雷暴停歇後,青銅塔緩緩回落於地面,濺起的塵灰卻像是被粘稠的空氣粘住一般下落的極為緩慢。
楚子航能看出來,那是受到了一個極為龐大的煉金領域影響。
他和夏彌開車來到山谷邊,下車後,他看向夏彌問:「在上面等我?」
「可別!」夏彌急忙抓住楚子航的手,「你一會兒又坐化了我找誰說理去?!」
楚子航也沒再勸,只是握緊了她的手。
兩人來到領域邊界時停下,楚子航小心翼翼的伸手穿過無形的透明屏障,觸感微冷,看起來極為粘膩的空氣卻能感到有風穿過。
他正準備進一步試探,一旁的夏彌卻「嘿呦」一聲,直接蹦了進去!
「夏彌!」楚子航急忙跟着沖了進去。
進入領域的瞬間,一股濃郁的芳草香氣撲鼻而來。
楚子航抬頭看去,只見青銅高塔悠悠緩緩的旋轉着,上方銘刻的圖案如電影畫面般閃動着。
其中一段描繪的是一位高大俊逸的青年策馬奔馳,將一眾草原漢子遠遠甩在了身後,他如穿行於草原上的飛梭衝過類似經幡拉起的線,周遭雪民們立刻歡呼着跪拜。
「我在記錄資料里看過,這是格薩爾王參加嶺國賽馬奪王獲勝的事跡,據說他的對手都是各國最強大的武士、將軍或者血統高貴的貴族子弟,但他自小在被稱為『奇異境界』的地方長大,神力無雙,立刻群雄獲勝,因此被尊為格薩爾王。」夏彌說。
「嗯,據說不僅如此,他還獲得了七件寶物並娶了當時草原最美的姑娘,珠牧為妻。」楚子航點點頭。
他看向下方那幅畫,畫中是一座屍骨累積而成的城牆,城牆之上是背生雙翼的巨大影子,下方城門前是身上長着鱗甲的五足巨牛,牛角如龍牙,口中利齒如鋸;護城河裏環遊着生有蛇尾的雙頭魚,一頭張嘴噴出風雪,一頭張嘴引爆烈火。
「這是一隻龍類的城池,下方守護的都是龍類亞種,能使役這種畸變程度的亞種,這隻龍類至少都是次代種!」夏彌臉色微沉。
楚子航接着說:「但他一人,孤身斬殺了這些所有的亞種,破去了城中煉金矩陣的核心銅柱,最終還殺死了那隻次代種,把他的龍屍釘在了城中銅柱之上。」
「根據畫中所示,次代種的言靈被他取消了!?」夏彌震驚的扶額。
即使四大君主,不吞噬雙生子也做不到這種事。
歷史上,生而便可以意志強行停下言靈的,只有三個存在。
楚子航指着其中一副畫說:「你看這裏。」
畫中,格薩爾王以煉金武器射穿龍類後念誦起強大的法咒,緊接着大地震顫,天空陰雲匯集,風從不知處來,地面開裂生出火焰,天空降下混合着堅冰的大雨。
「四大元素皆可使役,就像是天地在呼應他?」夏彌驚詫的捂住紅唇。
「是滴。格薩爾王是人類,但他身上繼承了至尊的意志,而這片土地曾沾染了至尊的皇血。所以,雪區這整片土地,都是他的龍軀。」熟悉的聲音從高塔下方傳來。
楚子航握住夏彌的手,低頭看去,微愣。
他和夏彌對視一眼,互相都似乎能從對方眼裏看到兩大個問號。
「兩位施主,貧僧來自堅州卡塞爾,法號明非——哎呦!」
路明非穿着件寫滿經文符號的紅袍,裝模作樣的雙手合十行禮,只是他還沒說完就被背後的陳墨瞳一腳蹬在了屁股上,差點就從山坡滾了下去。
「不是,二師兄,你真出家了?追不到繪我妹妹,你就心如死灰啦?」夏彌滿臉驚異,嘴角微抽。
「那倒不是,我是破例被收為了應天宗第一百七十七代關門弟子。哦,我身上是師傅的法袍。,上面記載的是一種神奇的言靈——護心咒。嘶,師姐你輕點啊!」路明非捂着屁股跳了兩下,解釋道。
夏彌又看向路明非身後的愷撒和陳墨瞳,半張着嘴問:「學長,師姐,你們又是哪冒出來的?」
愷撒解釋道:「雷暴中,我被一名僧人所救拖入了地道。那是一條地鐵般的煉金通道,從南面的山腳下環繞而過,直通這座塔底部。」
「諾諾以側寫發現了地道的門,那名僧人就帶着她一起進了塔。」
楚子航看向路明非:「僧人?」
「按輩分來說,也是我師兄。」路明非回道。
「他們這一脈,加上路明非也就剩兩人了。」陳墨瞳撇撇嘴。
「喂,劇情怎麼往修仙去了啊?二師兄,我們是青春魔幻類好吧!」夏彌吐槽道,「還有,你幹嘛要把衣服穿到死人屍體上啊?你師兄以為你嗝屁了,心都碎了。」
「其實那就是我師傅。」路明非眼神略暗了些,「他是救我離開雷暴區時受的傷,到了山谷外後,功德圓滿就離開了。」
「我脫下衣服給師傅,是因為師傅要我將他的袈裟和長袍帶回這座塔,因為他說上面記載了兩個應天宗的密咒。」
「所謂應天,其實是格薩爾王手下三十員大將之一的『應天大師』後裔,他們奉命看守死亡谷和這座引雷塔。這座塔曾是用以給一座王城供能的,但那座王城並沒有建起來。」
