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勝毛蟹?」
好勝毛蟹是格鬥系加冰系的寶可夢,是格鬥系的好勝蟹在掌握了冰系能量進化而來。
路諍確信自己沒在這艘船上見過有誰用這種精靈,那就只有從海里來了。他心念一轉,對其他人說:「快!攔住它!它不是來救我們的!」
路諍率先跳進積水,從墊在腳下的衣服中抽了一件出來,迅速裹在那隻伸進來的蟹鉗上,以阻止它對鐵門的繼續破壞。
周亭和顧城也趕忙過來幫忙,他們和路諍一道衝到鐵門前去和那隻蟹鉗角力。
但三名玩家被凍得手腳僵硬,使不上一絲力氣,好勝毛蟹的鉗子一振,他們被統統帶得摔倒在積水中,冰冷刺骨的寒意一下子穿透了他們的皮膚一直冷到骨子裏,叫這三人眼前一黑,差點沒爬起來。
就在他們在積水中掙扎的時候,鐵門發出一聲怪音,好勝毛蟹撕開了那道裂縫。
路諍抬眼望去,透過鐵門上的裂縫,他看到那隻好勝毛蟹也湊在門上往裏看。它的眼睛又小又圓,像是長在腦袋上的兩顆葡萄,但眼神十分詭異,像是飢腸轆轆的野貓們蹲在老鼠洞外的入口伸頭往裏打量。
好勝毛蟹發現了躲藏在裏面的人類,它用鉗子肆意破壞鐵門,更加努力往裏擠。
玩家們已經能看到那傢伙的全貌了,它足有一個成年人那麼高,橫向的體型更大,全身被甲殼覆蓋,上面長滿了白色的絨毛,兩隻巨大的鉗子張開接近三米,如同是一輛微型的裝甲車。
面對這種重甲單位,手無寸鐵的人類毫無勝算,何況玩家們剛被冷水泡過,控制四肢肌肉和關節的神經因為失溫而接近癱瘓。
路諍心往下沉,它確鑿無疑也是急凍鳥以冰柱石板的力量召喚來的部將,船艙也確鑿無疑被浩大鯨刺破了,所以它才能登陸進船艙內部。
好勝毛蟹正努力從撕開的裂縫裏擠進來,龐大的體型讓它一時半會難以如願,這留給了玩家們一點時間,但這點時間似乎也只夠留給他們祈禱。
三名玩家徹底窮途末路了,他們只能跳回房間盡頭的衣服堆上,等待最後的時刻降臨。
周亭牙齒打着顫說:「這下徹底完球了。不過路爺,這都得怪你,誰叫你還沒搞清楚狀況就貿然動手的。」
「算了吧。」顧城嘆氣說:「誰能想得到呢?」
這時,門外傳來一陣乒乒乓乓的打鬥聲,正鑽入到一半的好勝毛蟹恰好被卡在了中間,成了個活靶子。它揮舞鉗子試圖抵抗,外面的入侵者,但最後還是癱了下去。
有人指揮着凍原熊把堵在門內的好勝毛蟹拽了出去。
一個穿高領毛衣的女人出現在門外,她透過被好勝毛蟹破壞出的大洞看到三個裸男並排蹲在牆角,互相抱在一起。
科拿眉毛揚了揚,「喲,看不出來,你們是這種關係。」
這種時候,三名玩家也沒心思解釋了,他們抱着肩膀從小黑屋裏走出來。底艙已經停電了,漆黑的走道上漫着積水,水裏沉着十幾隻好勝毛蟹的屍體。
一行人鼓足最後的力量爬出走廊,他們癱倒在乾燥的樓梯上,全身都凍得一片青紫。
科拿從附近的房間裏找來三條毛毯,丟在了地上,又給他們找來暖手的熱咖啡。裸男們裹着毛毯,就着熱咖啡捂了一會兒,感覺已經結冰的血重新在血管里流動了。
周亭抬頭看了她一眼,咳了聲,「妹子,我們三個其實真的是很純潔的朋友關係。」
科拿抿嘴笑了笑,「我又沒說你們不是。」
「哈哈,沒誤會就好,他們兩個不知道,但我真的是超級直的直男。」周亭說,「結束以後擴個列?」
