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然只過了一個晚上,但源稚生已經對這群奇行種,麻木了。
按照昨晚七大家主臨時開會的決策,一致同意了讓夏彌幾人共同追查這種名為「莫洛托夫雞尾酒」的危險藥物。
到時候家族從中斡旋,就把失控的鬼全部歸結為進化藥所害,既能保護血統的秘密,也可以借學院的力量打擊這種毒藥的流通,一舉兩得。
可今早源稚生來接夏彌幾人時,他眼睜睜看着四個穿着黑色中山裝改制的中學校服的混混,不對,專員從酒店裏扛着棒球棍走了出來。
一副剛砸完別人場子的瀟灑做派。
夏彌和陳墨瞳扎着高馬尾,一人叼着一顆棒棒糖,白襯衫在腹部打了個結,露出馬甲線分明的纖腰和小腹;
愷撒抽着他粗壯的高希霸雪茄,襯衫領口大開,一邊褲腿卷到膝蓋,露出他旺盛的腿毛,因為陳墨瞳說日劇里的老大都這樣,比較痞帥。
路明非咬着不知哪個花壇里摘下來的葉子,棒球棍扛在肩上,黑色外套掛在棒球棍上,遠看像扛着個巨大的鏟子
源稚生低頭看了看自己今早才熨燙過的西裝和襯衫,一時分不清誰才是混黑道的。
不對,愷撒他們這頂多只能叫高中小混混啊!
他們四個臉上竟然還用口紅畫了幾道「血痕」,妝造倒是很嚴謹。
但我們不是去拍寫真啊,各位!
源稚生在心裏吶喊,卻又無可奈何,只能盡力讓自己措辭顯得委婉些:「四位,你們這裝扮,有點太招搖了。」
「是不是很浮誇,看起來就像不諳世事的熱血小混蛋?」夏彌笑着問。
源稚生遏制住了自己想瘋狂點頭的欲望,回答:「其實只是類似吧。」
「有沒有那種無法無天,誰攔我,我就乾死誰的豪情?」夏彌接着問。
源稚生臉頰狂抽,嘴唇嚅囁半天回答:「就總之,不像什么正常人。」
「那就對咯!」夏彌點點頭。
愷撒吐了口煙,上前把源稚生胸口那包柔和七星拿了出來。
然後隨手扔進了垃圾桶。
源稚生愣了一下,隨後臉色一沉問:「你幹什麼?」
愷撒大力拍了拍源稚生的肩膀,隨後像個飽經滄桑看透江湖風雲的老大哥一樣,從懷裏掏出了一支高希霸雪茄遞給了源稚生說:「抽這個,才有威懾力。這才是男人該抽的煙!」
源稚生嘴角狂抽,他現在只想回身去車裏掏出衝鋒鎗,把這群神經病全突突了。
夏彌彈了個響指說:「計劃就是,我們先上,你們來當好人就行了。」
源稚生疑惑地看向她。
——
「啊啊啊!你們到底是誰啊!?」
「嗷——啊!」
源稚生坐在不遠處的悍馬車裏,望着遠處那四個人圍着小山隆造一頓狂毆。
烏鴉和夜叉不愧是「心理變態」,兩人坐在後座看的興致勃勃。
一個喊着:「用力啊!用力!」
另一個喊着:「打他鳥!打他鳥!」
副駕駛的櫻面無表情,只是輕聲問:「少主,他們雖然都避開了要害,但這樣一直打,就算不死,小山隆造也必然會殘廢。」
「而且,他們從把小山隆造綁到這裏後,一句話沒說,就只是一直打,這是什麼意思?」
根據情報,夏彌幾人逮到了這次任務的目標,私底下研究進化藥的私人醫院醫生小山隆造,可把人綁來碼頭後,他們二話不說抄起棒球棍就打,整整毆打了十分鐘。
這十分鐘裏,四個人就只是打,一句話也不說,什麼問題都不問。
不管小山隆造怎麼哀嚎、慘叫、詢問、祈求,四個人沒有一個回答的,就跟辛勤的農夫在鋤地一樣,輪流抽着棍子。
哦,路明非會時不時的喊一聲:「不要死啊。嗯,看來是死不了的。」
然後四人就打得更起勁了。
源稚生敲着方向盤,抬起手腕看了眼表說:「夏彌說十五分鐘後,我們出面,還有兩分鐘。」
櫻猶豫着問:「目標,還能活過兩分鐘嗎?」
