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5章鍥而不捨的趙明誠
楊溫黑着臉走了,對他來說,這場失敗甚至比他敗給楊家那些個所謂正宗將門子弟還要令他感到難堪。
只可惜楊溫並不是一個擅長嘴炮的王者,故而並沒有留下那句經典的「我還會再回來的」的反派遺言,卻讓二狗頗有些意猶未盡之感。
不過雖得逐走了楊溫,卻並不意味着一切都已經萬事大吉了。
現在二狗卻得還面對另一個棘手的問題――如何應付好奇心爆棚的李清照。
而對李清照來說,今天一天所見識的東西,幾乎完全顛覆了她往日的一些固有印象和觀念。
比如個人武力的極限在哪裏。
實際上李清照並不是一個只會躲在閨房裏低吟淺唱的病嬌小文青,真正的她是一個內心強大,知識淵博,志向高遠的女中豪傑。
這從她既能寫得【如夢令】一般的優美女兒詞,亦能在以後寫得「生當作人傑,死亦為鬼雄。」這般豪邁慷慨之語就可以看出,李小娘子的內心之強大實能勝過世間大多數男兒的。
而事實也正是如此,相比於其它貫愛看你儂我儂之女兒家悲歡的同齡女子,實際上李清照更喜歡讀史,尤愛讀那些金戈鐵馬之記載,並為此做了很多感慨之詩詞,只可惜除了些許殘句,大多數並沒有被流傳下來。
以往李清照對一些個史冊上的戰爭描寫,如【史記】所記載的項王衝殺於垓下,一人斬漢軍數百人的戰績,卻是頗有些疑惑的,為此她還專門去見識過那些個大宋禁軍的壯士廝殺爭鬥的場面,感覺不過如此。
故而李清照對項王歷史傳記是重其氣概,而輕其本略。
但是二狗與楊溫的一場大戰,卻讓李清照看得瞪直了眼。
原來人真的可以一蹦三丈遠的,刀劈石裂,槍刺如影綽並不是甚誇張的文學修飾,而是實實在在的樸實描寫。
未來的李清照囿於女子身份,不得不把滿腔的豪情寄託於金石之學,欲學那班姬作個史家女傑。
但是現在李清照卻尚未感受到時代對她的性別的壓制,所以此時的李清照卻更具有冒險精神。
便只二狗與楊溫廝殺時,李清照便早從藏身的大瓮里探出頭來,懷着驚異的心情旁觀了這場在大部分人看來已然超出了凡人極限的戰鬥。
這場戰鬥的帶給李清照的感官衝擊是震撼的。就好像二狗前世那些看慣了七十年代一板一眼的劍戟片的觀眾,猛然進入徐氏風格的新派武俠流,卻無不為那些飛天遁地一般的場景而感到新奇和震驚。
甚至不等楊溫走遠,李清照便顧自從大瓮里站了起來,試圖從裏面爬出去。
只這瓮有些深闊,李清照人小力微,卻是爬不出來。
她卻瞪了站在不遠處笑嘻嘻的瞧熱鬧的二狗,嬌嗔道:「小狸貓兒!還站在那裏做甚!快扶我出來!」
二狗笑着上前攙着李清照細軟如棉的手臂,只一提便將她從大瓮里抬了出來。
嗯!上手重量,估摸約六十七八斤,這是李小娘子的現時體重,二狗心裏美滋滋。
二狗幫李清照脫了困,當然也不能忘了那個小丫鬟。
相比於李清照的膽大,菱湘就沒有那麼無知者無畏了。
她卻自躲在瓮里,像個小鵪鶉一樣把自己縮得緊密,直到二狗喚她出來,這小丫頭卻才畏畏縮縮的問道:「那些壞人都走了麼?」
待得二狗給了她肯定的答覆,菱湘方才敢起身,她從大瓮里探出腦袋,只見得旁邊一雙美目不曾流轉的盯着二狗的李清照,她卻終於放得下不安的心緒,只委屈的說了一句「大娘子」,卻便「哇――」的一嗓子哭出聲來。
二狗卻不是那等被女人的哭聲給擾亂心智之人,他亦將小丫頭從大瓮里提出來,然後這小丫頭就抱着自家的小娘子死也不肯撒手了。
李清照稍微安撫了一下自家丫鬟,卻再次把目光投向二狗,卻道:「小狸貓兒,沒想到你竟這般厲害!」
