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有那麼幾次,龍孫化龍不成,心情鬱悶,有的時候會做出一些不理智的事情,但這實際不算嚴重」
河神看了看外面的大雨,岷江落了十分,到了楓橋渡就只有七分了,但即便是少了三分,仍然會對這四十里水域周邊的生靈造成一些影響。
「我對調理天時,興雲降雨一事不太了解,還請尊神解惑。」
「娘娘過於客氣了,這都是小事而已。」
河神組織了一下語言。
「對我等水神而言,什麼時候降雨,降多少雨,都是有個詳細的數字的,每次需要降雨之時,都會生出感應。」
「像是小神這楓橋渡,因為依附着岷江,自身的自主權就不大了,畢竟岷江那邊一下雨,楓橋渡多多少少就會受到影響。」
「真正擔着天大責任的,還是達到了岷江這等規模的大神,往往他們一動作,都是牽一髮而動全身的事情就比如說龍孫現在,不知是因為什麼突然憤怒,因為擔着江神之責,又是蛟龍的緣故,自然而然的就對這片天地造成了影響,因此大雨落下,但是這實際上只是急雨,憤怒終究會退去,等到他冷靜過來後,急雨就會停下,對於生靈而言,不過只是下了一場陣雨,影響反而不會很大。」
謝憐聞言,點了點頭。
這就是只有水神才知道的學問了。
她靜靜傾聽,沒有插嘴。
河神頓了頓後,又繼續說道。
「真正會釀成天大災禍的,實際上是對本職神責的疏忽,像是我等水神,干係到興雲降雨,這對於所有生靈來說都是大事。」
「就拿龍孫來說,因為執迷於化龍,對於別的事情概不關心,因此誤了天時,本來該下的雨他沒有下,於是惹得天時混亂,久而久之,就生出了災禍。」
「要麼一下雨就是數月,要麼就是常年的乾旱這就是亂了天時的後果,即便是龍孫退位,新的江神到任,怕是至少也要花數十年的時間,來調理混亂的天時。」
謝憐若有所思的問道。
「也就是說,如果一直懈怠,疏忽本職工作的話,久而久之,原本清晰的天時也會變得混亂起來?」
「娘娘說的正是,從這個角度上而言,其實龍孫也不是故意要降下災禍害人,只是因為執迷化龍,疏忽了本來的責任,導致天時自己陷入了混亂。」
「但無論怎樣,這也算是瀆職了,既然擔着這個神職,就要負起這個責任,龍孫這般瀆職,難道就沒有人來管他嗎?」
「先前我對娘娘說,龍孫的這種情況只是個例,不知娘娘是否還記得?」
「我自然記得。」
謝憐點頭,忽然間猜到了什麼。
「是龍族內部不好管他?」
河神點頭,說道。
「娘娘明鑑,正是這種情況,龍孫本身不是真龍,位格不足,只是暫代江神職責,但也正因為如此,反而不太好處理他了,畢竟他這個位置,乃是老龍君為他爭取來的,當初老龍君當着數位龍君的面定下了此事,所有人都是個見證。」
「如此一來,兩千年內,龍族內部不管怎麼想,都不會輕易去動龍孫。」
「畢竟當初定下的約定只是說兩千年內化龍之事,並沒有說關於神職的考量,小神斗膽猜測,龍族內部應該是知道岷江的情況,只是卻不好管.若是管吧,難免有以大欺小的嫌疑,被人懷疑是不是反悔想要奪走江神的位置,反正左右不過就是兩千年,現在時日也不多了,乾脆就放任自流吧。」
說到這,河神連忙補充。
「這些只是小神的猜測而已,不敢真的確定。」
謝憐寬慰說道。
「尊神放心,此事出的你口,入得我耳,不會傳到龍族耳朵里的。」
卻是自己也陷入到了思索之中。
應該就是這種情況了。
龍孫雖然失職,但龍君們好像還真的不太好動他。
只是這種說法並不能說服謝憐,甚至連祝青青都很難信服,皺着眉頭說道。
「可是就這樣放任龍孫不管,豈不是會有更多的生靈遭殃?龍族如此作為,本身就是一種不負責啊!」
河神沒有說話。
他是不會主動去批評龍族什麼的。
但謝憐沉思了一陣,又問道。
「過去龍族若是有人犯錯,都是怎麼處理的。」
她明白河神的意思,龍孫是個特例,首先他並不是江神,而是暫代而已,並且有兩千年的期限。