她都有些佩服小山隆造頑強的生命力了,正常人被這種圍毆,還是被四個混血種,不遺餘力的圍毆,大概早就死了三五回了。
源稚生回答:「這種人死了也活該。他在私人醫院幫意外懷孕的女子流產,但手術過程中會用過量麻藥,然後趁此機會玷污對方。」
「不過,我會確保他先活着說出情報,放心。」
手錶計時器響起,源稚生立刻揮手,帶着櫻、烏鴉和夜叉走了過去。
「停手吧,還有問題要問他。」源稚生說。
「你哪位啊?」夏彌問。
源稚生眉頭一挑,回答:「本家,執法人。」
鼻青臉腫、面目全非的小山隆造像是看到救主降臨,立刻連滾帶爬的抱住了源稚生的大腿,含混不清的喊道:「救命!救命!這四個人,是瘋子!」
「回答我問題,我就帶你走。」源稚生嫌惡的扭動了下腿。
「先帶我走,先帶我走!」小山隆造大吼,「你要知道什麼,我都告訴你!」
「莫洛托夫雞尾酒,賣給了誰?」源稚生沉聲問。
小山隆造愣了片刻,聲音低了下來:「你在說什麼我不知道」
他話音剛落就被揪住頭髮拖翻在地。
愷撒把煙蒂丟進了小山隆造大張着的嘴巴里,隨後說:「他說不知道了,讓開。」
緊接着四人毫不含糊的就又是一陣亂棍。
小山隆造甚至來不及吐出煙蒂,亂棍之下他直接把煙蒂都吞了下去,這下連喊都喊不出聲了。
「看什麼?你們也要來兩下?」夏彌扭了扭脖子,看向源稚生問。
「應該是找錯人了。」源稚生心領神會,他低頭看了眼小山隆造,隨後招招手示意櫻和烏鴉、夜叉轉身離開。
小山隆造感覺他的骨頭好像是斷了又莫名其妙的自己接上,隨後又被打斷,這樣反覆的折磨讓他連死的心的都有了。
但他告訴自己,這些人再怎麼都不會殺他的,只要堅持住,熬過去就行。
可他看着源稚生幾人頭也不回的就坐上車準備走人,而身邊這四人還是一如既往的,不談判,不手軟,輪換着對他施以亂棍。
他絕望了。
他不知道這四人到底是來尋仇還是來討債的,但他已經把他玷污過的女人名字全都報了一遍,就連十年前偷拍過裙底照的同桌名字也報了出來,可對方根本沒有顯現出半點遲疑。
這些人似乎就是單純的想要打他,不斷的打他。
比被不斷折磨還絕望的事情,就是你不知道對方為什麼折磨你,這會讓你感覺,對方似乎只是在享受這個過程而已。
如果對方不厭倦這個過程,那就意味着你的折磨到死才可能結束。
這簡直比死還要讓人恐懼!
「櫻井家,是櫻井家的人!求求你們,救救我!」小山隆造掙扎着爬向不遠處源稚生的車,嘶聲大吼。
源稚生從車窗里探出頭問:「名字。」
小山隆造還來不及遲疑,臉上就又遭了一棍。
他急忙護着臉大吼:「櫻井明!櫻井明!」
陳墨瞳一棍子懟在小山隆造兩腿之間,隨後抬手擦了擦額頭的薄汗說:「收工收工。」
夏彌、路明非一人補了一棍,棒球棍都打裂開了。
愷撒一臉悲憫的俯視着小山隆造說:「犯了錯就該受罰,該斷手的斷手」
咔,咔!
他說着便踩斷了小山隆造的兩隻手。
「該斷腿的哦,已經斷了。」愷撒將棒球棍塞進了小山隆造的嘴裏,撞斷了不知多少顆牙齒。
他轉身衝着遠處的源稚生喊道:「石丘我定了座,吃完你們應該也就找到櫻井明的資料了吧?」
小山隆造捂着兩腿之間,想哀嚎卻又被棒球棍堵住了嘴,他還不敢拔出來,稍微一動他的上下牙齦就和裂開般劇痛。
他不是沒想過這四人也是本家的執法人,但這四人裝束看起來就像無法無天的高中小混混,對本家執法人都毫無敬畏。
最主要的是,他根本沒聽說過這種審訊方式,什麼話都不問就一直打,甚至那個金毛還一度不想讓他開口,似乎就是衝着要他生生打死來的!
