靈魂碎片像是星火,在冥冥中指引着方向。
之前為了確保尚口晴沒問題,路諍稍微留了個心眼,在他身上悄悄種下過一個咒印,沒想到現在居然利用上了。
路諍在幽魂之玉的指引下,一路追蹤過去,很快,他逼近了尚口晴所在的位置。
那是深灰市西郊的一處工業園區,一排建築頂部全都立着高聳的煙囪,以前可能是生產銅或者鋁的工廠。但現在這處工廠已經廢棄了,周圍長着快到腰的野草。
路諍踩着滿地雜草,在周圍走了一圈,工廠的周圍被一圈鐵柵欄圍住,唯一的大門上栓了鐵鏈。透過柵欄的縫隙往裏瞧去,廠區裏面黑洞洞的,完全看不出底細。
他正準備翻過柵欄,這時,遠處亮起兩盞燈光。
路諍矮下身去,趴在地上,借野草的遮掩看向燈光亮起的地方。只見一輛皮卡沿着廠區的道路駛來,汽車輪胎碾在石子路上發出「咯噔咯噔」的聲響。
皮卡停在廠區門口,兩個男人下了車,一人鬼鬼祟祟地東張西望,另一人從後備箱裏抬出一個麻袋。先前的男人幫他打開鐵門,金屬鎖鏈碰撞的聲音在寂靜的夜晚傳得很遠。後來的男人把麻袋抗在肩膀上,進去了。
路諍揚了揚眉毛,就他們的所作所為,說他們不是人販子,都沒人信。
負責警戒的男人把手電光四下掃了幾圈,滿地都是野草,什麼可疑的痕跡都沒有,他的警惕心隨即打消了,點了一根煙,靠在皮卡上抽了起來。
路諍放出烈雀,這隻食肉的猛禽在夜空中無聲地滑翔,從後面靠近那個男人。
「誰!」脖子後面的風壓讓他意識到了危險,但已經太晚了,烈雀超過5厘米的利爪已經刺入了他的喉嚨。他捂着自己被切斷的動脈和氣管,想要呼救,但什麼聲音都發不出來。
路諍小跑着靠近那邊,從男人的屍體上搜出一把鑰匙,還有一把土製手槍。這種土製產品用的火藥質量不過關,卡殼率大得嚇人,膛線也刻得敷衍,打傷自己的概率比打傷敵人還要大。這玩意兒沒什麼用,路諍把它塞了回去。
不過好消息是,這夥人確實是群賊,他至少沒殺錯人。
路諍用搜來的鑰匙打開大門,溜了進去。黑暗中,背麻袋的男人已經走遠了。
路諍撓了撓頭,感覺有點犯難。倒不是為了尚口晴的位置,而是這伙犯罪分子的佈防,他可不想一頭栽進幾十號人的包圍圈裏。現在,他又有點懷念起超音蝠的好來了,如果有它的超音波幫助,對方的佈防結構就一目了然。
這時,寄宿在幽魂之玉里的幸依說:「讓我去吧。」
路諍心裏一動,這倒是個好主意。
幸依的魂體經過這段時間的寄養,靈魂上的創傷基本已經恢復了,雖然現在還不能重現之前的「阿羅拉嘎啦嘎啦」的形態,但在晚上的時候可以短暫離開,以靈魂形態獨立行動。這種靈魂形態以人類的肉眼是看不到的。除非對面有超能系、幽靈系、惡系寶可夢,否則很難發現。路諍也不認為有這種實力的訓練家會屈尊當人販子。
路諍說:「你當心一點,遇到不認識的精靈就趕快回來。」
幸依點了點頭,從幽魂之玉里鑽了出來,飄進黑漆漆的廠房裏了。
沒過多久,她就飄了回來:「路諍,我發現他們了。就在那邊的廢棄倉庫里,總共有四個人。我還遇見一隻『咕咕』,怕被發現,所以就回來了。」
路諍點了點頭,咕咕是飛行系加一般系的寶可夢,形象是一隻貓頭鷹,擅長在黑暗中視物。同時,它也具備很多超能系技能,尤其是催眠術。這夥人販子大概就是利用了這點,尚口晴在沒有防備的情況下都中招了。