顧城見他狗嘴裏吐不出象牙,哪壺不開提哪壺,狠狠瞪了他一眼。
一旁的路諍把最後一點咖啡喝了下去,試着從地上站起來,活動了一下凍僵的關節。冰系訓練家的抗寒能量遠遠超出了一般人,他的腳趾雖然還沒有恢復知覺,但肌肉和大腦卻開始恢復了。
路諍沉聲說:「急凍鳥是衝着夢幻基因來的。想要離開這裏,我們只要搶在它前面殺死攜帶夢幻基因的人。」
「所以你才着急殺了那幾個人?」科拿問。
路諍點了點頭。
「告訴你個壞消息。」科拿正色說,「清國石徹為了驅趕浩大鯨釋放了水雷,冰藍未來號的核動力發動機在爆炸中損壞了,底艙也大面積進水。現在我們就擱淺在一座島上,動彈不得。急凍鳥召喚來的精靈正在往這裏聚集,我們絕沒有可能從這種包圍中逃出生天。」
這些他早有預料了,路諍問:「閣下,現在船長怎麼樣?」
「老頭子的呼吸恢復了,但人還沒醒過來。如果你寄希望於他來解決急凍鳥,那麼你註定要失望了。」
路諍當然沒把一切希望都放在北原希尹身上,「閣下,你知道我們的精靈球在哪兒麼?」
「精靈球被清國石徹扣下了。但如果你只是想要武器的話,可以用這個。」科拿說着,從背後拋下一個背包。
路諍拉開拉鏈,看到背包裏面是幾柄手槍和打量裝填好的彈夾。他掏出兩柄手槍插進了自己的腰帶上,然後把剩下的丟給了周亭和顧城。
「路爺,接下來你準備怎麼辦?」顧城問。
路諍沉默了一會兒,說:「我們先去找薇拉。」
薇拉和幾名伊努伊特人嚮導都被安排在位於中層的客艙。他們沿着樓梯一路向上,發現船內的電源已經掉閘了,大部分設施都停止了運轉。
幾人很快到了安排她居住的那間房間。路諍把手放在門上,猶豫了半天,終於扣響了門,「薇拉,你在麼?」
裏面傳來女人有些驚慌的聲音,「是誰?」
「是我,鹿田英二。」
「原來是鹿田君。」女人的聲音好像恢復了一點鎮定,「找我是有什麼事麼?」
路諍頓在那裏,旁邊的周亭急促的小聲嘀咕道:「喂喂喂!你不應該報自己的名字的,咱們現在屬於在押嫌疑犯,等着上軍事法庭的你忘了?你應該說自己是修水管的,或者供應暖氣的,笨蛋。」
但她好像聽到了周亭的動靜,「鹿田君,外面還有其他人麼?」
「沒有,就我一個。我」路諍頓了很久,「最近船上不太太平,我想我想看看你怎麼樣了。」
「我很好。」她輕柔的說:「謝謝。」
「說重點說重點!」周亭急得在旁邊連連比劃,「快讓她開門!」
路諍沒有再說話,他深吸一口氣,像是在發狠。然後他猛的掏出手槍,按下槍上的保險,對準鎖芯開了一槍,「嘭」的一聲,門鎖斷了,他重重一腳踢在門上。
門開了,薇拉正驚慌地翻着柜子尋找適合的外套。但這裏並不是她的家,柜子裏面根本沒有適合她的衣服,她原本穿着身上的寬大的海豹皮衣服已經被丟掉了,僅靠幾件單薄的襯衫根本罩不住她鼓出來的小腹。
路諍緩緩眨了一下眼,好像想從最深的噩夢裏醒過來。
但他睜開眼睛之後,看到的依然是眼前的這一幕。他感覺自己喉嚨有些乾澀,「你懷孕了?」
薇拉像是一隻受驚的鹿,她慢慢往後退,一直退到牆壁上,再無處可退。
路諍早已經做過了心理準備,在被關在小黑屋裏的時候,他其實已經想到了,但當他真正面對這一幕的時候,還是感覺自己昏昏沉沉的。
其實他也不知道自己為什麼要昏昏沉沉的,為什麼呢?
