顏歡瞥了一眼已經坐下的童瀅瀅,一副「你確定?」的表情。
雖然童瀅瀅這個一天在店裏無所事事的傢伙終於能派上一點用場的確是一件好事,但是以她「點子王」的過往事跡來看...
別聊兩句直接給柏憶的修改器聊爆了。
「叮叮!」
見顏歡還站着,童瀅瀅摁着手上的摁鈴,就這樣看着他。
那樣子,要是再加一個指人的動作就和前世哈士奇的那表情包差不多了。
意思是:「別bb,快去嗷!」
「......」
算了,反正今天童姐沒喝酒,她沒喝酒之前腦子還是挺正常的...應該。
「好,那我去忙了。」
顏歡一挑眉毛,倒也沒有再執着。
畢竟店裏現在的確需要幫忙,而且童姐又不會什麼領域展開,他待會也能隨時回來的。
他最後看了一眼柏憶,隨後轉頭離開。
看着顏歡離開,柏憶原本被他一杯熱水與幾句話暫時穩定住的悲傷又開始冒頭。
她下意識地想要抽鼻子,可在眼前童瀅瀅的打量下又不得不放棄...
自顏歡離開之後,童瀅瀅的眼神好像無意識地變得更加銳利了一些。
她呼了一口氣,打開了煙盒,露出了裏面豎着幾根排列整齊的女士香煙。
左手的手指間一柄翻蓋火機靈活地轉動,摩擦着迸發火焰,點燃了她取出的香煙。
紅色的微斜劉海下,她的眼眸好像也被唇中的香煙點燃。
透過彌散的煙氣便能看見,她的眼神正由半死不活逐漸轉化為魅惑慵懶。
但童瀅瀅的確給了一種柏憶很不好相處的感覺,有一種很典型的南區的感覺。
隨後,柏憶便看着她伸手在自己的外套內側摸索着什麼。
「啪!」
一柄電棍就被放在了桌上。
柏憶瞪大了眼,小心翼翼地瞥了一眼童瀅瀅,卻見她還在摸索。
「啪!」
又是一把摺疊好的蝴蝶刀被拍在了桌子上。
「......」
看童瀅瀅還要再從懷裏掏出一些什麼,柏憶連忙站起身子來,怯聲說道
「...我馬上就走,不用麻煩你們了。」
「急什麼?坐...」
柏憶不敢坐,但童瀅瀅最終也沒拿出什麼M1917史密斯維森,而是從懷裏拿出了一個小巧的鐵製酒壺。
卻見童瀅瀅比柏憶還要更小心翼翼地看了一眼顏歡離開的方向,隨後打開了酒壺抿了一小口。
原來是拿酒出來喝啊...
不過為什麼要這么小心?
柏憶不懂,但猶豫片刻後又坐到了椅子上。
一口熱酒下肚,童瀅瀅的臉上露出了舒爽的神色,連對柏憶說話都輕巧了許多,
「大晚上的還穿戴這麼整齊,口罩、墨鏡,真的,不知道的還以為是尾隨的變態呢...再說了,現在要走,你看得清楚路嗎?」
「......」
還真別說,柏憶這一天下來的行程真的就是如此。
全副武裝地一路跟蹤顏歡,直到此刻來到南區。
有一些做賊心虛,柏憶撇開了目光,
「嗯,可以的...」
聞言,童瀅瀅立馬翻了一個白眼,
「沒聽出來?我的意思是讓你摘下墨鏡和口罩我們再聊。」
「我...不太方便。」
「哦,長得醜所以不敢見人?」
「......」
柏憶低着頭抿了抿唇,沒回答。
而看她一直這樣一言不發,童瀅瀅忽而湊近了她一些。
我抓!
下一秒,她直接伸手將柏憶眼前的墨鏡抓了下來。
眼鏡突然脫離臉龐,便露出了柏憶早已被淚水打濕的一雙美眸...