二狗有些疑惑的問道:「李娘子為何稱我『小狸貓』?」
李清照似笑非笑的看着二狗,卻反問道:「你可是龐阿姑家的陳世兄?」
「龐阿姑?」二狗這回是真有些疑惑了。
李清照卻解釋道:「龐阿姑乃是故莊敏公之長孫女,妾之生母乃是故文恭公之長女,家母唯出閣時,與龐阿姑乃是閨中密友,常以姐妹相稱,故清照以阿姑稱之。」
二狗聞言,卻才明白李清照與自家師娘竟還有這層親近關係。
只他卻正躊躇該不該說實話,正對上李清照那雙會說話的眼睛,卻是心中一陣激盪,自咐:彼佳人在側,我當以誠心取之,何必遮遮掩掩呢。
二狗心中定了心思,卻道:「不錯!我正是得龐師娘授業傳道的相州鄉野小子,姓陳,名二狗。此番卻是見過李家阿妹!」
李清照聽得二狗的自我介紹,卻是忍不住抽搐了一下嘴角兒,側目吐槽道:「陳世兄的名號還真是別致!龐阿姑就不曾為你正式取名麼?」
順便說一句,李清照的嘴巴毒在歷史上亦是出了名的,有「毒舌詞人」之稱,後來更寫了一篇【詞論】把北宋詩詞界的十六位大家,包括蘇軾、柳永、歐陽修、王安石在內的一干大佬都給噴了一遍。
在這裏李清照能把二狗的名字稱作「別致」,卻已然算是嘴下留情。
二狗卻故作毫不在意的笑道:「我本鄉野小子,生來無甚作為,父母與我取『二狗』之名,卻寄託了萬般祝福之念。難道李阿妹不曾聽過『賤名好養活』這句話嗎?!」
李清照卻道:「此乃無知鄉人之愚見也,以龐阿姑之才情出身,如何能信得這般妄言?!陳世兄亦是飽讀詩書之輩,當不至於也相信這般蜚語吧?」
二狗卻搖頭道:「此非妄言蜚語!乃是斯土鄉民們千百世掙命求活所摸索出來的經驗之談。在那些個文華不盛的鄉野之間,賤名孩兒多活命,貴號童子俱早夭。這並非是虛幻之言,而是實實在在的現實真相。若得不信,你可以問問你家丫鬟,若得她出身鄉野,當也對這般現象有所了解。」
李清照聞言,卻半信半疑的看向自家丫鬟菱湘。
菱湘卻是李家自齊州帶過來的,她卻道:「奴奴不大清楚,只記得俺年幼時,老家確實有幾戶人家夭折了孩子,他等大都取了正經名號,當時俺爹娘還羨慕來着,只等他們都橫死了,俺娘才多念叨『賤名好養活』。大娘子,奴想念俺娘了!」
李清照毫無誠心的安慰道:「等你長大了,便回鄉探望你阿娘便是。」
然後她卻再次將目光轉向二狗,忍不住問道:「陳世兄,這裏面卻是有甚道理麼?」
二狗一臉正經的說道:「『賤名好養活』這句話裏面確實隱藏着一個大秘密,只是卻不適合現在的你知道。李家阿妹,非是我危言聳聽,你且不要隨意去探究其中的緣由,不然卻會害人害已。」
李清照卻自撅着嘴巴,一臉的不相信。
二狗卻直接點破道:「李阿妹你是不是想着,等過後便找幾個賤名小兒,改一下名號驗證一下?」
李清照不由自主的瞪大了眼珠子問道:「你怎猜得到?」
二狗冷笑道:「李娘子,這世上不獨你一個聰明人!做哥哥的勸你不要干傻事兒,你以為就你能想到驗證那俗言之真假麼?」
李清照聞言卻忍不住面色一變,問道:「有人這麼幹過?」
二狗頷首道:「不錯!在我老家那裏,就有一個姓劉的婆娘這般驗證過,我不知她到底以此害過多少人,只我自己救下了一個受其所害的孩子,那孩子卻從此作不得正常人了。」
這個時候二狗心裏卻補了一句:只不知靈機道長有沒有除了黃花觀並那劉家小娘子,可別在他回去的時候還遺留下尾巴。
這卻就是二狗離家出走的最大主因,當時的他還對付不得黃花觀,只兩個妖人就讓二狗狼狽不堪,可他又不想留它們害人,故而請了靈機子替自己坐鎮鄉野。
二狗相信,只要靈機老道本事足夠,卻絕不會眼看着那些個妖邪在側而視而不見得,怎麼着也得徹底的梳理一遍吧。