當初老龍君定下約定的時候,只是以化龍作為標準,沒有考慮其他,因此其他龍君無法以瀆職作為理由去懲戒龍孫。
而且謝憐能夠猜到他們的想法,這兩千年的時間眼看着就要過去了,犯不着過於較真。
老龍君雖然死了,但是他的遺澤還在,大家念着舊情,總還是要照顧龍孫一點,睜一隻眼閉一隻眼就行了。
可是這對那些受災的生靈來說就不是很公平了。
謝憐再次發問,就是想知道除了龍孫這個特例之外,龍族對於這樣的情況是怎麼處理的。
「其實龍族掌管天下水澤,一般來說龍孫這樣的事情出現的不多,即便是出現了,也多半鬧不到這麼嚴重,根據小神所知,如果出了差錯,龍宮是會問責的。」
「是怎麼個問責法,從輕還是從嚴?」
「一般都是輕拿輕放,畢竟只要不捅大簍子,也不會有人刻意的追究。」
「這個問責的情況,是否取決於水系?」
「正是,比如說小神這楓橋渡,就屬於岷江一系,若是我這裏出了錯誤,龍君就可以對我問責。」
問一句答一句,河神把自己知道的都說了出來。
「難怪無人問責龍孫,合着他自己就是岷江水系的頭子。」
謝憐有一種無語的感覺。
約束水神的只有水系之主,可現在的問題是水系之主出了問題。
其他龍君對此睜一隻眼閉一隻眼,只等着最後期限到達。
岷江水系其他的水神都沒有問責之權,只能上書勸告,但龍孫看都不看,他們就沒有辦法了。
就好像是陷入到了一種死循環一樣。
這讓謝憐對此世的神道體系愈發無語,若是放在前世熟知的那個神話體系裏,像是龍孫這樣的,早就被扒了皮拖到斬仙台走一遭了。
「這個世界的神道確實是有缺憾,城隍一系的陰司是這樣,水神一系也是如此。」
謝憐心中喃喃。
恰恰此時,外面的雨聲停了。
一場急雨之後,果然又是晴天。
看來龍孫冷靜下來了,他的臉色稍稍的好看了一些。
但她不知道的是,此時岷江之上的龍孫,距離完全冷靜,還尚且有一段距離。
小小的發泄了一番之後,還是紅着眼睛,凝視着華元義。
「我根本就尋不到你口中所說的娘娘!」
華元義並不意外這個結果,露出遺憾之色。
「那看來是真的錯過了機緣,唉,此事也怪我,若是我能早早反應過來,唉」
他搖了搖頭,一副替龍孫傷心的樣子。
龍孫此刻心情糟糕到了極致。
「既然她不肯助我,又為何要來參加我的宴會,難道是故意戲耍我嗎?」
他此刻眼中悔恨,絕望交雜。
最後三百年的期限,就像是一座沉重的大山,壓着他喘不過氣來。
正如老總管所言,本來他是打算最後再博一次。
但是經歷了此事之後,那最後的一點心氣,似乎都被打擊殆盡了。
整個人都有一種自暴自棄的感覺。
華元義喜歡算計,所以敏銳的覺察到了龍孫的情緒。
心中頓時一動。
「龍孫在崩潰的邊緣,若是我推上一手」
他在權衡利弊。
然後瞬間就做出了決定。
「龍孫是個沒腦子的蠢物,再給他一百年也看不出我的算計,但老總管是個聰明人,先前已經看出了我的心中所想,若是他轉告了龍孫,這傢伙可能會醒悟過來也罷,既然得罪了,那不妨乾脆得罪死!徹底絕了他的化龍之路,一心一意推元亨坐上岷江龍君的位置!」
一念至此,華元義心中就生出了惡意。
「有句話不知當講不當講。」
龍孫哪裏受得了這個,自然讓他有話快說。
華元義一聲長嘆,說道。
「過去華某在人間聽說過一個故事。」
「一個姜國人,翻山越嶺來到了乾國,他帶着一顆名貴的珍珠,想要賣個大價錢,擔心乾國人不識貨,於是他又準備了一個精美的盒子,把珍珠裝在裏面,拿到市場上去賣。」
「到了市場上後,馬上吸引了乾國人的注意力,許多富商前來圍觀,終於有人出價,結果花費大價錢將盒子買走,卻對盒子裏的珍珠視而不見,這讓姜國人哭笑不得,暗地裏嘲笑乾國人沒有見識。」
龍孫琥珀色的眼眸毫無波瀾,他不懂這個故事是要說明什麼。
華元義還有下文,接着說道。
「這個故事,就叫做買櫝還珠,一直被用來嘲笑那些不識珍寶的膚淺之人。」