「你...你幹什麼?」
柏憶被嚇了一跳,想要把墨鏡給搶回來。
而童瀅瀅直接靠在了椅背上,拒絕歸還的同時,表情帶起了一點訝異,
「這不是長得挺漂亮的嘛,有什麼不敢見人的?」
「我...」
「而且大晚上一個人哭唧唧地來酒館幹什麼?這裏不是炸雞店的兒童遊樂樂園,不歡迎未成年人知道嗎?」
柏憶別過一點眼神,小聲嘀咕道,
「那你店裏不也請了未成年人來打工嗎?」
「...你們這群小孩一個個能說會道的,都要考研是吧?」
童瀅瀅將她那被淚水沾惹的眼鏡放在桌上,順手從後座拿了煙灰缸過來,
「麟門兼職法許可,一周最多工作28小時,我聘用員工合規合法,有什麼問題?」
「......」
彈着煙灰,童瀅瀅垂眸看向桌面上的墨鏡,表情認真了一些,
「韋伯墨鏡,五千多的款,能用得起這個,你不住南區吧?從哪裏跑過來的,長這麼漂亮,大晚上的在外面邊哭邊晃會發生什麼不知道嗎?把口罩解了,說不定我能幫上你...」
柏憶沒應聲,只是伸手將墨鏡拿了回來。
一邊起身,她一邊低聲說道,
「不用了,我這就走...」
「隨你,反正你走了我也會報警的。」
童瀅瀅揮手說拜拜,百無聊賴地拿出了手機,準備刷視頻。
「報警,為什麼?」
柏憶不可置信地轉過頭來看向童瀅瀅,但她卻用看傻子的眼神看了回去,
「痴線...伱手機壞了,身上穿着這身破裙子,看起來也沒帶現金的習慣,你能去哪?能保證安全?這可是南區!我現在不報警難道等着第二天警察來調查影響我做生意嗎?」
柏憶看了一眼自己手中握着的手機,那兒破碎的屏幕正對着童瀅瀅,一眼就能被她看見。
張了張嘴,眼睛卻愈發酸澀。
童瀅瀅的擔憂對於有懷表的她而言不是什麼太大的問題。
但是,她現在是真的不知道該去哪裏了...
一諾姐那被媽媽發現了,而且估計因為自己的緣故,媽媽一定會痛罵她一頓。
自己和媽媽吵架還衝動地把手機給砸了,結果身上也沒有現金,付不了錢什麼都做不了。
「.......」
想着想着,柏憶又控制不住地流下淚來。
她不知道該怎麼做,卻還是三番五次地想要離開。
為什麼?
因為她一點都不想回家,一點不想看到母親。
她甚至只想躲起來,躲到一個永遠不會被母親發現的地方...
兩行沉默的眼淚緩緩落下,她的手中握着懷表的力道也越來越緊。
童瀅瀅原本還在看手機,卻突然感受到了一股惡寒感...
她皺起了眉頭放下了手機,餘光卻看着那站起來的女孩滿眼都是淚水,好像是被自己幾句話說哭了一樣。
???
不是,妹子你...
這就哭了?
「丟雷...」
剛要爆粗口,那邊卻傳來了顏歡收銀的聲音,
「承惠,一共298,plane還是...」
童瀅瀅的粵韻風華瞬間熄火,她坐直了一點身體,只能無語地在煙灰缸上點了點煙灰
對着眼前哭唧唧的柏憶勾了勾手,輕聲說道,
「看你年紀輕輕的,能哭着跑來這裏,八成是因為家裏的事,兩成是因為學校里的事...」
柏憶愣愣地抬頭看童瀅瀅,正好對上她打量的眼神。
童瀅瀅微微一笑,說道,
「說對了,因為家裏的事?」
「...嗯。」
「這有什麼,我老大不小了也天天和家裏人吵架。以前他們瞧不上我,現在也差不多,在他們眼裏我永遠都有讓他們不滿意的地方...你看,我不也還是好好的,天天吃香的喝辣的,還有帥哥看。」
柏憶眨了眨眼,表情好像因為童瀅瀅的一點話語產生了變化。
沉默片刻,她還是坐回了童瀅瀅面前,輕輕將自己的口罩給解開。
童瀅瀅瞥了她一眼,隨後訝異地一挑眉毛。
眼前的這個姑娘長得真的很漂亮。
「那是因為你已經長大了,能自立了,我和你的情況不太一樣...」
童瀅瀅抿了一口酒,翻了個白眼,
「是咯,等我到你這個年紀就懂咯。」
「我不是這個意思...」
柏憶吸了吸鼻子,說道,
「我只是不明白怎麼才能和我媽媽相處,明明我只需要她簡單的一句認可,但為了換取這個認可,我卻要違心地付出好多好多...每次她都只會拿其他人和我比,我有時真不知道她到底想要的是我,還是其他的人...」
「所以,你既不想讓自己活得這麼累,又想得到她的認可?」
「......」