「幾個月了?」他盯着那凸起的肚子,像是在看一個仇人。
薇拉沒有說話,她把身體貼在牆上,眼神既兇狠又畏懼。
門外的周亭和顧城驚訝的瞪大眼睛,兩人愣了片刻,周亭如夢初醒,他指着肚子驚恐地叫道:「媽的,是聖子!聖子在這裏!」
他摸出槍,哆哆嗦嗦地就要進來,但路諍回頭對他發出一聲獅子般的怒吼,「待在外面!」
周亭被路諍的吼聲嚇到了,他呆呆地看着路諍,也不知道自己這個室友到底是發了什麼神經病。
路諍轉過頭去,他看着薇拉,放輕自己的聲音,「薇拉,我們是來幫你的。你可以把那個東西打掉,打掉就沒事了。」
薇拉低下頭,看向自己凸起來的肚子,同時過去的屈辱一幕幕回閃,她眼中的兇狠迅速坍塌了,淚水奪眶而出,很快淌滿了臉頰。
「你又知道什麼。」她輕聲說。
「我知道!我知道!我真的知道!」路諍向前走着,同時他張開手臂,像是想要擁抱她。
薇拉咬牙切齒地看着路諍,她臉上的表情猙獰得可怕,像是一隻想要撲上去咬斷他喉嚨的母狼。但她臉上的兇狠沒有維持太久,她忽然伸手摸向自己的小腹,臉上露出了一抹茫然。
路諍看到她鼓起的小腹動了一下,上面突出一個凸點,他撲了上去,「不——!」
迎面而來的是一大片溫熱的液體,微微的鹹味,像是母親的乳汁。他睜大着眼睛,看到薇拉鼓起的肚子像是一朵紅色的花苞那樣盛開,從裏面抽出細長的花蕊,那花蕊上嬰兒的頭顱發出刺耳的尖叫。
「躲開!」科拿的聲音在後面響起,同時響起的還有子彈射擊的聲音。
透明的晶膜在那顆腦袋前浮現,那東西毫無疑問具備超能屬性,子彈被它釋放出的精神力攔在空中,像是擊中了一層凝固的膠水,迅速減速到零。
與此同時,早已準備好的瑪狃拉向前飛撲,被惡系能量包裹的利爪穿透了那層晶膜。但目標的速度更快,它轉眼就從母親的子宮裏爬出,躍向了房間的牆角,藉助身體兩側的步足在牆壁上垂直爬行。
路諍這才看清了那東西的樣貌,它的臉部和所有剛出生的嬰兒一樣遍佈着紫紅色的褶皺,脊椎佝僂着,身體細長而扭曲,在兩側長着四肢肢體,像是一隻長着人臉的蜥蜴。
周亭和顧城如夢初醒,他們扣動扳機槍向着牆上的那東西開槍。
路諍沒有和他們一起開槍,他上前抱住了薇拉,用手堵在她破開的小腹上,試圖阻止鮮血的流失,「堅持住!再堅持一會兒!裏面的東西已經沒了,挺過這一關你就沒事了!」
但這註定是徒勞的,他沒辦法堵住流出來的血,也沒辦法堵在薇拉不斷流走的生命。
薇拉看向路諍,嘴唇翕動着,眼中露出一個淺淺的笑意,「謝謝你真的謝謝你」然後她的手臂墜落下來,好像如釋重負。
「顧城!」路諍大吼。
顧城一扭頭的功夫,那東西在牆壁上借力跳了一下,居然向上鑽進了通風管道里。瑪狃拉使出惡意追擊,尖銳的爪子割傷了它的腿部,那東西發出一聲嬰兒啼哭般的尖叫,但還是溜走了。
「媽的!」顧城看了眼追出門外的科拿,猶豫了一下,丟下打空了的手槍跑向路諍旁邊。
他蹲下來,翻開薇拉的眼皮,卻只看到一對放大了的瞳孔,他又試了試脈搏和呼吸,最後無奈地搖了搖頭。
路諍看到顧城臉上的表情,腦中一片空白。
他抱着薇拉的屍體,就這樣呆在原地。過了很久,他抱起薇拉,把她慢慢放在了床上。他低頭看向那張蒼白的臉,輕輕拂去臉頰上殘留的淚痕,她像是睡着了,金色的頭髮垂落,眼睛閉着,睫毛很長很長。
路諍忽然想,她的樣子,有點像自己的媽媽。
周亭和顧城站在旁邊面面相覷,最後還是周亭先開口了,「剛才那個就是聖子?恕我直言,這聖子長得也太寒磣了吧。」
顧城說:「應該是了,有聖子必然要有一個聖母,我們早該想到的。」
「可它跑了,這麼說我們的任務應該失敗了?」周亭點開遊戲系統,驚道:「喂!第三環任務還在,任務沒有失敗!媽個雞,這叼東西到底是不是聖子?」
「它應該還不是完整的聖子,只是聖子的胚胎,因為我們的突然闖入而被迫強制中斷了妊娠進程,所以還沒有發育完整。」顧城說:「我們還有機會,但必須抓緊時間。」
「這麼說,應該稱呼它為聖嬰?」周亭若有所思。
這時,追出去的科拿回來了,她對着房間裏的人搖了搖頭,「我沒追上,這裏的通風管道四通八達,不知道跑去哪兒了。對了,我剛才聽你們稱呼它為聖子?」
周亭有些為難地撓了撓頭,聖子是系統的定義,玩家們能看到,但這位從外面進來的NPC卻看不到。
「聖子就是指復活的斯瓦洛格,它確實是聖子,如假包換。」
