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海再次經歷了一場暴雨。
地上的水甚至漫過了馬路,傍晚時分,一個強壯的車夫,拉着黃包車「劈荊斬浪」,停在了百樂門夜總會門口,一個藍衣女子,拎着一個小皮箱下了黃包車,掏出一塊大洋遞給了車夫。
車夫拿到工錢,急忙拉着車,頭也不回的離開了這裏,因為百樂門的大門口,有兩個凶神惡煞的日本憲兵站崗,太嚇人了!
女子穿着藍色風衣,領口露出的白色襯衫領子上,花紋依稀可見,風衣系的很緊,將腰身忖的窈窕婀娜,長發如瀑直落腰間,臉如羊脂玉霜,吹彈可破,可惜臉上帶了一副大眼鏡,遮住了應有的春華,不過看上去顯得格外嫻靜,很像一名留學歸來的羞澀閨秀。
來人正是白霓霜,經過多天輾轉,終於回到上海,第一時間趕到了百樂門。
今晚目標很明確,必須從日本特高課手裏,將弟弟帶回家。
「憲兵辦案,迅速離開!」
一個日本憲兵端着槍,面露凶煞,上前驅趕。
「我要進去!」白霓霜說着日語,令日本憲兵很驚訝。
「你是日本人?你來這裏有何貴幹?」日本憲兵問道。
「我是中國人,我要進去勘察現場!」
「這裏已經被皇軍封鎖,中國人不准入內,請立即離開!」日本憲兵語氣兇惡。
白霓霜低下頭羞澀的笑了笑,推了推眼鏡,然後緩緩抬起頭,盯着日本憲兵,眼中露出一絲幽冷,日本憲兵不由自主的退後了一步,然後迅速舉起槍瞄準,手指準備扣動扳機!
白霓霜面色一凝,一隻藍金鋼筆從袖口滑落到了手上。
「住手!」一個穿着制服的日本軍官走了出來,這個軍官身材壯碩,鷹鷲勾鼻,眼睛腥冷,猶如猛虎,令人不寒而慄。
「是,長野課長!」日本憲兵看到來人,正是特高課課長長野田勛,立即服從命令,回到了崗位,因為長野田勛平日喜歡殺人為樂,絲毫不敢怠慢。
長野田勛冷冷的盯着白霓霜,就像猛虎盯着羊羔一般!
白霓霜放下手中的箱子,拿出一根紅色頭繩叼在嘴中,雙手將頭髮挽起後用紅頭繩纏繞,頭髮束起後,接着取下了眼鏡,放在箱子上面,走到一邊空地,盯着殺人惡魔長野田勛,伸出手勾了勾發出挑釁信號。
冷酷的長野田勛,臉色一變,將佩刀遞給憲兵,走到白霓霜對面,緊緊捏住雙拳擺開架勢,殺氣四溢,兩人四目相對。
在一邊的憲兵眼裏,畫面甚至有些滑稽,一個柔弱如羔的女子擺開架勢,挑釁一名殺人不眨眼、健壯如虎的日本軍官,這名女子簡直就是在送命。
長野田勛曾經做過黑龍會的教官,人送外號「殺戮野獸」。
兩人的架勢一觸即發,兩人之間的空氣凝固。
「能不能不打?」長野田勛突然問道,臉色陰沉。
「剛剛你的憲兵用槍指着我,我很生氣,所以必須打!」白霓霜眼神犀利起來。
「那我就不客氣了!」
健壯的長野田勛大喝一聲,沒有一絲謙讓的風度,先發制人,一個長腿直踹,猶如猛虎撲食,襲向白霓霜。
白霓霜一個側身靈巧躲過,腳步輕盈一轉,同樣一腳踢在長野田勛另一隻腿的膝蓋上,長野吃痛,連忙後退。
白霓霜借其後退之勢,一隻腳前伸絆住其腿,上身用力一撞,長野被撞倒在地,白霓霜極速上前,在長野田勛脖子上一划,結束戰鬥!
長野田勛摔在地上,左手摸了摸隱隱作痛的脖子,右拳錘了錘地,極度生氣,對着白霓霜怒吼道:「可以了嗎?」
如果將最後一擊換成匕首,長野田勛就已經死了,長野田勛知道自己輸了!
白霓霜走到箱子前,取下頭繩,髮型恢復原樣,帶上了大眼鏡,對着爬起來的長野田勛說:「帶我去看現場!」
「是!白桑!」長野田勛惡狠狠的爬起來,幫忙白霓霜拎起箱子在前面帶路!
一旁站崗的日本憲兵已經目瞪口呆。
走到剛才的日本憲兵面前,白霓霜停了下來:「等等!」
長野田勛停了下來,疑惑的看着這個曾經在日本救過自己一命的同學。
白霓霜看着剛剛用槍指過自己的日本憲兵,目光犀利,日本憲兵吞了吞口水,剛才這個女子暴打長野長官的一幕,早已令日本憲兵心中不安。
啪啪!