高壓折磨下,這才讓他心理防線終於崩潰,把源稚生當成了救命稻草,希望說出消息能讓源稚生把他從這四人魔爪裏帶走。
車裏,源稚生疑惑地問:「他那麼耐打嗎?輝夜姬的資料顯示,他的血統連D級都勉強。」
「不知道,我反正是用了四分力,也不算輕了,打得挺爽,這種人渣活該的。」愷撒攤手,又點了一根雪茄。
烏鴉和夜叉滿臉遺憾的笑着嘟囔:「早知道我們也該去參兩腳啊!」
「是啊,難得遇到那麼好的沙包」
他們不知道,小山隆造那麼耐打完全是路明非的功勞,他一邊打一邊對小山隆造施加「不要死」,相當於在邊打邊給小山隆造回血
昨晚看到資料,夏彌就偷偷詢問了路明非。
她從地鐵站被救出來時就恍惚間聽到了路明非的聲音,上一世她也見到過路明非施展類似的能力。
路明非也算是完全信任夏彌了,毫不猶豫的告訴了夏彌自己這個言靈的秘密。
夏彌比楚子航更明白這個能力有多可怕,震驚之餘便制定了這個殘暴的審訊計劃,也是存了要親眼看看這個能力的想法。
看到小山隆造資料後,陳墨瞳和愷撒也立刻認可這個方案,不過路明非對他們說的是某種點穴功夫,打擊某些穴位可以讓人不死但很痛,然後他就隨口胡謅了幾個穴位。
各自回屋睡覺之前,愷撒悄悄問陳墨瞳:「這種什麼點穴功夫,連我一個外國人都騙不了,你怎麼不揭穿他?」
陳墨瞳笑着回答:「當我意識到自己有側寫這個天賦後,我明白的第一個道理就是——每個人都有秘密。」
「你不想傷害別人時,就最好不要隨意揭穿。更何況,你也不知道揭開那層皮囊後,對方藏在下面的是什麼,也許是會吃人的魔鬼也說不定呢!」
愷撒笑着回答:「嗯,今天學到了一個新道理。」
——
「輝夜姬已經調出了櫻井明的資料,目前看來目標是極度危險的狂暴化A級混血種,查詢了最近女性命案集中發生的地點,我們已經大致鎖定了他的所在。現在看來,我們大概是沒時間吃飯了。」車開到一半,櫻就收到了輝夜姬發來的資料。
輝夜姬是瀛洲自主研發的人工智能和超級計算機,但是直連諾瑪,至少目前也受到諾瑪管控。
「被龍血激發了強烈的色慾和殘暴嗎?看來需要一個合適的誘餌啊。」夏彌輕笑。
「太危險了專員,我受過專業的忍者訓練,潛入,偽裝都很擅長,請交給我吧。」櫻說。
她知道,不論源稚生再怎麼討厭這四人,但至少目前定然不會讓他們出事的。
果然,源稚生立刻開口道:「並非我不信任四位專員的能力,但你們的力量應該留存到更重要的龍淵計劃。」
「可我們是督導組,下潛的又不是我們。」陳墨瞳一臉無所謂的說。
愷撒舉手反對:「我也可以參加,超A級的死侍我也不是沒有狩獵過。」
陳墨瞳卻拍了拍愷撒的肩膀,沖他眨了眨眼說:「你跟我留守支援。」
源稚生眉頭緊皺,這些傢伙自顧自的就把計劃敲定了根本不聽他的建議,這讓他心裏有些忐忑。
其實擔心夏彌幾人安危都是其次,昨夜夏彌那無影的一刀已經讓源稚生對她的實力有了全新的認知,櫻井明固然是危險的獵物,但源稚生相信夏彌幾人要解決掉他也不會很困難。
他最擔心的其實是瀛洲混血種血統的秘密暴露。
若讓夏彌幾人與櫻井明面對面,萬一櫻井明說漏了些什麼很可能導致他們血裔的秘密被夏彌幾人探查到。
源稚生不太明白,昂熱既然幫忙保護了這個秘密,又為何要派人來查?