這卻是鎮魔人接序的傳統,但有新人上位頂崗,就會有強力前輩幫着梳理一遍「領地」,料理掉其中的大部分禍患,只留下少數無關緊要的給新人練手。
等到這片地區的妖邪重新發育起來,新手卻也已然成長了。
當初陳老漢離開與二狗話別時,其實暗地裏就給了二狗兩個選擇。
一是閉門自守,對邪祟視而不見,作個一般的江湖散人,從此與陳老漢恩斷義絕。
第二就是請靈機子替自己清理「領地」里的硬茬子,作個真正的鎮魔人接班人。
顯然,二狗的選擇讓陳老漢頗為欣慰。
李清照有些個好奇的問道:「那孩子怎麼個作不得人,難道變成鬼怪了麼?」
二狗笑道:「那孩子亦在京城之中,有時間你可以見一見他。」
李清照頷首說了一句「好」。
只沉默了一會兒,李清照卻正色問道:「陳世兄,我該如何做,才能知悉你所說的那些不能知曉的隱秘?」
二狗深深地看了李清照一眼,卻道:「這我不能說,不過等你回家後,可以去問一問你後母,她應該會告訴你該怎麼做。」
李清照聽得卻是腦瓜子一懵,陳世兄你莫不是在說笑?我那後娘有甚本事,又蠢又笨,還很傻很無聊。
二狗忽道:「李阿妹,你還沒說為甚麼叫我小狸貓兒呢?」
李清照卻笑了,道:「這可不是我叫的。而是龐阿姑和她那些個無聊婦人朋友聚會時,常有一個老漢在不遠處偷窺,她等便戲稱他作老狸貓。那日你也去樹上偷窺,別個都說是老狸貓引來了小狸貓。對了,你們還在背後議論我來着。陳世兄,奴家長得很醜嗎?」
只這小娘子最後問話的時候,卻美目流轉如星辰,只讓二狗心中一陣蕩漾,尷尬的說道:「不醜!不醜!還很俊呢!當真是我見猶憐也!」
李清照聽得二狗誇讚,卻忍不住咯咯笑起來,恰如銀鈴在清風中鳴響一般動聽。
二狗與李清照邊說便走,小丫頭菱湘跟在後面亦步亦趨,三人卻往那泰山廟外的車馬停駐處行去。
只三人到得那馬車駐地,卻見一個人正在那處引頸等待,卻不正是趙明誠又是哪個。
說來這趙明誠也是悲傷,他在市子裏作得一場大戲,立下了自己的人設,本待李清照差遣丫鬟與他結識。畢竟李清照可是有名的任俠不拘,若見得趙明誠人設那般的人物,必然不肯放過。
只不想二狗一番異軍突起插入其中,卻是壞了趙明誠的好事。他不曾與李清照相識的,卻只好來這馬車駐處守株待兔,準備與李家小娘子「再續前緣」。
不得不說趙明誠的算計很準,卻還真給他等到了。
李清照主僕並二狗一起出現,卻讓趙明誠吃得一驚,尤其是二狗背上背着的那捲畫軸,直讓趙明誠意識到有些個不妙。
不過他卻還是硬着頭皮等在那處,待得李清照近前,他卻忍不住上前拱手道:「在下密州趙明誠,見過小娘子。冒昧打攪一下,請問小娘子可是要僱車馬?」
李清照雖得知曉趙明誠先前的表演只是一場戲,但是對他的印象卻還是極好的,便回了個萬福,卻道:「清照見過趙家世兄,妾身」
只二狗卻插言打斷道:「這位趙兄可是有車馬借用與我等?」
趙明誠早就對二狗頗有微詞,只在李清照面前不好發作,只強笑道:「確實,在下有一架油壁車,正好借與小娘子使用。」
旁邊菱湘卻問道:「趙郎君借了俺們油壁車,自己卻以何物代步?」
趙明誠本想說:「我會趕車,卻作得你們的車夫。」他可是在此之前專門苦練了半月的車技,就是為了今天這一哆嗦。
二狗卻不等趙明誠搭話,只說道:「趙郎君一介男兒,卻坐着女兒家的油壁車出行,也是頗有些特立獨行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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