他抬手指着後方的高塔說:「格薩爾王一生收復了雪區一百多個部落,而其中大半其實都是盤桓在附近的龍類。」
「崑崙聖山曾沾染一位至高存在的血,這吸引和召喚了很多龍類前來。至於那被雪區稱為『蓮生』或『天意大神』的存在,我想師兄你們也猜到了。」
「黑王!?」楚子航雖然經過耶夢加得之口知道了這件事,但依舊心中依舊難免驚駭。
「是的。總之根據我師傅說,應天宗古籍記載,格薩爾王正是黑王之血孕育出的意志,他本是要驅逐、屠戮那些被皇血吸引來的逆賊,在這裏建起一座王城。」
路明非說着,眼神變得深邃起來,沉吟道:「不過,最後他選擇了另一條路。」
楚子航像是猜到了什麼,急忙追問:「另一條路,是指?」
「本來人類大概也是逆賊的一員,他卻沒有驅逐所有人,反而將土地歸還了雪民。他並沒有順應天意,成為這裏唯一的王。」路明非說。
他接着攤攤手說:「我也不知道這樣推測對不對,他生於黑王意志,卻最終脫離了黑王的意志。龍族譜系學還沒講到這麼深,我也只是根據師傅告訴我的事結合課本知識做的推測。」
愷撒在一旁說:「我雖然龍族譜系學只拿了B,不過我覺得路明非說的不無道理。若是如此,而應天宗流傳的密咒似乎就是擺脫至尊意志的關鍵。」
「本來我還以為大家都能學,這樣一樣面對龍王時,龍威就再難以威脅到我們了。」
夏彌一愣,問:「言靈,還能學?」
愷撒攤手道:「當然不能。這是一種奇特的傳承,很像夏洲小說里的灌頂傳功之類,只有上一任大師將死時,才能將這種密咒託付於下一任繼承者。」
「有什麼效果?」楚子航略有些好奇。
陳墨瞳一臉戲謔的說:「目前看來,只有安神的作用。也不知道是不是明非大師道行還不夠?」
路明非有些窘迫的低頭,小聲的說:「也不是反正能提高對【精神】元素的應用和抵抗。也許對於平復龍血侵蝕啥的有一定作用吧。」
「說起來,二師兄你沒接受什麼考驗,就這麼繼承了密咒?」夏彌一臉驚訝,隱隱有些不甘心的問。
她來一趟雪區,天天被精神威壓,還照顧了石化的楚子航快一年,好處是沒撈到,戀愛是也沒談成。
簡直比在巨峽大壩時還虧!
然而她話音剛落,就看到愷撒和陳墨瞳的眼神都變了,他們看路明非的眼神里,竟有了一絲認可甚至欽佩的意味。
路明非則淡淡的擺手說:「就是挨雷劈了幾下,小意思。走吧,走吧。」
愷撒低聲說:「剛才這裏雷暴發生時,他在塔頂。」
夏彌和楚子航皆是一驚,回頭看向路明非。
但路明非眼神洒然自得,看起來竟確有得道高僧般大徹大悟的感覺
就是走路還有些一瘸一拐,時不時還會全身一顫,類似小便剛結束一樣。
「救你的僧人呢?」楚子航看向愷撒問。
愷撒回頭看了一眼高塔說:「他是個孤兒,據說六歲那年家裏遭了賊人洗劫,父母雙亡,他和姐弟三人逃入死亡谷,姐姐和弟弟相繼遭遇雷擊和風暴身亡,只剩他被路明非的師傅救下。」
「原本他是沒有資格和天賦被收入應天宗的,但老師傅當時覺得可能等不到能繼承的那個人了,所以就收了他。」
「他則答應了老師傅,永生永世守住這座高塔,救護誤入其中之人。直到身隕雷電或風沙中。」
夏彌驚訝的問:「可,老師傅不是已經二師兄也走了,那不就剩他一個人了?」
愷撒眼裏罕見的露出稱讚的神色,沉聲說:「他說,有些路一個人也要走;有些事,一個人也要做;孤獨,不是怯懦的理由。」
楚子航聞言眼眸輕顫,抬眼看向那座高塔。
「可惜沒見面,恐怕也是個和你一樣,倔強固執的死小孩。」耶夢加得輕聲說,「讓人無奈又心疼。」
「放心啦,我答應過,等找到方法傳法,我就會回來。師兄,呃,那位師兄也答應了我,會等着我回來。」路明非在前方揮揮手。
離開前,路明非再次對着高塔跪拜行禮。
而那座高塔的地基竟然開始緩緩下陷,高塔就像陷入了流沙中一般被逐漸吞沒、消失。
五人乘車離開死亡谷,隨後在帕米爾高原略作休整。
當晚,楚子航便從周欣欣發來的郵件里得知,獵人網爆出了一件震驚整個混血種界的消息!
而幾乎同時,愷撒、陳墨瞳、路明非和夏彌都接到了諾瑪發來的緊急任務郵件——
「急召愷撒小組、楚子航小組即刻啟程前往上京市。上京市時間2010年6月3日晚20:37分,有人在獵人網發佈懸賞——」
「名為Jormungand(耶夢加得)的巨龍於上京市復甦,招募獵人將其斬殺,懸賞金額——五百萬美金。」
耶夢加得透過楚子航看到這條消息時,只說了一句話:
「上一世懸賞芬里厄一億美金,怎麼着,這是看不起我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