柏憶沒應聲,但童瀅瀅卻撐着自己的臉頰問道,
「你爸爸呢?」
柏憶搖了搖頭,說道,
「我媽媽再婚了,不過叔叔工作很忙,很少回來。」
「對你怎麼樣?」
「其實...很好。他和媽媽不太一樣,至少會聽我說話。」
喝着酒,童瀅瀅突然眼前一亮,就像是兩個小電燈泡一樣。
她豎起了一根手指,突然笑着說道,
「哎,我有一個點子!」
「啊?」
柏憶張了張嘴,剛要說什麼,便感覺到身邊有什麼人過來了。
她轉過頭去,剛好看到了面無表情的顏歡,
「童姐...」
童瀅瀅那豎起手指陽光明媚的表情瞬間僵硬。
旋即她撇了撇嘴,撤回了自己的手指,攤着手對柏憶說道,
「現在沒了。」
順帶還把還剩下半根的香煙給摁在煙灰缸里給熄滅了。
童瀅瀅悄咪咪地將桌上的酒壺扯着收回懷中,顏歡則瞥了一眼脫下口罩和墨鏡的柏憶,露出了訝異的表情。
「等一下,我怎麼覺得你有一點眼熟...你是我們學校的柏憶?」
隨後,那表情一點點從訝異變成了興奮。
「啊...啊?」
柏憶微微一愣,表情有一些緊張,
「不是...我...那個...」
顏歡居然認得自己嗎?
她躲閃着眼神,剛要支支吾吾地解釋,童瀅瀅便問道,
「你同學啊?」
「不止,她可是明星來的,還出演過電影...我還是她歌迷,唱得很好聽,只可惜她很少來學校。」
歌...歌迷?
柏憶的臉騰地一下就紅了,她連忙抬起頭來看向顏歡,不可置信地問道,
「顏歡...不...那個...顏會長,你真的聽過我寫的歌?」
童瀅瀅眨了眨眼,目光在柏憶那突然激動起來的微紅臉頰與眼前微笑的顏歡之間來回打量。
同校同學,俊男美女,偶像粉絲,同齡俊偶...
嘶...
怎麼這麼一對比下來,自己才像是那個誘騙年輕少年的壞女人口牙?!
「當然...」
顏歡微笑着點了點頭,打開了手機,將音樂軟件打開,露出了裏面的歌單。
一個名為「柏憶」的歌單里獨獨存着兩首歌,正是她演唱的兩首...
PS:下午在車上的時候才添加的。
但此刻,他卻像是個關注了柏憶很久的粉絲那樣熱情,
「很早之前就開始關注你了,之前聽說你來遠月就讀了還覺得挺慶幸的,只可惜一個學期都見不到一次。」
十年老粉,不請自來!
所以,母親一直說的那個顏歡...
竟然是她最瞧不起的自己寫的歌的粉絲?!
「不過你好久都沒寫過新歌了,也不知道...」
「會...會寫的!馬上就會有新歌上傳的!!」
柏憶張着嘴,連顏歡的話都沒聽完就連忙如此開口。
「是麼...」
柏憶的心臟撲通撲通直跳,她此刻真的恨不得用手機把顏歡說的話給錄下來。
然後之後每次母親說顏歡如何如何,自己要如何如何的時候,她就把這個視頻放給母親看!
不!
要錄下來,每天晚上在母親耳邊循環播放才行!
感受着柏憶那熱切的眼神,顏歡也意識到自己的猜測沒錯。
剛才他的確是聽到了外面的柏憶和她母親吵架的聲音,可沒聽到她母親說了什麼。
只能通過她對其他活動的厭惡來猜測她的所求...
近些年她參與的綜藝和電影很多,但既然這些都不是「她自己做的決定」,那顏歡猜測,她真正想做的其實是目前人氣並不高的唱歌。
至於她為什麼討厭自己...
顏歡也從剛才她與童瀅瀅的對話中察覺到了端倪。
可能與她的母親有關。
「是麼,那太...」
「喂喂,你們倆稍等一下...」
看那邊粉絲見面會氣氛正好,一副青春戀愛喜劇里男女女主初次見面的情節。
而童瀅瀅這邊已經快要蚌埠住了,她揉了揉眉心,連忙開口打斷,
「現在的問題不是應該怎麼解決她獨自一人跑到南區的問題嗎?你一個明星,家裏也有錢,還讀遠月...你離家出走的啊?」
「...嗯。」
柏憶不好意思地點了點頭。
童瀅瀅眼前一亮,再次露出了「我有一個好點子」的表情,
「那不就得了,你現在給你家裏人打電話,讓她來把你接走。」
「不...不行!」
柏憶連忙拒絕,她握緊了手中的懷表,而懷表之上原本停止轉動的指針卻在此刻開始搖晃起來。
「嘀嗒...嘀嗒...嘀嗒...」
如水滴一樣虛幻的鐘表聲緩慢響起,而且不知道是不是錯覺,外面客人們的交談聲好像也變慢了一瞬。
不...不想再聽到母親對自己的否認了...