廢棄工廠的辦公室里,四個男人圍在一張桌子前打撲克。其中一個人丟下一把牌:「順子!」另一個人丟下四張牌:「炸彈!」
剩下的兩個人看着場面上打出來的牌,低頭再看自己的手牌,默默心算剩下的牌庫。剛剛打出炸彈的人一把把桌上的牌翻過去:「不許記牌!」
四個人一邊玩得熱火朝天,一邊抽着嘴裏的捲紙煙吞雲吐霧。
「嘿,二哥這麼有信心看起來是贏定了?」
「那是,彩頭都給俺留好咯!」
「說起彩頭二哥,你看寸子今年都25了還沒討到媳婦,是不是給他物色一個啊?」有人叼着煙打趣道。
寸子是其中一個剔着板寸頭的青年,被提起自己的終身大事,他也顧不上看牌了,急道:「是啊,二哥!俺這麼大還是個童身,同鄉的啷個看得起俺嘛!」
被稱為二哥的人看起來年紀超過50歲,面色黝黑,長着很深的皺紋,像是個地里刨食老實巴交的農民。他斜眼瞥着寸子,說:「做咱們這行的,安定不下來,啷個討媳婦」
「這不現成的嘛。」剛剛提議的人嘿嘿笑道:「今天不還撿到一個雛嘛,咱們先驗驗貨色?」
在人口販賣的犯罪行為里,虐待、毆打、人身禁錮屬於常見的附加傷害,其中幾乎沒有不對婦女實施強暴的。二哥也不以為意,笑道:「你們這些嘴上剛長毛的,就是火氣旺。行吧,打完這把隨你怎麼樂呵。不過要注意,別把小姑娘弄壞了。」
兩人對視一眼,舔了舔乾澀的嘴唇,心思已經不在牌局上。
這時,他們頭頂的白熾燈一下子熄滅了,等燈管里被燒亮的鎢絲也冷卻下來,房間裏陷入伸手不見五指的黑暗中。
四個人販子同時抬頭看向燈泡,有人掏出手電筒照去:「燈絲沒壞,可能是總閘跳閘了。」
「這破地方,東西沒一件是好的。」
二哥說:「寸子,你去看看總閘。」
寸子剛剛入行,是其中資歷最淺的,他嘴裏嘟噥了一句,提着手電走出門去,背影逐漸消失在黑暗中。
過了許久,屋裏的人都等得不耐煩了,還不見他回來。有人站起身說:「都快過去半小時了,寸子啷個還不回來?我去喚喚他。」
領頭的二哥忽然拉住他的胳膊:「不太對勁,我們一起去。」
二哥是他們中領頭的,從事這行最久,聽說和搜查官鬥智鬥勇不下十會。聽他這麼說,剩下的兩人也緊張起來。
他們結伴離開廢棄的車間辦公室,二哥伸手比劃了一下,一隻褐色的鳥寶可夢從黑暗中飛了出來,落在他的肩膀上。那隻寶可夢外形像是只球形的巨大貓頭鷹,眼睛血紅,頭上有一個「V」形的黑色外骨骼,像是眼鏡,又像是報時的鐘表。
咕咕,神秘的貓頭鷹寶可夢,有它的盯梢,一夥蟊賊的緊張情緒緩解下來。
往前走了一段距離,轉過一個路口,咕咕忽然發出尖銳的鳴叫聲。
「誰!」手電光柱打過去,在路口盡頭,一個白色的身影一閃而過。
有人聲音發顫:「你你你你你們剛才都看到了什麼?」
「好像是一個女的,穿白衣服,從那邊」說話的人咽了口唾沫:「飄過去了。」
「二哥,你說,有沒有可能,咱們撞鬼了?」
「放屁!咱們又沒殺人,為什麼會撞鬼!」
「說不定,這地方本來就不乾淨。」
二哥瞪了他們兩個一眼:「放屁!」他從懷裏掏出土製手槍,一邊指着白衣女子消失的路口,一邊指揮咕咕往那邊飛去。