「華某之所以講起此事,是因為自己感同身受,你想啊,我當初剛見到那娘娘的時候,她用養龍丹來釣魚所有人都知道養龍丹和龍魚的價值是不對等的,難道她會不知道嗎?」
「她為什麼要這麼做?那可是整整一瓶養龍丹啊,既然要來赴宴,為何不送上養龍丹呢?而是要用如此價值連城的寶物,去換來不如它許多的龍魚?」
華元義的話語帶着強烈的誘導,有一種蠱惑人心的力量。
龍孫聽了,眼眸之中泛起波瀾。
「你是說」
華元義沉重的點了點頭。
「毫無疑問,那位娘娘是故意這麼做的,她用養龍丹去釣龍魚,用龍魚當做賀禮,這難道不是另一種角度的買櫝還珠嗎?」
「可那乾國商人是因為不知道珍珠的價值,所以才做了這種蠢事,難道娘娘會不知道?」
「所以我想,只有一個解釋了,她就是要用這種方式來暗示,來諷刺敖兄你。」
龍孫的呼吸陡然之間粗重了起來,他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羞辱。
華元義繼續說道。
「這還沒完,後來她來到了龍宮,明明知道敖兄渴望仙緣,卻絲毫也不表露出來,等到華某好不容易發覺之後,她就忽然消失了。」
「一次是偶然,兩次還是偶然嗎?結合前一次的情況來看,這個所謂的娘娘只能是故意的。」
「她或許從頭到尾都沒有想過要給敖兄機緣,只是在以這種方式來嘲笑你!」
龍孫眼中湧出一條條血絲,龍爪全部都攥了起來,鼻孔之中更是噴出一道道白氣。
「我和她無冤無仇,為何要這麼做?」
華元義攤開雙手,冷笑一聲。
「或許只是高人的惡趣味吧。」
「這些真仙之流,從來都是如此,明明能給人天大的機緣,卻從來喜歡設置一些不知所謂的考驗。」
「這些年來,你我同病相憐,我自從師尊離去之後,也不知道見了多少真仙,可從頭到尾有一人理會我嗎?沒有!在他們眼中,華某不過是螻蟻罷了!」
「敖兄你更是如此,難道你沒有發現嗎?隨着你化龍失敗,過去那些親近你的人,都已經漸漸的遠去了,當初和老龍君相交莫逆的真仙們,就連你的宴會都不來參加了,而龍族的那些龍君,更是從頭到尾都沒有把你放在眼裏,他們始終盯着你的位置,等到兩千年之期一到,他們就會撲上來,奪走原本屬於你的一切!」
「這就是人性,真仙也是如此,他們就喜歡以高高在上的姿態,來玩弄我們!」
「回想當初,我的師尊在的時候,何人敢欺辱我?回想當初,老龍君在的時候,敖兄可有今日的煩惱?」
說到這裏,華元義動了真情,在其溫和外表之下偽裝的偏激本性暴露了出來。
他本以為自己能在謝憐這裏撈到好處,但是對方先一步離去,卻是斷了他的念想。
此刻說起,心中便生出了怨氣。
「這就是這個世界的本質!」
「不需要有冤讎,當你不順的時候,誰都會想要踩你一腳!」
「那個娘娘根本就不是來參加宴會的,她跟那些暗地裏幸災樂禍,在背後嘲笑你的人們一樣,只是想看你氣急敗壞,追悔莫及的樣子,人世間最大的惡意莫過於如此!」
這些話,每一個字都像是針扎一般,深深的刺痛了龍孫的內心。
他本性桀驁,現在卻唯唯諾諾,明知那些人看不上自己,卻仍然要笑臉以對。
這是過去的他絕對無法想像的。
三百年的最後化龍期限,更是懸在頭頂的一把尖刀,帶給他無法想像的壓力和緊迫感。
老龍君的期望,家族的傳承,證明自己的執念這一切的一切,都讓他喘不過氣來。
此刻的他,眼中湧出無盡的絕望和瘋狂。
「你說得對,所有人都想要踩我一腳,他們就想要看到高高在上的我,被打落塵埃的樣子!!!」
他仰天長嘯,發出一聲震耳欲聾的咆哮。
無盡的怨恨之意,從他的眼眸之中涌了出來。
「都說欲要讓人毀滅,必先使其瘋狂,那我就在毀滅之前,好好的瘋狂一次!」
絕望,悔恨,憤怒,失落,沮喪,羞愧各種各樣的負面情緒都被激發了出來,這些堆積在他心中至少千年的情緒,都在這一刻,被華元義的一番話挑起。
昂吼!!!
他徹底失去了理智。
轟隆隆!