另兩名玩家回過頭,看到說話的是路諍,他好像已經從打擊中恢復過來了,臉上什麼表情都沒有。
顧城說:「接下來呢,我們該怎麼辦?」
「去找清國石徹,說服他,讓他動員所有人一起把聖子找出來。」
顧城微微皺眉,「可我們對他來說還是在押的嫌疑犯,他不會把我們再關起來吧?」
「不,他現在已經無力應對急凍鳥的進攻了。只要我們能讓他相信急凍鳥真正的目標是聖子,為了抓住這根救命稻草,他會配合的。還有,」路諍轉頭看向科拿,「我不知道從這裏逃走的東西會去哪裏,但它一定會去找船長,因為船長身體裏有它需要的東西。」
科拿點頭,「我去看着他。」
她剛一出門,忽地轉過身,對幾人說:「對了,有件事忘了跟你們說。這艘船上可能還藏了一個人,那天晚上,是他給入侵的伊努伊特人開的門。」
科拿說完,轉身走了,三名玩家卻聽得一愣。
周亭嘟噥道:「這位姐姐是什麼意思?船上有那些蠻子的內應?不會是那三個嚮導吧?不應該啊,當時他們也被抓住了,難道是演的苦肉計?」
路諍拽了他一把,「走,別管了內不內應了,先去找清國石徹。」
冰藍未來號現在陷入了管制狀態,每個人都被要求待在自己的房間裏,走廊上並沒有什麼人。他們很快就離開了中層的住宿區,前往艦橋。
清國石徹的人力現在極為吃緊,三人走到船長辦公室的外面才被一名軍官攔住。他認出了來人是誰,當即掏出槍指着他們,「是你們!把手舉起來!」
路諍配合地舉起雙手,同時上前一步,「我要見清國石徹!我有重要的情況匯報,和急凍鳥對我們發動攻擊有關!」
那人警惕的眼神中明顯露出一絲猶豫。
路諍再踏前一步:「我和北原船長一起去營救過江立川博士,我知道急凍鳥為什麼會攻擊我們!現在底艙內已經有精靈鑽進來了,再拖下去,我們都得死!」
那人見三名玩家都老實地舉起了手,略微猶豫了一下,挪動着腳步靠了上來。他在玩家們的褲兜里摸索了一番,見他們沒有攜帶武器,終於放心了,說道:「呆在外面,等我通知!」
此刻,清國石徹在駕駛艙內忙得焦頭爛額。
二排和三排的士兵用超過40條人命硬是把凍住的主炮焐熱了,現在那些被凍僵的屍體正一排排站在甲板上,但現在他甚至找不到機會去給犧牲的小伙子們收屍。
急凍鳥和急凍鳥率領的地面部隊被炮擊逼退了,但他們的船卻擱淺在冰海上。世界上沒有攻不破的堡壘,況且艦艇本就不是堡壘,再不恢復動力,最終仍然逃不過滅亡的下場。
傳令官走入辦公室,「團長,鹿田英二要向你匯報情況!」
清國石徹根本沒心情理他,他湊在麥克風前發出一條條指令,「先不要去管核反應堆了!所有機械師全力啟動柴油發動機,切換成常規動力!什麼?動力不足?我不管動力足不足!我要的是通電,我要的是供暖,我要的是把漏水的水密艙堵上!別讓這條船沉了!」
「團長!鹿田英二要向你匯報!和急凍鳥有關!」
清國石徹抬起頭,「誰?」
「是鹿田英二,那個開槍殺死朝山潤的傢伙,他要向你匯報和急凍鳥有關的事。」
清國石徹終於反應過來傳令官說的是誰,「現在我沒空去找他,讓他等着。」
他說着,低頭撥通後勤組的人,準備讓他們去貨艙清點燃油和彈藥。這時,門被人踢開了,有人大喊:「急凍鳥是衝着神印地里流出來的東西來的!」
清國石徹回過頭,看到三名玩家推門而入,他的瞳孔縮了一下,「你們怎麼在這裏?」
指揮艙內的衛兵搶在前面按住了他們的胳膊。路諍沒有反抗,他盯着清國石徹,「你見過井奈一男他們的屍體了麼?還有那條寄生蟲的屍體,那就是急凍鳥的目標!」
「寄生蟲?」
「小石醫生沒有向你報告我們為什麼殺人的原因麼?」路諍大聲說:「他們被神印地里的未知生物感染了!急凍鳥正是為了阻止那種未知生物流入溫暖的大陸,才要把我們趕盡殺絕!」
清國石徹還真不知道路諍等人為什麼要動手殺人,小石進的報告也是他的副官在聽,而那位副官現在已經被凍死了。
他向周圍的人徵詢意見,但沒人知道具體的情況。之前他們都在忙着應對急凍鳥的攻擊,對路諍的暴起殺人沒有來得及調查,甚至井奈一男等人的屍體也只是讓人放進裹屍袋就沒再管過了。
這時,後面的顧城大聲說:「我給你調井奈一男的體檢報告,你看過他的體檢報告就什麼都知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