到了路口處,他往那邊一瞧,黑漆漆的廠房裏空空如也,只有地上的白色塑料大棚被風吹得一晃一晃的。幾個人走過去,看着地上的塑料大棚,用腳踢了踢,裏面什麼東西都沒有。
檢查完畢,他們稍微鬆了一口氣,有人說:「二哥,可能是我們看錯了。接下來怎麼辦?」
「還能怎麼辦,當然是回頭去找寸子。」
他們剛轉過頭,同時被嚇得一個趔趄,只見隔着他們不到十米處,一個身穿白衣的女子披散着長發,正低着頭,默默站在那裏。
三個蟊賊全都被嚇得臉色發白,二哥搶先摳動扳機,「砰」的一聲,槍口焰閃滅,槍膛里冒出一股濃煙。在他的示範下,剩下的兩人也掏出手槍發射。
很快槍膛里的子彈就被打空了,幾人再用手電照過去,只見那女人身上的白衣露出一個又一個紅色的血點。血從那些血點中滲出來,很快連成一片,把她身上整片白色全都染成血紅色。
這麼大的出血量,如果是正常的人類,大概早就不行了,但那女人依然站在黑暗中,一動不動,好像根本就沒被打中。
女人垂在兩邊的手忽然動了起來,她發出怨毒的嘶吼:「還我命來——!」
三個蟊賊再也沒法心存僥倖了,他們同時發出一聲尖叫:「鬼呀!」
幾個人在驚慌失措下扔掉打空了的手槍,向廠房外面逃竄。他們一邊逃,一邊看向身後,只見那個血衣的女人竟然雙腳離地,徑直向他們飄了過來。
三個蟊賊一路離開廠房,往廠區大門口跑去,只見大門口停着的皮卡還亮着燈。黑夜中照來的燈光給了他們一點安全感,幾個人沖那邊大喊:「老四,快啟動!這地方鬧鬼!」
這時,有人說:「二哥,那咱們的貨怎麼辦?」
被夜風一吹,領頭的二哥頭腦恢復了一點冷靜,他意識到了什麼:「不對!咱們駐紮在這裏已經有一段時間了,怎麼今晚才撞鬼?」
二哥停下了,伸手把兩個同夥也拉住:「我看是衝着咱們的貨來的!」
他回頭盯着飄過來的血衣女人,抱拳一聲道:「蘑菇,你哪路?什麼價?」
血衣女人依舊站在那裏,什麼話也沒說。二哥臉上閃過一抹猙獰,「裝神弄鬼!」他從懷裏掏出一把蝴蝶刀,然後對盤旋在他頭頂的咕咕比劃了一下:「咕咕,用識破!」
就在這時,他驚訝地發現,一直發出警戒聲音的咕咕看向的卻是另一個方向。
二哥一愣,然後臉色大變:「不好!有埋伏!」
漆黑的天幕中,烈雀俯衝下來。三人慌忙用手中的匕首和蝴蝶刀對空揮舞,但那隻鳥寶可夢的目標卻不是他們。只見它划過一道凌厲的弧線,如同一記極長的太刀劈斬。被搶攻的咕咕發出一聲悽慘的哀鳴,落下大把的羽毛。
人販子心疼得睚眥欲裂,趁他們被烈雀吸引注意力,一顆精靈球從背後的草叢裏擲出。穿山鼠從精靈球里彈出,它四肢蜷縮化為一個齊胯高的土黃色圓球,徑直滾了過來。
當他們注意到不對勁的時候已經晚了,穿山鼠儲積好了足夠的岩石系能量,把他們三個人齊齊撞翻在地。接着一記地面系的重踏攻擊,寂靜的夜空響起人販子們悽厲的慘叫聲。穿山鼠調轉方向,再次蜷縮為一個圓球,從地面高高躍起,將被烈雀糾纏住的咕咕也撞翻在地。
確認他們徹底喪失了反抗力量後,路諍從黑暗中走出來,低頭俯視着在地上疼得打滾的人販子們。
遭到穿山鼠的地面系招式近身攻擊,現在他們的雙腿像是泡軟的麵條那樣扭成古怪的形狀。他們的腿骨大面積骨折,這種傷勢,即使是最好的骨科醫生也挽救不回來,只能截肢。