要是再像是之前那樣的話...
感受到她使用修改器的欲望開始上涌,顏歡眼瞳微微一縮,連忙打斷了那滿臉「覺得麻煩」的童瀅瀅,
「不用這麼急,可以再坐在這裏好好想一想...」
而自己的絕妙點子再次被眼前的俊男靚女給否認,童瀅瀅的額頭上不自覺地冒出了青筋。
手有點癢,得握住電棍才能止住的那種癢。
「她總不能一直不回家吧,待在外面會很麻煩,待在店裏我可負不起這個責任...」
柏憶捏緊了裙擺,自己當然也知道不可能這麼一直僵持下去。
「童姐!這邊有點事,你來幫我看下!」
就在此刻,吧枱里的田力傳來了聲音,讓童瀅瀅原本就煩的表情更上一層樓。
她抓了抓自己的紅色頭髮,旋即不情不願地站起身子來,
「行行行,你們聰明,你們商量...我已經是個老女人了,跟不上你們的腦電波...」
童瀅瀅離開,顏歡則顯得十分樂觀,看向柏憶問道,
「對了,周末的遊戲會展柏憶你也要參加嗎,到時候會唱歌嗎?」
「哎...」
柏憶微微一愣,隨後卻搖了搖頭,
「應該...不會,只是會在那和大家見面。」
「這樣啊...」
「我從來沒有在公眾面前唱過歌,甚至已經很久沒有去過錄音棚了。」
「是麼,真是可惜,還以為能在那聽到柏憶你唱歌呢...正好學生會的會計有兩張票,我特意要了一張想要去看你的。」
顏歡微微一笑,從兜里取出了那張八橋木給自己的票展示給柏憶看,有一些遺憾地如此說道。
柏憶的眼瞳微微一縮,她轉頭看了一眼顏歡,卻又連忙縮回了視線。
周日的活動,周五就要綵排,周四就要對接,而現在是周三晚...
而且,媽媽肯定不會同意自己在那上面唱歌。
畢竟在她眼裏,自己的歌曲不過是三腳貓的程度...
但顏歡卻專門搶了票,是去那看自己的?
不知為何,原本極其抗拒的內心,竟然產生了一點回家去,然後周末去參加活動的想法...
「小歡,這邊!」
「來了,稍等一下...」
「快點,很急!」
而且,一直待在這裏也會妨礙別人...
柏憶張了張嘴,沉默片刻後,最終小聲地對顏歡說道,
「那...待會要是打電話給母親,你能替我和她說嗎?」
顏歡轉過頭來,挑了挑眉毛。
「...當然。」
「......」
「要打給你媽媽嗎?」
「...嗯。」
顏歡微笑着遞出了手機,而柏憶伸出了白皙的手指,在撥號盤上的摁了一串電話號碼。
點擊,撥通。
顏歡接過了手機,將之附在了耳邊,過了幾秒便被接通了,
「喂,你好,阿姨,請問是柏憶的媽媽嗎?我是她的同校同學,顏歡。是這樣的...」
聽着顏歡那邊得體的交談聲,柏憶卻只低下頭,連聽也不敢聽,生怕聽到母親責怪的聲音。
而沒料到,此刻她的肚子還不受控制地打起了餓飯鼓,
「咕嚕嚕~」
她的臉通紅起來,連忙捂住了自己的肚子。
柏憶只早上在閨蜜那吃了一頓,隨後一天都在外面跑,此刻到了晚上,自然是餓得不行了。
她連忙悄悄瞥了一眼身邊的少年,在看到他還在與自己的母親交談,似乎沒發現自己的窘迫,這才鬆了一口氣。
「...好,我將電話交給她。」
那邊的電話到了尾聲,顏歡如此說着,將電話遞了回來。
柏憶有些害怕地退縮,一點不想接。
然而看向眼前的顏歡,她猶豫了片刻,還是接過了電話,
「餵...」
「在那待着,我馬上過來。明天做好準備,周末還有活動...」
沒有責備,甚至再沒有多餘的情緒,左江琴像是通知一樣冷漠的聲音傳來。
那聲音刺得柏憶的內心生疼,她張了張嘴,答應了一聲,
「嗯...」
心中卻無比後悔,後悔給她打了電話。
「嘟嘟嘟~」
掛斷了。
柏憶的身體好像被那一通電話給卸了力,她將顏歡的手機給放下,遲了一會才向顏歡道了一聲「謝謝」。
「沒事,那你在這坐一會,我還有點事...」
「嗯...」
柏憶點了點頭。
此刻直到顏歡離去,內心中的情緒才又逸散開來。
萬一回去之後又與母親吵架該怎麼辦?
