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情發生的非常突然,在大家反應過來之前,北原希尹已經暴起制服了老薩滿。
他一隻手勒住了老薩滿的喉嚨,一隻手把腳上的海豹筋做的繩子也扯開,對那些靠近過來的伊努伊特守衛低喝道:「站住,不然我殺了他!」
伊努伊特武士已經全部握緊了長矛,他們把矛頭對準北原希尹,但老薩滿是這裏的精神領袖,他們不敢輕舉妄動。
形式的突然逆轉讓玩家們驚呆了,周亭瞪大眼睛,「我去,老東西怎麼脫困的?」
「是低溫。」路諍看向北原希尹的手腕,「他用了某種手法,對困住他的繩子施加了非常極端的低溫,那根繩子因此而變脆了。」
天王級訓練家與一般的精英訓練家除了寶可夢的戰鬥力有差距之外,更重要的在於契約能力。隨着與寶可夢的友絆契約加深,天王級訓練家能調動的力量與普通訓練家幾乎有雲泥之別,這讓他們不論是面對火槍還是精靈,都能有效反制。
而北原希尹因為血統的原因,更是其中的佼佼者。
老薩滿臉色鐵青,他已經意識到自己小瞧了這位關都的冰系天王。
之前他略施小計就俘虜了他,因而產生了輕視,但如果之前不是顧忌同行者的死活,北原希尹足以一個人把他們全部剿滅。就像他自己說的那樣,作為一個伊努伊特人的後裔,如果不是因為真的夠強,聯盟為什麼要把他捧上四大天王的寶座,而不是把那個位子讓給自家的孩子呢?
「從這裏退出去,讓開一條路!」北原希尹豎起自己的右掌,手掌邊緣浮動着藍色的冰系能量,如同一把冰刀,「否則我就殺了他!」
周圍的伊努伊特武士們手裏握着長矛,前進也不是後退也不是,嘴裏嘰里咕嚕地威脅。
「別擔心,他不敢殺我。」
被勒住脖子的老薩滿轉動了一下眼睛,說:「北原希尹,我承認小瞧了你,沒有寶可夢,你依然是一個合格的戰士。可你來到這裏不是想解救那些女奴的麼?她們中好像有一個姓江立川?」
北原希尹的聲音一瞬間變得極冷,「你用她威脅我?」
老薩滿嘿嘿笑了兩聲,「這要看那個叫江立川的女人在你的心裏是什麼地位了想不想知道她現在怎麼樣了?」
「你對她做了什麼?」北原希尹猛地掐住他的喉嚨。
正在這時,被綁在石台上的路諍叫道:「小心!」
但這句提醒來得太晚,北原希尹因為憤怒而低頭與老薩滿產生了對視,老薩滿的眼中紅芒閃過,精神控制隨着視線進入了他的腦海。
「北原希尹,我的乖孩子,放開媽媽。」老薩滿本身的聲音低沉沙啞,但此刻他模仿母親對孩子說話的語氣,帶着說不出的噁心和驚悚。
北原希尹的臉上明顯出現了掙扎的表情,他勒住老薩滿喉嚨的左手慢慢鬆了,右手手刀上的冰系能量也慢慢消散。
老薩滿小瞧了北原希尹,但北原希尹也同樣小瞧了老薩滿。
這位北地伊努伊特人共奉的精神領袖並非只會念叨古代傳說的神棍,作為斯瓦洛格的後代,夢幻基因體現在他身上的是無與倫比的精神力量。如果他當初和北原希尹一樣選擇服從聯盟的統治,那麼也許超能系天王的位置也許就該輪到他了。
石台上看到這一幕的船員們都恍如從天堂掉落進地獄,他們大吼道:「船長!醒一醒!別被他蠱惑!」
但此刻他們的聲音根本無法被聽見,精神對抗只取決於雙方的意志力。北原希尹的契約精靈中有一隻是迷唇姐,迷唇姐為他帶來了精神抗性,但他畢竟是一個冰系天王,而不是超能系天王。
老薩滿嘿嘿笑道:「很好,我的乖寶寶,聽媽媽的話,乖乖躺到床上去。」
北原希尹眼中的鬥志渙散,他的右手已經完全放了下來,但他沒有完全服從命令,而是直挺挺地站在原地。
老薩滿用眼神比劃了一聲,那些持矛的武士們接到命令,迎了上來。
正在這時,岩洞裏的光線忽然一暗,角落裏響起無數孩童的嬉笑聲,一個個逆着腦袋、肢體殘缺的畸形兒從黑暗的角落裏以極快的速度爬出來。