看到有人靠近,人販子們發出痛苦的哀嚎:「哪個山頭的英雄,俺們開條、走沙,混口辛苦飯,啷個惹到你了!」
路諍並不回答,他默默觀察着三個男人,嘆了口氣。以他們的面容看,大概原本是這附近的鋼鐵行業的工人,因為失業而走上了邪路。
幸依從不遠處飄了過來,她注意到了人販子的慘樣,「路諍!你又下那麼重的手!」
「如果你知道他們為了謀財做過什麼,大概不會同情他們。」
幸依沉默了一會兒:「為什麼有人可以為了錢,可以不惜做傷天害理的事情呢?」
路諍心說,窮的唄,要是他們現在拿的是科員待遇,說不定也會滿嘴的人權法治。但他什麼都沒有說,從懷中掏出匕首,在因為痛苦而陷入昏迷的人販子脖子上各捅了一刀,「願你們來世都能當上公務員。」
「路諍,你在幹什麼!」幸依驚呆了。
「當然是給他們一個痛快。」路諍抹去匕首上的血跡:「關都不養懶漢,殘疾的低端人口是活不下去的。」
他在屍體上搜出了一把鑰匙,走向幽魂之玉指引的方向。
在剛才人販子們打牌的辦公室附近,他找到一間地下車庫。他用搜來的鑰匙把門打開,拿手電照過去,只見黑洞洞的倉庫角落裏躺着七八個人,旁邊還有一輛卡車。他明白過來,這些人販子利用廢棄工程存儲拐來人口,再以卡車來運輸。不出所料的話,他們原本工作的地點就是這裏。
被手電光一照,那些躺在地上的男女發出驚恐的嗚咽聲。他們的嘴巴都被封上了強力膠帶,手腳被麻繩就近綁在柱子邊,綁得死死的。
路諍一路走過去,在最裏面的角落看到了一臉驚恐的尚口晴。這傢伙一直帶着的棒球帽被扯掉了,藏得很好的亞麻色長髮現在正披散在肩膀上。
看到走過來的是路諍,尚口晴瞪大了那雙滾圓的眼睛,簡直不敢置信。
路諍掏出匕首切斷了綁住尚口晴手腳的繩子,撕掉纏在嘴上的膠帶。尚口晴擺脫了束縛,像是只受驚的狗子似的一下子蹦起來,撲到路諍的身上,哇哇大哭了起來。
尚口晴的身體溫熱而柔軟,不過路諍也沒什麼可心猿意馬的。他拍了拍尚口晴的後背,就當是安慰了,「早跟你說不要接超過自己能力範疇的任務,吃苦頭了吧?」
尚口晴連哼了好幾次鼻涕,眼淚像是下雨般地滴滴噠噠全流到他的肩膀上了,「小獰,你怎麼找到這裏的?」
路諍沒回答,他繼續解救這裏的其他人。剩下的六個人中一共四男兩女,有十歲出頭的兒童,還有四十多歲的中年婦女,看起來人販子們並不太在意貨品品控,當然也可能是為了打開細分市場。
他問了一圈,被綁架的人都是居住在深灰市附近的本地居民。
路諍拿出自人販子辦公室里搜到包裹,尚口晴第一個跳出來,從裏面找到自己的豪華球。其他人也找到自己遺失的物品。
尚口晴紅着眼睛哭戚戚地說:「那些壞蛋呢?」
「結果了。」
路諍看向剩下的人,有點犯難。按理說直接報警讓君莎處理會比較好,但他在常磐市剛犯下上百條人命,正是做賊心虛的時候,不想和搜查官扯上任何的關係。
他想了想,說:「綁架你們的是本地訓練家,直接聯繫深灰道館,讓他們處理吧。」
深灰道館的招牌在本地還是很有威望的,處理犯事的訓練家確實也是道館的職責之一,被綁架的男女們自然沒有異議。
