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雍年輕的時候,乾的是刀頭上舔血的勾當,多少懂一點急救術。後來跟了唐毅,雖然各種事務繁忙,但是為了照顧唐毅,他還去讀了點醫學,也算是完成年輕時的夢想。他把那女孩子放在床上,輕輕翻開她的眼瞼看看,又按着她的左頸動脈測了測脈搏,覺得她心跳過速,滿頭都是汗,身體火燙,整個人還在微微發抖,明顯是低血糖,卻又有些發燒的症狀。周雍搖搖頭,嘆了口氣。
不一會兒,周靖愷的得力親信之一,顧宏威走了進來,手裏捧着一個藥箱,恭恭敬敬地說:「二爺!」
多半是那名保鏢覺得蕭雪芽突然發病,怕不好交代,拿藥箱的時候去通知了顧宏威。
顧宏威和封泗源都是周靖愷身邊最得力的助手。相比封泗源,顧宏威性子更沉穩些。
周雍接過藥箱放在床邊,打開來,找出靜脈注射器和葡萄糖試劑,他手法嫻熟地用注射器吸入葡萄糖試劑,放在一邊,又拿出一瓶酒精棉花,拉過蕭雪芽的手臂,擼起她的袖子。那陷入半昏迷狀態中的女孩子「嗯」了一聲,掙扎了一下,雖然有些神智不清,但似乎本能地在抗拒着什麼。周雍看了一眼旁邊的顧宏威,道:「按着她。」顧宏威上前來,壓住女孩掙扎的身體,按住她的胳膊,周雍把葡萄糖試劑注射到她的上臂靜脈。
顧宏威看看那女孩子,見她面色蒼白,額頭出汗,渾身顫抖,問道:「這是低血糖嗎?」
周雍點點頭。
顧宏威又道:「要做血糖測試嗎?」
周雍道:「她都這樣了,不做也能看出來了,這個年紀的小孩,一天一夜不吃東西,也不行啊。」
顧宏威道:「阿四帶她回來那天,愷少爺去看她,她還咬了愷少爺一口,愷少爺吩咐不管她,後來覺得不對勁,讓人進去看,她自己又不肯吃東西了。」
周雍怔了怔,沒說話。注射了葡萄糖以後,那女孩子的症狀似乎並沒有緩解,就說,「看來靜脈注射不夠,要輸液。去拿輸液的掛杆來。」
保鏢領命而去,周雍在這邊做準備,不一會兒掛杆拿來,周雍又取了一瓶10%的葡萄糖液,吊在掛杆上,插好導管和針頭,他托起女孩的一隻手,女孩柔軟纖白的手掌,在他的手掌中微微顫抖,皮膚的溫度很涼,手掌上淡藍色的血管極細。周雍掩飾着胸口的嘆息,將針頭插進了那細細的血管中。
掛上水以後,女孩似乎平靜了一點,身體漸漸停止了顫抖。周雍拉過被子給她蓋上,碰到她的腳,也是冰涼的。身後的顧宏威輕輕呼了口氣。
「你們少爺呢?」
「少爺出去了。」
「那等他回來叫他來見我。」
「是!二爺要去休息一下嗎?有兄弟在這兒,會看着她的。」
「不用!我就在這裏等着,你先出去吧。叫他們兩個也出去等着就行了。」
顧宏威露出詫異之色,但不敢有所反駁,低頭鞠了個躬,轉身帶着保鏢出去了。
周雍將房間裏面那張靠背椅拖過來,放在床邊,看着床上的女孩子,思緒萬千。
眼前這種局面,非他所願,想必,也非唐毅所願。但事到如今,又該如何收場?必須要好好想想。他也不是不能理解周靖愷要綁架蕭家的孩子的意圖。周靖愷向來對唐毅的感情很深,自然會全力維護。可蕭家對唐毅隱瞞蕭望月的死訊,固然對不起唐毅,但也不能不說是情有可原。唐毅也一直對蕭家隱忍。更不要說這小女孩只是蕭家的第三代,何錯之有呢,要遭這樣的罪?
周雍還記得,在清源鎮,那女孩把那一捆梅花遞上來的時候,向上看着他時,那一雙明亮漆黑的眼睛,像小狗一樣可愛,她一定是個善良的孩子,心純如水,可惜就是因為生在蕭家,所以才周雍沉沉地嘆氣,禁不住傾身向前,看着女孩子的容顏,這女孩子相貌絕美,雖然現在因為生病而顯得有些憔悴,也越發顯得楚楚可憐。她閉着眼睛,修長的睫毛一動不動,宛如蝶翼,面色從剛才的蒼白也漸漸迴轉了紅潤。纖細的雙眉依然蹙着,似乎有着濃重的心事,粉紅如櫻花瓣一樣的雙唇唇,因為長時間沒有喝水顯得乾燥,睡夢中,她輕輕砸了砸嘴,發出囈語:「媽媽」。
周雍嘆氣,輕聲道:「別擔心!叔叔不會讓你有事的。」
周靖愷從外面回來了,他聽了顧宏威的匯報,就到關着蕭雪芽的房間裏去了。
看見那小女孩躺在床上輸液,周雍卻坐在床邊看着。周靖愷叫了聲:「二叔!」走到床邊,看到那女孩子臉色蒼白、虛弱無力地躺在床上,不禁「哼」了一聲,說:「果然病了吧,幹什麼要自己作死啊?白受罪。」
「你少說兩句吧。」周雍道:「當心吵醒了她。」
周靖愷閉嘴了。這時,床上的蕭雪芽忽然睜開了眼睛,她眨了眨眼睛,神色懵懂,似乎有點搞不清楚狀況,周靖愷冷笑道:「我不吵她也醒了。」
蕭雪芽聽見他的聲音,看了看周靖愷,大為吃驚,睜大了眼睛,她霍然起身,「啊啊啊」地叫起來,拼命往後縮。她不知道自己手上還插着針管,險些兒把針頭扯下來,還好周雍眼疾手快,一把抓住她的手腕,用力壓住。那小女孩更加吃驚,驚恐地看着周雍,但是她似乎更害怕周靖愷,只管拼命往後縮成一團,「你是誰,你放開我!」她看着周雍,拼命想要掙脫他的掌控。
周雍道:「沒事的沒事的,你別害怕。」
可是那處於極度緊張情緒狀態的女孩子哪裏聽得進去,她掙不開周雍按住她正在輸液的右手的手,忽然看見床邊的杯子,立刻用左手抓起來,照着周靖愷的腦袋扔了過來,周靖愷一偏頭,茶杯砸在了周靖愷身後的牆壁上。聲音驚動了外面的保鏢,幾個人立刻一擁而入,叫着「少爺」,拔出了槍,對準了床上的女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