或者說,連吵都吵不起來,說不定母親早就對自己失望了,反正自己一直都做不到她想要的那樣...
萬一自己真的不適合唱歌該怎麼辦?
也許自己一直以來的夙願真的只是自己的一廂情願而已,自己真的沒有天賦,根本不可能讓別人喜歡自己的歌曲...
好討厭...
別人的評價...
要是自己不存在就好了。
可是,現在自己不就是這樣嗎?
自己有無關心,可依舊這樣痛苦...
如果是這樣的話...
為什麼要自己不存在?
其他所有人都不存在不就好了?
「咔咔咔...」
當這個想法冒出來的時候,她手中的鐘表加速轉動。
那原本一動不動的【時針】開始顫抖,似乎象徵着某種力量的甦醒...
而她的身周,酒館內部牆面上的鐘表卻好像正在一點點變慢,就像是被她體內逸散而出的某種力量拖拽着變得沉重。
「嘀嗒嘀嗒嘀嗒...嘀嗒嘀嗒...嘀嗒...」
「嗒...」
就在柏憶如此想的時候,一個盤子忽而被放在了她的眼前。
她忽而回過神來,而四周那寒冷的氣息突然消散。
柏憶看向自己的身前,那裏正放着一盤焦糖布丁。
布丁?
轉頭看向身邊,正是微笑着的顏歡。
「我...」
看着桌上的布丁,柏憶連忙舉起了自己已經壞掉的手機,
「謝謝...但是我手機壞了,之後等媽媽來再付給你...」
「不用了...剛才你不是已經餓了嗎,快吃吧。」
「哎?」
剛才自己的肚子叫,他聽到了?
柏憶的臉一下子不好意思地紅了,顯得有些手足無措。
而那邊,童瀅瀅的聲音又傳來,
「小歡!過來收錢,打單子...」
柏憶剛要說一些什麼,顏歡卻豎起了手指放在了嘴前,一副噤聲的樣子,
「噓,我偷偷給你做的,要是被童姐發現估計會很麻煩。」
「這...怎麼好意思...我...」
顏歡微微一笑,只說道,
「我是你粉絲嘛,請偶像吃一點東西怎麼了?」
粉...粉絲?!
我...
柏憶的呼吸急促了起來,連忙向顏歡道謝,
「謝謝...」
「沒事。」
顏歡微笑着剛要離開,卻好像突然想到了什麼回過頭來,
「對了,柏憶...」
「啊?」
柏憶看向他,不知道他要說什麼。
而顏歡轉過頭來,十分真誠地說道,
「你的歌真的很好聽,我很期待之後你能上傳新歌...然後,周末也請加油,我會去現場看你的。」
「......」
「小歡!」
「來了!」
柏憶就這樣看着眼前的顏歡,看着他說完之後就應聲離開去忙自己的事情。
可他的話語卻好像還沒離開,反而與眼前停留的焦糖布丁一起,暈散出了香草味。
似乎是有些餓了,她微張着嘴,輕輕用勺子舀了一塊放進嘴裏。
恰到好處的甜膩綻放開來,一如她剛才聽到的話語一樣...
果然,他說的一切都藏在這裏了。
而這,還是第一次柏憶聽到有人喜歡她的歌曲。
母親的否定聲音猶在耳,日復一日的比較讓她怨恨...
怨恨那個處處比自己優秀的少年。
然而卻沒料到,她等待了如此之久的承認,竟然來自那個她厭煩透了的少年。
「嗚嗚...嗚嗚...」
只是吃了一口,她卻已經垂下了頭,無聲地哭泣起來。
手中的懷表也好像被那塊入口的布丁融化,上面的指針旋轉不情不願地一點點變慢。
「嘀嗒...嘀嗒...」
隨後,徹底安靜了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