他只能猜測,夏彌他們背後另有其人。
「你們不熟悉瀛洲的環境和作戰流程,雖然這個獵物對於各位專員興許構不成什麼威脅,但若是出了意外讓他逃竄至人群密集處,那帶來的無顧傷亡難以預計,最嚴重的是還可能導致龍族隱秘曝光!」於是,源稚生再次沉聲勸到。
「出了事,我負全責。」夏彌說。
「夏彌。我是隊長,這個責任,我來扛。」愷撒坐直了身子說,「別誤會,首先就算你們失手,我也能截住他。其次,我既然是整個小隊的隊長,那麼這個小隊所有行動的後果和責任就都應該由我來承擔。」
「就算是他在這裏,我的話依舊不會變。」
愷撒口中的那個他,自然不會是別人,就是楚子航。
「哦好的,學長!」夏彌縮了縮腦袋,隨後揚起臉給愷撒敬了個禮。
但她卻暗自在心內腹誹道:「驕傲自負的死金毛!那死小孩在意的人果然沒一個正常。」
愷撒點點頭說:「那就按你們的計劃行動吧。路明非,你呢,沒問題吧?」
「放心老大,絕不會給咱們小隊丟臉。」路明非也挺身敬了個禮。
「好!這樣才配做我的組員!」愷撒大力拍着他的肩膀,笑着說:「晚上,最大的牛郎店,我定了包廂給諸位慶功!」
「我發現你對牛郎很有執念啊!」陳墨瞳瞥了一眼愷撒,眼神玩味。
「對新事物的好奇罷了。」愷撒回答。
一旁的源稚生嘴唇開合了半天,發現完全插不進話,這幫神經病一來二去不僅自顧自的敲定了他根本沒聽說過的行動計劃,甚至連慶功宴都已經準備好了!
他們是把獵殺失控的超A級混血種當成中學的體育比賽嗎?
櫻在等紅綠燈的間隙,低聲問:「少主,怎麼辦?」
源稚生想了想,拿出了手機。
「哎二師兄,皇上的皇上,是叫什麼來着?」夏彌看着窗外,似是無心的問。
路明非思考了片刻:「太上皇。」
「太上皇,嗯,很合適。如果皇只是有名無實的傢伙,那確實需要一個太上皇垂簾聽政。」夏彌點點頭說。
源稚生握着手機的手一顫,但瞬間他就想明白了,路明非和夏彌大概只是在噁心他,而不是真的知道「皇」的存在。
他也並不在意這種程度的嘲諷,因為他本就不想做什麼高高在上的皇,更不想當蛇岐八家的大家長。
他就覺得橘政宗才是最合適領導家族的人,而他自己,只要做一把劍就好。
一把斬開所有不利家族之人、之物、之事,絕不會退縮的劍。
收到橘政宗回信後,源稚生臉色依舊有些凝重,但還是低聲說:「各位專員,我們會全力配合你們行動。但為了瀛洲普通人民的安全,我們將保留關鍵時刻出手干預的權力。」
夏彌回頭看了一眼愷撒。
愷撒無所謂的攤手道:「這些事你和諾諾做主,我無條件支持你們。」
緊接着後方另一張車裏的烏鴉就給源稚生打來電話:「少主,關西支部來報,已經鎖定目標。據暗哨回報,目標正在城郊一所中學附近徘徊,應該是在挑選下手的獵物。」
「學校?那麼偏的地方還有學校?」源稚生一愣。
他們已經要到城郊了,這裏往前是一座小山,山腳下只有一個常駐人口不足千人的小村子,據說是個旅遊勝地,前些年已經通了高鐵,別說上學,醫療工作等設施都很稀缺。
這樣的小地方按說人口是不足以支撐一所學校存在的。
「是個特殊學校,裏面收留的都是14歲以前有過比較重大犯罪記錄的學生,是一個管制學校,裏面上學的少年、少女其他學校幾乎都不收,他們大多都考不上大學,畢業之後就會留在旁邊村子裏工作,所以當地治安時常有些混亂。」
「近年來這裏旅遊業發展旺盛了,警視廳才對這裏管制嚴格了起來。」烏鴉回答。
源稚生眼神略有些複雜,聽起來就像是一個關押沒有龍血的「鬼」的地方。
「地形圖,然後給我弄一套那學校的校服來。」夏彌大大咧咧的拍了拍源稚生的肩膀,「手腳麻利點啊。」
源稚生嘴角微抽,心裏大喊:老子蜘蛛切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