選後大事,理應告於宗廟,卜於天地。
所卜的卦象乃泰卦,金水旺相,天子金命,皇后水命,金水相合,大吉大利!
真乃天意所歸。
王莽聽到這些回報,心中雖然暗自欣喜,但表面上依然保持謙遜。
只得恭敬地接受了太后的旨意,開始着手準備女兒婚事。
按照新擬的婚配禮制,再遴選了十二位皇妃,為平帝安排「經人事」事宜。
這時,一位王莽新封的列侯,皇家宗親劉佟,挖空心思,想要報答王莽恩情。
於是從《春秋》中找到了周天子迎娶王后時提升紀國國君爵位並給予封地的記載,以此為依據上奏太后,請求再次給王莽增加封地,並賞賜禮金兩億錢。
王莽聽後,對劉佟的明事理和精通儒家之道表示讚賞,但依然向太后推辭道:
「小女才質低下,能登上至尊之位已屬榮幸。
若再受加封地,臣寧願讓她退出遴選。」
然而,這禮金卻是無論如何也推不掉。
經過一番推託,王莽最後硬着頭皮收下了四千萬。
轉手又將其中三千三百萬分賜給入選皇妃的人家,自己只留下七百萬。
王老太后見狀,覺得自己的侄孫女貴為皇后,與那些皇妃相提並論實在太憋屈了,於是又追加禮金兩千三百萬,總共湊成了三千萬。
王莽這回沒有再推辭,這樣退來退去也不是辦法。
隨後,良心上有些過意不去的王莽,也感到這次的吃相有些難看。
可能會讓同族的姑娘們心生不滿,於是又拿出一千萬來分給全族的人,以此來堵住她們的嘴。
這樣一來,既顯示了大度,又讓全族的人都得到了實惠,可謂是刀切豆腐兩面光。
王莽退回聘禮的舉動卻讓長子王宇心中再次不滿起來。
王家作為高官顯貴,接受聘禮和封地是再正常不過的事情。
可父親又沽名釣譽地將這些應得的聘禮和封地統統退還了回去。
這種做法簡直就是不可理喻。
王家一直以來勤儉節約,辛辛苦苦積累下來的家業,難道就是為了做一個冤大頭嗎?
這樣的為官之道,無論多麼顯貴的身份也毫無意義
身為安漢公長子,王宇也吸引了一批志同道合之士。
有些自然是趨炎附勢之徒,但也不乏一時才俊。
其中兩人最為他所倚重。
一位是他師傅,吳章,乃當世儒學名家、太學博士,不僅學識淵博,治《尚書》有獨到見解,以弟子千餘人。
另一位則是妻子呂焉的兄長呂寬。
當晚,王宇就與自己的大舅子呂寬、老師吳章聚在一起飲酒。
酒過三巡,王宇終於忍不住將心中的牢騷傾訴出來。
激動地表達着對父親的各種不滿,認為父親的行為不僅損害了家族的利益,更是對家族榮譽的踐踏。
吳章靜靜地聽着,自然理解王宇的心情,平日裏沒少和王莽接觸,亦深知其為人和品性。
呂寬平時沒少和王宇議論王莽,此刻也毫不忌諱,痛心地陳述着王莽的過失:
「聘禮、封地之事尚可不論,但對皇上生母中山衛姬如此不講情面,
這實在是關乎社稷安危的大事,可千萬不可輕視啊!」
呂寬所言深深觸動了王宇,苦澀地一仰頭,將杯中酒一飲而盡。
有些憤憤不平地道:「所以今晚請你們前來,也是想商量一番,此事該如何是好?
中山衛姬身為皇上的親生母親,卻遭受骨肉分離之苦。
即便為了防範外戚專權,也不應如此不通人情。
現在皇上尚且年幼,正需要母后的悉心照料。
將來皇上一旦掌權,回想起這段悲慘往事,怎能不懷恨在心,將我王家治罪?」
吳章聞聽此言,也頻頻點頭表示贊同:「賢侄說得極是。
霍光生前權傾朝野,備極哀榮,但死後家族卻遭到了孝宣帝的清算,滿門被誅。
這血淋淋的教訓,就在眼前。」
呂寬眉頭緊鎖,急忙道:「那我等可千萬不能坐以待斃,最好能想出一個萬全之策,防患於未然。
若你父親離世,皇上將我等一併治罪,再來個九族株連,怕到時候就晚了呀」
王宇不由長長嘆了口氣,將自己與衛氏前些時日的做法說了一遍
「我本希望衛氏能用情感打動父親。」
隨後再次長嘆口氣,「我早該想到的,此法不通。
父親認定之事,別人很難改變,我甚至都不敢當面向他進言。
畢竟,他之鐵石心腸,狠起來連至親骨肉都不認的」
吳章感到了王宇的傷感,緩緩開口安慰道:「安漢公此舉,確實有其難處。
丁、傅兩家的前車之鑑,也不得不防。
但話說回來,過猶不及,若處理不當,恐會引發更大的禍端。」
呂寬則是迫不及待地開口:「事態緊急,我們必須儘快想出對策。」
王宇轉頭看向吳章,懇切道:
「師傅,您一向智計過人,可否為我們指條明路?」
吳章捋了捋鬍鬚,沉思片刻後,眼中閃過一絲精光:「賢侄,此事確實棘手。
安漢公如今權傾朝野,更是固執己見,對他人的勸誡置若罔聞。
然而,萬事都有例外。
你可知你父親最信何物?」
「鬼神?」王宇試探性地回答。
「不錯!」
吳章一拍桌子,聲音提高了幾分,
「老夫觀察多時,安漢公在決策大事時,往往會考慮天象和占卜的結果。
比如之前罷黜丁、傅等人,都與天象有關。
對鬼神之說更深信不疑,常常將災異祥瑞視為天意的指示。
我們可以利用這一點,製造一些異象來驚動他。」
王宇略一沉吟,又遲疑起來:「恩師說得沒錯。
可這異象都是上天昭示的,我們這些凡夫俗子怎麼能掌控呢?」
吳章捋了捋鬍子,微微一笑:「所謂怪異祥瑞,說到底一半是無中生有,一半是牽強附會。
信則有不信則無。」
「啊?」
王宇吃了一驚,「難道這天象也信不得?」
隨後又眼睛一亮:「恩師之意是,我們可以假裝天意示警,讓家父改變心意?」
「正是如此!」
呂寬臉上不由露出擔憂之色:「這…這真的可行嗎?
萬一弄巧成拙」
吳章擺擺手:「無妨。
所謂天意,不過是人心所向。
只要我們做得巧妙,不露痕跡,定能成功。」
王宇再次忐忑起來,但想到自己的妻子,以及其腹中的孩子,頓時堅定起來:
「既然如此,那就請恩師指點迷津吧!」
吳章隨即低聲細語地描述起來,「賢侄你可以到廚房取一盆腥臊污血潑在府門外。
這叫『門生穢血闔府不寧』乃大凶之兆。
到時,朝堂之上,我再給安漢普及一下其中利害,此事不就有望了嗎?」
王宇茅塞頓開喜出望外,連聲誇讚恩師高明。
當即指定塗血之事由呂寬負責。
呂寬雖然有些不情願,但想到自己三人已然是一條船上的螞蚱,也只好勉強答應了下來。
隨後三人又商議了一番具體細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