白蛟沖霄,掀起千百丈巨浪,整個岷江都沸騰了起來。
天空中陰雲密佈,雷聲炸響,如瓢潑一般的大雨極速的落下。
天地一片昏暗,宛如滅世景象。
無數生靈抬頭,就看到了那足以毀滅一切的滔天巨浪!
河神廟之中,正在跟河神閒談的謝憐,猛然間收起臉上的笑意,她猛然間抬頭,眼裏露出難以置信之色。
「龍孫瘋了嗎!?」。
身形一閃,謝憐和祝青青一起出現在水面上。
這裏是楓橋渡,但因為挨着岷江的緣故,仍然掀起了巨大的水浪。
「怎會如此,怎會如此」
河神高舉着自己的河神大印,努力鎮壓着自己所管轄的水域。
看他焦頭爛額的樣子,分明是吃力到了極限。
謝憐面色凝重,眺望前方,整個岷江就像是過來了一般,釋放出一種可怕的生命力。
漆黑的江水在怒吼,水底的所有生靈都在逃竄,一頭白蛟攪動着風雲,電閃雷鳴之間浪潮洶湧
啪嗒嗒!
雨水幾乎連成了一條線,傾盆大雨瞬間淹沒了民間方圓數百里,並且以一種極其誇張的速度擴散。
謝憐法眼一掃,只見岷江之上黑氣升騰。
這些都是業力!
常人看不到,但她卻是能夠看的清清楚楚。
「娘娘,龍孫這是在發瘋啊,要是任由他胡鬧下去,整個廣寧府都完了!」
祝青青臉色蒼白。
這種類似於滅世一般的場景,是她怎麼也施展不出來的。
這就是龍族,天生御水,再加上執掌江神大印,因此能夠調動整個岷江的水力。
「謝娘娘,快,快去阻止龍孫,再這樣下去,整個岷江水系都要毀了!」
河神求救的聲音傳來,他已經支撐不住了。
他也不知道謝憐能不能阻止龍孫,但此時此刻他只能向謝憐求救。
「走!」
謝憐一揮袖子,破開風雨,朝着岷江飛去。
她一開始對龍孫只是好奇,之後前來龍宮赴宴,聽了不少關於龍孫的怪話,但也沒生出什麼異樣的感覺來。
再之後,離開了龍宮,看到兩岸凋敝的景象,這才對龍孫生出了一絲不滿之意。
在謝憐的樸素觀念裏面,神祗如果不能護佑一方,那就沒有任何存在的意義了。
無論龍孫遭遇了什麼,既然擔着江神之責,就該做好分內之事,這是理所當然的事情,是不需要過多討論的。
等到了楓橋渡,見了河神,一番交談之後,謝憐對於整個水系神祗都有了更深的了解,對於龍孫也是如此。
知道了他做的那些事情之後,心中的不滿放大了許多,但依然沒有想過要做些什麼。
畢竟龍孫干係甚大,龍族的那些龍君都不管他,謝憐拿什麼去管?
但此時此刻,謝憐發現龍孫幾乎以一種瘋狂的姿態,欲要破壞一切之後,便再也不能袖手旁觀了。
他這一鬧,牽扯到的實在是太大了,整個廣寧府都將會化作澤國。
謝憐若是離得遠也就罷了,但近在眼前發生的事情,若是還袖手旁觀,那她的修行還有什麼意義?
此刻帶着河神的囑託,謝憐和祝青青沖向岷江上空那若隱若現的白蛟。
而就在他們靠近的同時,水面上站着的華元義也從偏激的情緒之中醒悟了過來。
「不好,龍孫怕是要鬧出大動靜!」
他感到一絲不安。
知道自己那一番話會讓龍孫受到刺激,但沒想到居然會直接發瘋。
看龍孫這副模樣,天知道要捅出多大的簍子。
「不行,此地不能久留這敖鼎,怎會如此癲狂?」
華元義生出退意,心中也有一絲後悔。
自己剛剛真是鬼使神差,內心的惡意釋放,一時之間沒收住。
但如果龍孫再繼續這麼瘋狂下去,真要是鬧出了不可估量的後果,他肯定會被牽連到的。
他對龍孫說的那些話,痕跡過於重了,有心人真想查,一定能把他查出來。
「不能再留在乾國了!」
他甚至不打算回三陽觀了,打算先出去避避風頭。
架起一道遁光,便飛上了雲霄。
心裏頭還有些埋怨。
「敖鼎啊敖鼎,我只是想讓你失去理智倒霉,卻沒想你能這麼瘋啊,現在還有可能連累到我,真是害人」
誰都不知道,造成龍孫發瘋的罪魁禍首在預感到可能的後果之後,竟然會第一時間溜走。
等到謝憐和祝青青到的時候,看到的只是一頭髮瘋的白蛟。
老總管帶着不少龍宮戰將早就來到了水面上,正在努力的阻止龍孫。
但龍孫此刻心魔爆發,哪裏還能聽得進去勸告?