白霓霜兇狠的,直接抽了日本憲兵兩個耳光,日本憲兵的嘴角流出了鮮血,縱使如此也一動不動。
日本憲兵剛剛目睹了長野長官被打的場景,哪裏還敢還手,只能猶如木頭一樣站在原地。
「我是中國人,我在中國的土地上,想到哪裏就到哪裏,這是我的自由,知道了嗎?」
「是!」日本憲兵立正昂首。
「請吧,白桑!」長野田勛急忙邀請道,長野知道白霓霜的性格,堅韌執着、脾氣古怪。
白霓霜這才收回犀利的眼神,就像變了一個人似的,重新成為了一個嫻靜柔弱的姑娘,溫順的走進了百樂門。
百樂門發生暗殺事件以後,一直處於被特高課查封狀態,宴會廳很安靜,也很凌亂,白霓霜皺了皺眉頭:「現場被破壞了?」
「我們是案發五分鐘後趕到的現場,很多人中毒倒地,現場的人驚慌失措,出現踩踏事件,憲兵為了震懾現場還開了槍,槍聲引起了更大的騷亂,所以現場被完全破壞!」
白霓霜戴上手套,撿起一個玻璃碴子,在眼前看了看,然後聞了聞。
「是氰化鉀!」
「是的,我們已經化驗,就是氰化鉀!」
「軍統乾的!」白霓霜給出了判斷。
「什麼依據?」
「這氰化鉀是美國貨,在軍統培訓班有個課程,就是如何使用這種氰化鉀實施暗殺,普通人要搞到這種濃度的氰化鉀極不容易。」
長野田勛點點頭!
「你們查到什麼頭緒沒有?」白霓霜問道。
「抓了許多人,還在審問,跑了許多人,還在追捕!還沒發現真正的兇手!」
白霓霜仔細勘察了廚台,打開酒瓶聞了聞:「是老黃酒,你們在哪裏取的酒?」
「紹興的老萬全酒家,酒取回來之後我們都測了,沒有毒!」
「應該是取回來之後,宴客倒酒之前下的毒!」
「不可能,軍方對酒水和食物都控的很嚴,沒人能靠近酒水下毒,所有進入這裏的侍者,都會搜查,根本帶不進來毒藥,我們認為,應該是賓客帶來的毒藥!」長野田勛很篤定。
白霓霜笑了笑,問道:「你知道嗎,我如果是侍者,我就能把毒藥帶進來!」
「怎麼帶進來?」
「在宴會前幾個小時,就把毒藥提前倒在溫黃酒的瓶子裏面,進入這裏以後,倒一點點黃酒勻一勻,藏在不引人注目的地方,比如柜子下面!」白霓霜看着柜子下細微的痕跡,指了指。
「然後呢?」
「開席以後,就趁機拿出來倒在大瓶的黃酒中,我就不信那麼多人忙碌,有人能注意到誰會往酒瓶里下毒!」
長野田勛點點頭。
白霓霜繼續道:「這個兇手應該就是倒酒的人!」
「為什麼?」
「因為怕不均勻啊,兇手是來殺人的,殺你們日本軍官,當然要一個一個倒好酒才會離開!」
「你這麼判斷很牽強!」
「你是在質疑我的破案能力嗎?」白霓霜語氣不善!
「不不不,只是我沒有搞懂!」長野田勛連忙擺手。
「你不了解中國人!殺手寧願冒着危險,將毒酒準確的倒給日本人,不希望無辜的中國人誤服了這毒藥!」
長野田勛捏着下巴點點頭。
「好了,案子已經破了,你去順藤摸瓜吧!很快就會找到兇手。」白霓霜毋庸置疑的態度。
其實白霓霜早已知道,這兩個軍統的殺手,現在應該早已逃出了上海,哪怕日本人查到真兇,也抓不到了。
「謝謝白桑!現在事情辦完了,我們三年未見,正好給你接風!」長野田勛邀請道。
「我不是來吃飯的,也不是來幫助你的,我是來讓你放人的!」
「放人?你要我放誰?」
「我的弟弟白震霆,他因為案發當日在百樂門喝過酒,就被你們抓了,現在還沒有放出來!」
「白震霆是你的弟弟?!」長野田勛驚訝的問道。
「去放了他!!」白霓霜依然毋庸置疑。
「明白,現在案子已經被你破了,我自然馬上去放人!」長野田勛說完,一招手,安排憲兵去放人了。
「白桑,關於白震霆,我有必要告訴你一件事!」長野田勛道。
「什麼事?」
「你弟弟被抓期間,有人希望要了他的命!你再遲幾天回來,恐怕你弟弟就死了!」
「誰?」
「76號特工總部的人!」
「76號?具體是誰!」白霓霜的臉上閃過一絲警惕。
「我只知道這些,如果需要,我可以幫你去查!」
「不用了,我自己會查!」白霓霜心中暗付:不管是誰,都要付出代價!
白霓霜繼續說:「謝謝你告訴我,這很重要!」
「白桑,你曾經救過我的命,還教我可以保護自己的本領,這份恩情我一直沒忘!」
長野田勛這麼說,其實是想拉近兩人之間的距離,讓白霓霜為我所用。
「我特麼真後悔救了你,竟然留着你來中國殘害我們中國人,你要報恩可以,請你先滾出中國!」白霓霜的聲音不大,但是散發着一絲厭惡!
「國家大事先不談,我先去放了白震霆!」長野田勛尷尬的笑了笑,實際內心露出一絲陰狠!
白霓霜拎起箱子,向門外走去。
待白霓霜離開後,長野田勛的臉色暗沉下來,對身後的黑影道:「通知『格格』,全天候監視白公館,我要知道白霓霜的一舉一動!」
「是」黑影退去。
日本憲兵隊門口。
白震霆從裏面恍恍惚惚走了出來,臉上都是傷,精神有些萎靡,站在街道上,有些茫然,他的身影有些蕭瑟。
「震霆!」
白震霆分明聽到有人呼喚,但是有點不敢相信。
「小霆!」
白震霆這次聽清楚了,轉身,看到來人,怔在原地。
「是我,我是你三姐!」白霓霜走了上去,心疼的撫摸弟弟的臉!
「姐姐!」白震霆激動的抱住白霓霜,大哭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