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下香如故 第二百五十九章：姑婆

    聽着祖父的絮絮叨叨，唐毅只是聳聳肩，無所謂地看向窗外。

    這時外面傳來一個蒼老的聲音說：「哎喲，老十四，阿毅已經夠好了，你還罵他幹什麼啊？」

    隨着聲音，一個乾瘦的小老太太在好幾個人的簇擁下走了進來。這老太太穿着鑲皮領的緞面棉襖，拄着拐杖，後面還跟着好幾個阿姨媽媽，其中一個攙扶着她，其他人手裏都端着各種器具，盤盤碗碗的。

    看見那老太太，唐輝和唐毅都站起來，恭恭敬敬地叫打招呼。

    「九姑！」

    「九姑婆！」

    唐志遠對那老太太道：「九姐，你不知道，這孩子有多氣人，老大不小了，也不結婚。成天就知道虛度光陰，我都不知道他在想些什麼。」

    「你九姐我也沒結婚，你有什麼意見嗎？」老太太氣勢洶洶地吼道。

    唐毅不由得笑了，伸臂摟住那小老太太的肩膀，說，「謝謝九姑婆幫我說話！」

    這九姑婆和唐志遠同歲，是唐志遠的同族堂姐，他們倆目前也是唐家輩分最高的兩個人。九姑婆的年紀比唐志遠還大幾個月，九姑婆年輕的時候，父母雙亡，她便一個人撫養幾個弟弟，一輩子獨身不嫁，因為她的輩分和這份恩義，在唐家，以至於在天遠，九姑婆都倍受尊重。

    現在九姑婆的幾個弟弟已經先後去世，但是九姑婆卻十分長壽康健，由侄子侄女輪流贍養，晚年生活倒也十分平安喜樂，因為她地位尊崇，經常被請去調解家庭糾紛，主持家庭儀式，什麼結婚、生子之類的，都要請九姑婆上座，所以，久而久之，養成了一種莊重威嚴的氣勢，她是唐志遠的族姐，唐志遠碰到比自己更狠的人，也只能無奈地揮了揮手。

    九姑婆轉而拉着唐毅的手，說：「可是阿毅，九姑婆跟你說啊，你爺爺罵你是不對，可是你人這麼好，要娶什麼樣的姑娘沒有啊，你也考慮考慮唄，九姑婆還有好東西要送給我大孫媳婦呢。」

    唐毅的神色黯淡了一下，所謂的「大孫媳婦」，已經不存在於世間了。

    唐輝道：「九姑別站着了，後面這幾位也沒法坐了。」

    跟着九姑婆進來的是她的孫媳，她們都端着一些盤盤碗碗，九姑婆道：「也是，我都把她們忘記了。你們呀，快點把東西都放下，過來跟十四叔公請安。」

    幾個婦人也都是四五十歲的人，笑呵呵地把手裏的東西放下，看着唐志遠叫「十四叔公」。

    「這都是什麼啊。」唐毅卻看着她們擺放在桌上的器具說，這些東西有榨汁機，有熱水壺，還有好幾個碗。

    「你忘記了？你小的時候，爺爺帶你回來祭祖，你不喜歡喝牛奶，被你爺爺罵，後來九姑婆給你做了姜撞奶，你倒是很喜歡喝呢？」

    「哦哦。」唐毅恍然大悟，「是的是的，九姑婆做的姜撞奶，味道真是絕了。」

    「九姐，他都多大了，還慣着他呢。」唐志遠不滿地說。

    唐毅笑：「我就知道九姑婆最疼我了。」

    「多大了，那也是咱們的孫子，九姑婆不疼自己孫子疼誰？來，你們都做起來。這玩意只能現做現吃，否則不好吃的。」

    「那是！我在國外去中國飯店也吃過幾次，都沒有九姑婆做的好吃。」唐毅說。

    「國外做的哪有我們自己做的正宗。」九姑婆撇撇嘴，「所以啊，特意帶了東西來做給你吃。這可是我們這裏土生土長的小黃姜和正宗的水牛奶，外國人就算聽說過姜撞奶，哪裏懂怎麼樣做才好吃。」

    那邊，九姑婆的幾個孫媳已經將帶來的器具擺在桌上，開始做起點心來，這個姜撞奶，是將煮開的水牛奶加糖，倒入剛剛榨出來的小黃薑汁中，靜置幾分鐘以後，牛奶就會凝固成膏狀，吃起來甜中帶辣，奶香濃郁，而生薑汁的味道可以有效地中和牛奶的腥氣，非常美味。

    不一會兒，九姑婆的孫媳就做好了三碗姜撞奶，依次奉給唐志遠、唐輝、唐毅。

    祖孫三人接過那樸素的白瓷碗和調羹，連連稱謝。

    「嗨，鄉下的土東西，你們不嫌棄就好。」九姑婆謙虛。

    唐毅用湯匙劃拉着那比豆腐腦更嫩的淡黃色的膏體，說：「雖然是土東西，可是跑遍半個地球，也未必吃得到啊。」

    「阿毅客氣了，你們家大富大貴的，什麼好東西吃不到？你要是喜歡，九姑婆天天給你做，這個東西不僅補鈣，還養胃。原來聽說阿毅胃有些不好的，現在養好了沒？」

    唐志遠有些詫異，看着唐毅說：「你胃不好嗎？我怎麼不知道？」

    唐毅淡然一笑，說：「都多少年的老黃曆了，現在早沒了。我現在，你看看我，不知道多壯實。」唐毅笑着抬了抬胳膊。

    「那也注意一點，畢竟老大不小了。」唐志遠說。

    「我老大不小了這件事情，您老人家不用反覆提醒。」

    「你這傢伙又氣我。」唐志遠說。

    那邊九姑婆的孫媳婦們又做了幾碗，這次是送給唐志遠的親隨郭嘉年和屋外的幾名保鏢，幾個人也進來道謝。

    郭嘉年是一直跟隨唐志遠的親信，負責照顧唐志遠的生活，也是唐家在M國的管家。

    「老郭，我們天遠的人情味厚重吧？」唐志遠頗為得意地說。

    「是！老太爺。」郭嘉年恭恭敬敬地說。

    大家吃着點心，聊着天，相談甚歡。

    唐毅看着自己碗裏的姜撞奶，軟軟糯糯，香甜可口，思緒在飄遠，他日常也吃了不少山珍海味，卻對這家鄉的小甜點印象深刻，九姑婆說這奶製品吃了不僅補鈣，還養胃，不知為什麼他就恨不得立刻端去讓那小姑娘也嘗嘗，他記得她每天早晨跟他們一起吃早餐的時候，不太喜歡喝牛奶，而更喜歡喝果汁，但如果被勸說個兩句，她也並不拒絕喝。多半是本性不喜歡喝牛奶，不知道她喝不喝得慣姜撞奶的味道，好想讓她嘗嘗啊，但這顯然不太可能。只不過，這種心情，這種看見了什麼好吃的，好玩的，就想給她送去的心情，對他來說，也是前所未有的體驗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