它們都是曾經慘死在這座岩洞中的嬰靈,嬰靈們的靈魂可能已經去往靈界轉生了,但它們剛出生就被碾成肉泥還遭人吞食的怨念卻殘餘了下來。
此刻這些怨念被超高位格的幽靈系能量喚醒了,一瞬間爬滿了老薩滿的腿、後背和肩膀,開始瘋狂齧咬起來。
老薩滿發出了一聲痛苦的悶哼,他的超能力猛地擴散,精神衝擊把周圍不斷齧咬他的嬰靈驅散了,同時也讓他的手下打了個趔趄。
「是誰?」老薩滿不可置信地問。
但他再也來不及分辨剛才發生了什麼,此刻原希尹已經從他的精神控制中擺脫出來,他再次勒住老薩滿的脖子,對已經逼迫到近前的伊努伊特武士們厲喝:「站住!」
這些伊努伊特武士距離北原希尹只差一步了,但這一步的距離卻如同天塹。
老薩滿大吼道:「快!按住他!」
北原希尹沒有把剛才犯的錯誤再犯一遍,他右手在冰系能量的加持下化為一把冰刀,老薩滿發出一聲慘叫,他的雙眼被冰刀割開,血流如注。
「退後,否則下一刀就是他的喉嚨!」
伊努伊特武士退卻了,但他們沒有走遠,而是手持長矛封堵住了出口。
北原希尹無視了老薩滿用伊努伊特語做出的各種謾罵和詛咒,他把身體挪動到石台邊,揮出手刀割斷其他人身上的繩子。
周亭和顧城從石台上站起身,轉頭幫路諍解開繩子,「路鹿田君,你沒事吧?」
「沒事。」路諍捂着自己的額頭,勉強吐出兩個字。
之前調動幽靈系能量喚醒岩洞中嬰靈的當然是路諍。醒來認清了自己的處境之後,他就做好了準備,不過超規格使用不屬於鹿田英二的能力,讓他遭到了極大的精神反噬。
在石台上休息了一會兒,路諍才感覺自己恢復了一點思考能力。
他瞧了兩人一眼,看出他們的欲言又止,「以後再跟你們解釋,先去看看井奈君。」
井奈君指的是李麒坤,他和另外兩名被擄船員身上的束縛已經被解開了,但和之前推測的一樣,他們都陷入了昏迷。
作為船醫的顧城又是掐人中又是翻眼皮,但那三個人就是昏迷不醒。
「水城醫生,是因為吃了肉的原因麼?」其他人低聲問,尤其是那三個被迫吃了血肉丸子的船員,他們更是忐忑不安。
「不知道,但最好把那東西吐出來。」顧城伸手示範着說,「把手指和中指伸進喉嚨里,這樣可以誘發嘔吐。」
船員們依着顧城的方法照做,岩洞中很快響起一聲聲乾嘔聲。那血肉丸子是生的,吃了的人本來就噁心反胃,在催吐下他們很快吐了出來。不過是不是吐乾淨了,又或者吐乾淨是不是就沒事了,沒人敢保證。
顧城猶豫了一下,蹲在地上用手指撥弄着船員們吐出來的東西,那些肉丸現在和胃酸混在一起,味道要多難聞就有多難聞。
「發現什麼了麼?」路諍走過去,和他蹲在一起。
「暫時還沒有。」
「那就帶點樣本回去。」路諍撕開身上的一塊布,從地上的盤子裏把那坨肉泥裹了一點進去,「等回船上,我們用顯微鏡看一看,也許能看出點什麼。」
顧城看了路諍一眼,好像是在奇怪他為什麼篤定能回到船上。
「你自己看任務列表。」路諍壓低聲音。
顧城打開系統,果然如路諍所說,主線任務已經變了。
【第二環:確保江立川惠奈存活,跟隨北原希尹返回冰藍未來號,儘可能保證船員和研究員存活】
「所以這裏果然就是誕生神殿麼?」顧城看着任務條目若有所思,「那個江立川博士是個關鍵人物?」
「應該是。」路諍點了點頭,「我們之前把她忽視了,現在回想起來,不論是北原希尹還是清國石徹,他們對江立川博士都上心得有些過頭,特別是清國石徹,聽到她有事差點都慌了神,這其中必有緣由。」
這時,周亭插嘴進來,「我之前聽你說,女博士還是個單身的老處女,有沒有可能是那個兵哥哥對她有意思?」
路諍對他三句話中有兩句是在走下三路的調調已經習慣了,他理也不理,只對顧城說:「總之,我們也得多留心了,她的背景可能有點特殊。」
「是。但這就麻煩了,咱們想從這裏逃出去都不容易,還得帶上她。」
