴在家裏做什麼?」
「宮裏出來的怎麼了?你又不是真的一直住在宮裏,不清不楚的。從先帝也薨逝,你就跟着宸太妃出了宮到了鳳凰山,怕什麼?誰要是嫌棄你,那就是瞎了他的狗眼!我也絕對不會允許你嫁給這樣的人。」
姜暖氣勢洶洶地說道,完全忘了自己才說過的『我嫌棄你』……
楊玉環吃驚地望着她,臉上紅紅的,正想說些什麼,一直臥在窩裏裝死狗的好漢突然鑽了出來,立起耳朵,警惕的望向門口。
楊玉環和姜暖對視了一眼,同時閉了嘴。
兩個人幾乎同時起身,輕手輕腳地朝着院門走去,快到門口的時候,姜暖先把立到牆邊的大掃把抄了起來,然後才對着雙手已經伸到門閂上的楊玉環點點頭。
楊玉環會意,飛快地拉開門閂,把兩扇門往兩邊摔去,而她自己則是往門後一跳。
「旺!」一直沒有叫的好漢,被她這個動作嚇得也往後跳了一下,張嘴狂吠一聲。
氣吞山河的一聲狗叫,又把兩個女人都驚出了一身白毛汗,兩個同時回頭看了好漢一眼,又不約而同地望向門外。
大門外並沒有人,姜暖舉着掃把沖了過去,站在門口向兩邊張望,門外靜悄悄的確實沒有人經過。
「呼……」姜暖靠着門框穩定一下自己亂跳的心臟,覺着自己已經開始草木皆兵了。
「姑娘,有信!」楊玉環用手一推她,從門框與院牆的裂開的縫隙里拿下一個信封來,遞給姜暖。
「影!快看看四周有什麼人經過了。」姜暖對着頭頂喊道。
頭頂有風吹過,半晌沒有回聲。
「吃飯去了?」沒得到影的回答,姜暖自言自語了一句。
「別管他了,您快看看信里寫的是什麼?」楊玉環催促道。
把手裏的掃把遞給她,姜暖先轉身回了院子,便走邊拆信。
然後她就在院子裏站住了:「收拾一下,我們馬上就走!」
「啊?」楊玉環追到她的身邊。
「你趕緊把家裏收拾一下,門窗都關好,把我讓你收拾的包袱也拿出來準備好,在這等着我。」姜暖說着就往外走去。
「您現在還幹嘛去啊?」楊玉環到現在也不知道信里寫的什麼,心裏着急的不行。
「我去找青山。」說完,她自己就停了腳步,然後又朝自己的屋子走去:「不能找青山,一找他肯定就走不成了……」
「姑娘,您先和我說說信里寫的啥啊?您就急急火火地要出門?」
「讓我們帶了銀子趕去嘉興關。今晚必須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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