路諍點了點頭,拉着尚口晴準備離去。如果深灰道館的人不犯蠢,應該會把這樁犯在他們眼皮子低下的案子處理妥當,不給聯盟插手的藉口。
走着夜路,尚口晴被夜風吹着,情緒好轉一點,「你有沒有什麼問題想問我?」
「有啊,」路諍斜眼瞥過去:「那伙人販子我看實力也沒多強,你還帶着快拳郎,是怎麼被他們逮住的?」
尚口晴嘆了口,嘟着嘴說:「哎,我不是去調查失蹤人口的案件了麼,但是找不到什麼有價值的線索。唯一的發現就是他們失蹤的地點都在郊區一處農貿市場附近,我就想出一個主意兒,自己偽裝一個人在那裏閒逛,看能不能把人販子釣上鈎。」
路諍心說你不用偽裝,你本來就在那裏閒逛。
「然後一個賣鳥的大叔跟我搭訕,說他家的貓頭鷹會講人話,問我有沒有興趣。我想起了你跟我講過的故事,覺得他很像人販子,就準備跟他虛與委蛇,看能不能順藤摸瓜。結果一見到那隻貓頭鷹,被它瞧了幾眼,我就暈倒了,醒過來的時候,就被關在那裏面了,身上的精靈球也被收走了。」
路諍說:「主意兒很機靈,下次記得別用了。」
尚口晴的眼睛又有點泛紅:「不是你說明天就要走嗎?我想只有半天的時間,當然沒法仔細調查,我這也是沒辦法才出此下策。」
「不是你為什麼非要跟着我?」
尚口晴低垂着眼帘,修長的睫毛下凝起大顆大顆的水滴,眼見就要再次落下小珍珠,「你嫌我討厭了麼?」
路諍嘆了口氣:「拜託,總給個稍微合理一點的理由嘛?就是為了多蹭一頓飯?我看你有聯盟公民身份吧,住寶可夢中心不香麼?非要跟我擠在一起,圖什麼?」
尚口晴眨着眼睛:「可我們兩個人在一起可以決鬥啊。」
路諍沉默了,他心說難道這就是牌癮犯了以後的臨床症狀麼,本來智商就已經有點堪憂了,牌癮再一犯,徹底跌落谷底了。這是病,得治啊他無語道:「行,我服了。」
回到汽車旅館,現在已經是凌晨三點了,這裏畢竟不是正規的酒店,整夜都有人值班。按照慣例,超過24點,就已經沒法再辦理入住了。
路諍面對空無一人的前台,有點犯難。
尚口晴打了個哈欠:「小獰,我們怎麼不回房睡覺啊?我有點困了。」
「只有一間房。」
「可是有兩張床啊?」
路諍指了指自己:「我是個男生,」然後又指了指對面:「而你是個女生。你媽媽難道沒有教過你,不能和陌生男人待得太近麼?」
「你是陌生男人麼?」
路諍心說,有沒有搞錯,難道我作為一個男人的資格都要被剝奪麼。他往地板上看了一眼,水磨的地面光可鑑人。他看着地上的影子,摸了摸因為好幾天沒刮而變得有點扎人的下巴,滿意地點了點頭,覺得自己的雄性特徵還是比較明顯的。
路諍想了想遊覽小紅書得到的寶貴經驗,試探着問道:「你的意思是,我看起來比較像榮譽女性?或者比較蓋?」
尚口晴說:「我的意思是,我們是好朋友啊。好朋友當然不算是陌生人了。」
「可是,我們才剛認識不到一天。」
「可我們已經決鬥過了啊,決鬥過的人就是終生的好朋友了。這可是賭上了我們作為訓練家的尊嚴立下的誓言啊!」
我不覺得我有立下過什麼誓言,而且你不覺得你的好朋友有點廉價了麼?剛才那句台詞真的有夠中二哎,像是什麼三流的子供向動畫片裏演的,連他媽的《喜羊羊》的編劇都寫不出這種幼稚的台詞。