這確實是個大麻煩,要是能料到事態的發展,知道此刻北原希尹能夠自己脫困,路諍當初可能不會貿然動手導致被俘。如果現在他們隱藏在暗中,即使沒能找回武器只有雪妖女一隻精靈可以驅使,但也足以打破這裏的平衡。
路諍暗暗為自己的衝動後悔,同時除了江立川博士之外,路諍還擔心另一個人。
薇拉。
「看老傢伙的操作吧。」他看向北原希尹。
北原希尹沒有說話,他用眼神向周圍人比劃。
其他人很快理解了他的意思,這裏的對峙只是一時的,他們手裏的籌碼只有那個老薩滿,而對手的手裏至少還有十四個人,而且其中還有至關重要的江立川博士。
剩下有體力的人開始分工,在路諍那裏討個沒趣的周亭背起了昏迷的李麒坤,另外兩個人被其他人背在了背上。
北原希尹劫持着老薩滿,迎着伊努伊特武士的矛頭走了上去。
但到了岩洞的入口,他們只能短兵相接。
雙方都不敢輕舉妄動,稍有不慎就是一場兩敗俱傷,伊努伊特人將失去他們的精神領袖,而訓練家這邊大概也活不了任何一人。
路諍等人跟在北原希尹後面一點點挪動腳步往上擠,不斷突破安全距離,伊努伊特武士也做出毫不退讓的樣子,然後每每在即將開戰前退後一步,又不斷重新建立安全距離。
此刻伊努伊特人武士的矛尖距離他們已經不到一米,北原希尹也握掌成刀,架在老薩滿的咽喉上,冰系能量把他的喉嚨凍得凝結了一層白霜。
這是一場比拼意志和耐心的遊戲,雙方都裝出不惜孤注一擲的決心,同時小心翼翼地試探對方的底線。
但時間卻不站在他們那邊,火山島的地下岩洞太大了,地形也太過複雜,如果這樣一步一步地往前走,走到明年他們也出不去。
北原希尹漸漸失去耐心了,他壓低聲音說:「如果你對自己打開神印地的門很有信心,你可以繼續嘗試,你的祖先已經嘗試了一百年,你可以再嘗試一百年。」
隨着傷口止血,老薩滿的理智好像也恢復了一點,他沒有再咒罵,而是淡淡地說道:「用不着一百年,我們很快就會成功。」
「那不是更可惜嗎?在成功的前夕把自己的命送在我的手上。」北原希尹低頭看了他一眼,那雙被戳瞎的眼睛像是兩個腐爛的葡萄,「我想以斯瓦洛格的力量,不會連眼睛上的一點小傷都治不好吧?」
「當然。」老薩滿說。
「我理解你對聯盟的仇恨,但我們對聯盟來說微不足道,就像是幾個體細胞之於人,你殺死或者奴役我們對報復聯盟沒有任何意義。如果是為了你打開神印地的計劃,我們也不是必需品,對麼?」
老薩滿乾笑了兩聲,聲音非常沙啞難聽,「你想說什麼?」
「放我們離開,我也放了你。」北原希尹說。
「然後雙方當做什麼也沒發生過麼?你殺了我的人,我也殺了你的人。」
「如果你擔心我或者聯盟的報復,我個人可以以母親的名義向你保證自己不會報復。」北原希尹循循善誘地說,「而聯盟是個組織,它不是個人,沒有仇恨這種情感,所以聯盟的報複本質是個成本問題。你的部落在北極,把你和你的種族夷平需要很高昂的成本,除非你動了什麼關鍵人物,讓聯盟不計成本。」
「你在暗示我,如果我動了那個叫江立川的女人,聯盟就會不計成本。」
北原希尹沒有說話。
「我就當你是這個意思了。」老薩滿嘿嘿笑了兩聲,又說:「但是如果放了你和你的同伴,我們又能得到什麼呢?你們的諒解?你是不是忘了,在這裏,我才是強勢的一方。」
「如果你有其他條件,直管提出來。」北原希尹沉聲說。
「金錢、權力,這些東西我都沒有興趣,你知道的,我們想要的是聯盟的毀滅,在聯盟毀滅後的廢墟上,再建立自由的樂土。」
「我說過了,如果你認為自己依靠那荒唐該死的宗教儀式就能讓斯瓦洛格重現,你大可以繼續。」北原希尹眼中泛着冷光,「但在此之前,我們沒必要兩敗俱傷!」
老薩滿沒有說話,只是嘿嘿乾笑。
他聽出了北原希尹話里的焦急,現在時間站在他這一邊,他沒必要暴露自己的底線。
北原希尹的呼吸聲變得粗重了許多,「把江立川博士交還給我們,其他人可以留下。」
最後幾個字細若蚊吶,但這裏的每個人都精神高度集中,他們都聽清了北原希尹剛才的話。
他的意思是,他準備承認除了江立川博士之外的其他被擄走的女研究員都歸這些北地伊努伊特人所有。
她們大概率會不斷被施暴,不斷懷孕,然後生出富集夢幻基因的畸形兒。這些畸形兒中有些血統穩定的孩子能夠長大,男人成為戰士和播種機器,女人則成為和她們母親一樣的生育機器,而血統不穩定註定要夭折的畸形兒則會成為聖餐,用來提升其他人的血統。
但遲早有一天,她們也會跟當初為斯瓦洛格生育後代的女子一樣,被狂暴的孩子撕裂子宮而死。
當然,如果無法忍受這種屈辱的生活的話,也可以選擇自我了斷。
船員們心中一震,他們忍不住轉動眼睛去看周圍人臉上的表情,但每個人都緊緊繃着自己的臉。
這不該是一個文明人應該拿出來交易的條件,對一個四大天王來說更加不是,尊嚴、自由、正義這種抽象的價值觀應該凌駕在生命之上。
「不行!這個條件我不能答應!」第一個開口拒絕的人居然是狼牙,他大吼道:「其他人我不管,細雪是我帶出來的,我有義務把她帶回家!」
其他船員沒有說話,他們更相信這個條件只是這位冰系天王用來脫困的話術。
老薩滿也沒有理會狼牙的怒吼,他淡淡地說:「很好,現在終於拿出點準備談判的態度了。不過那些女奴本來就是我們的戰利品,你不能用不屬於你的東西來交換自由,就像不能用別人口袋裏的錢來買東西一樣。」
北原希尹的呼吸聲變得更加粗重,「你不會想要我拿船上的人跟你換吧?不如多給我點時間,我給你建立一個人口販賣的渠道,每年往你這裏送人。」
「如果可以的話,當然更好。」老薩滿微笑。
「完全沒的談?」
老薩滿用兩根手指輕輕撥開北原希尹掐住他的手腕,然後側頭示意了一下,「就他們吧那些已經服用過聖餐的留下,其他人你可以帶走,一半對一半,怎麼樣,是不是很公平?」
他指的是跟在北原希尹背後的船員。
包括北原希尹在內一共有十三個人,李麒坤和另兩個人早已陷入昏迷,但他們被擄的時間更早,大概率服用過聖餐,除此之外,還有三個人剛吃下過那種東西,加起來正好佔到總人數的一半。
這是一個挑撥離間的詭計,但十分有效,所有人變得非常緊張。
過了一會兒,老薩滿微笑問:「怎麼樣?考慮好了麼?」
「把江立川博士帶過來,我要見她。」
「可以。」老薩滿用本地語言對他的武士說了什麼,很快有人放下長矛向後跑去。
不安的情緒在團隊中蔓延,尤其是那三個吃了血肉丸子但還有行動能力的船員,可能被團隊放棄的孤獨感和糟糕的前景讓他們緊張,他們不斷吞咽着嘴裏的唾沫,隨時會情緒崩潰。
北原希尹不得不回頭用眼神和他們溝通。
這時,急變發生,一股強大的超能力從老薩滿的軀體中發出,北原希尹的身體一僵,幽藍的凍氣堪堪只抵在他的喉嚨上。
但這一瞬間的身體僵硬無疑是致命的,老薩滿身體一矮,在地上打了個滾,在北原希尹試圖重新把他控制住時,那些兩步米之外的伊努伊特武士已經動了他們把手中的長矛同時下刺,形成一面屏障,把北原希尹的攻擊逼了回去。
北原希尹沒有真的考慮過這個交易,但老薩滿同樣沒有。
這個老東西實在是太狡猾了,他在劫持下的安然配合只是一種表演,提出人質交換的條件也是如此,只是為了找到脫困的機會。
困境逼迫着北原希尹的大腦飛速轉動,思考談判的策略,考慮怎麼送走江立川博士、拿回裝備,同時還要安撫船員的情緒,這讓他露出了一絲破綻,而老薩滿精準地抓住了這個破綻,他把自己暗暗積蓄的精神力量一下子釋放出去,果然成功脫困。
老薩滿抹了一把臉上結痂的血,用冰冷的語氣一字一頓地說:「抓住他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