「拜託,能不能告訴我,到底是怎樣的童年經歷養出了你這種扭曲的世界觀?」路諍徹底繃不住了,他的吐槽欲簡直快要把天靈蓋頂穿了:「連武藤遊戲他老人家比你有社交經驗!你的世界只剩下打牌了麼?」
「不!」尚口晴舉手:「還有好吃的。」
這下路諍徹底不知道該說什麼好了,他默默走向房間,打開了門,一頭栽在床上,用被子罩住腦袋:「晚安。」
他剛準備退游下線,忽然感覺自己的床一沉,扭頭看去,只見尚口晴一屁股坐在床沿邊上,居然直接翻身躺倒了:「小獰,我現在有點睡不着,我們要不要聊會天?」
路諍一時頭皮都麻了:「不不不!別過來!我警告你!你離我遠一點!」
面對路諍炸毛般的反應,尚口晴臉上露出莫名其妙的表情:「為什麼?」
「你今年多大?」
「十六十五十四好吧,九月份過完生日就滿十四歲了。這次真沒騙人!」
原來是十三歲,按正常學制,還是初中一年級,四捨五入,那就還是個小學生。路諍說:「算我怕了你還不行麼。」
「為什麼要怕我?」尚口晴一臉莫名其妙。
路諍翻了個白眼,心說你的BUFF都他媽的快疊滿了,要是在社交媒體上隨便發條感想,老子還不得刪號重開?
他想像寶可夢世界裏的小紅書上貼出下面這條:家人們,誰懂啊,今天被一個在火車上遇到的猥瑣男猥褻了,本來還以為他是好人,結果下了車就奔着要去開房,救命啊,真的有夠下頭,無語死了,你們男寶能不能去死一死啊,我真的會謝然後配圖是他的大頭照片。
路諍捂臉:「不為什麼。」
「到底為什麼,說嘛。」尚口晴不願放過這個話題。
路諍拗不過,只能無奈地說:「因為你是女孩子。」
尚口晴轉了轉眼珠:「小獰好像一點也不驚訝,你是什麼時候發現的?」
「哦對了,」被她這麼一提醒,路諍忽然想起一件事:「之前為了找你,我翻過你的箱子,跟你打個招呼,不好意思沒經得你的同意,不過也算事急從權。」
「這麼說你都看到了!」尚口晴忽然臉色變得通紅,她像是受驚的兔子似的一下子蹦了起來,飛快地跑到她那口銀色的大箱子前,在裏面檢查了一番。然後撲到自己的床上,用被子蒙住自己的頭。
就這麼把這貨打發走了,路諍放鬆下來,他出言安慰道:「誰沒個什麼特殊的癖好嘛,不丟人。其實吧,你看的那玩意兒,在我以前的女同學裏,也挺流行的,我完全理解。」
尚口晴依然用被子蒙着腦袋一言不發。
路諍想起了之前他翻開尚口晴箱子時在裏面看到的東西。在零食和換洗的衣服下面,塞着一大摞同人漫畫,大部分都和關都地區的知名訓練家有關,只不過題材稍微有點小眾。
比如說最上面的一本就是講作為四大天王的御龍渡老師和席巴老師因為國讎家恨,在石英高原上相約做你死我活的鬥爭。經過幾頁緊張刺激的精靈對戰鋪墊之後,隨着御龍渡老師倒在血泊中,作者筆觸一轉,席巴老師大吼一聲,阿渡,你為什麼不躲,遂把他摟在自己壯碩的胸肌之間,開始上演各種回憶殺,講述兩位天王之間的虐戀情深相當多的畫面其實不太適合她這個年紀的讀者。
路諍心說,大吃大喝、打牌上癮、雅愛藝術這貨真稱得上是五毒俱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