繼續興風作浪,絲毫沒有停下來的意思。
「謝娘娘,你是謝娘娘!」
總管焦頭爛額之際,正好看到了匆匆趕來的謝憐和祝青青,頓時露出狂喜之色,朝着天空中高喊。
「謝娘娘來了,謝娘娘來了!」
龍孫不是一心要找謝娘娘嗎?
如今到了眼前,或許能讓龍孫清醒。
但他並不知道的是,此刻的龍孫早已被心魔所操縱,過往的壓力實在是太大了,已經完全將他壓垮了,在聽到「謝娘娘」這三個字的時候,不僅沒有清醒過來的跡象,反而眼中湧出一抹血光,內心的怨恨之意陡然之間爆發。
「誰是謝娘娘!」
他龐大的身軀在空中擺動,發出一聲震耳欲聾的咆哮。
「我就是謝憐!」
謝憐皺眉,她當然不會知道龍孫和華元義之間的那些事情。
這種無端端的惡意,是最難以防備的。
誰能想到華元義竟然會利用她來做文章,更沒人能預料到這番話恰好讓龍孫心魔爆發,陷入到了瘋狂的境地之中。
「你就是謝娘娘!」
龍孫血紅的視線之中終於看到了謝憐的身影。
那積蓄在心中的怨恨,恐懼,憤怒,絕望,失落等負面情緒同時爆發,他揚起龍爪,掀起百丈大浪,直接朝着謝憐拍去。
「敖鼎,你是不是有病,我家娘娘與你無冤無仇,你發什麼瘋!」
祝青青氣得跳腳,他們本來是想勸龍孫回頭,誰知道他連話都不聽,一見面直接就動手。
不知道的,還以為他和謝憐有什麼深仇大恨一般。
祝青青掐動印決,捲起一道狂風帶着謝憐避開。
龍孫一擊拍空,但是卻激起大浪,猛然砸向河岸,化作洪流,朝着平原衝去。
也就是兩岸民生凋敝,沒有居民,不然的話,就這一下,就會造成重大的傷亡。
「無冤無仇,無冤無仇」
龍孫大笑,聲音之中充斥着癲狂。
「不需要有冤讎,當你不順的時候,誰都會想要踩你一腳!」
「世人都這麼對我,世人都想看我的笑話,既然如此,我還怕什麼呢?」
「我要讓所有人知道,沒有人能夠的奪走我的位置,就是謝娘娘也不行!」
他咬牙切齒,卻像是認定了謝憐一般,繼續朝着他衝來。
謝憐眉頭深鎖。
龍孫現在完全是被心魔驅使了行為,言語都混亂了起來,但是他話語之中的那一股莫名的敵意,卻是不難聽出。
背後到底發生了什麼事情?
無緣無故,龍孫肯定不會變成現在這樣。
「娘娘,他已經完全被心魔給控制了,聽不進去任何話,必須要先讓他冷靜下來!」
祝青青目光看向謝憐背着的《金烏圖》。
若是放出來這位小祖宗的話
謝憐搖了搖頭,說道。
「還不至於。」
小金烏還在沉睡,短時間內似乎沒有甦醒的意思,謝憐當然不會將其強行喚醒。
而且小金烏一出來,龍孫肯定是死路一條,這是毋庸置疑的。
但是殺龍孫顯得有些極端,謝憐暫時還沒有這樣的想法。
看龍孫這副模樣,肯定是背後發生了什麼不知道的事情,謝憐想要將此事調查個明白。
但正如祝青青所言,無論如何,也必須要讓龍孫冷靜下來。
若是任由他胡鬧下去,還不知道多少生靈要遭殃。
就這一會兒的工夫,整個岷江水系都躁動了起來,到處都在決堤,一眼掃過,天地之間的無盡業力萌發,全部朝着龍孫而去。
謝憐法眼掃過,發現龍孫早已業力纏身,一道道黑色的絲線覆蓋在他的身軀上。
這些業力並不是剛剛才產生的,而是先前就有。
謝憐頓時恍然。
「難怪前幾次化龍不成,這是因為瀆職,害了許多人,因此遭了業力反噬!」
修行者渡劫也是如此,一旦沾染太多業力,渡劫的難度就會以幾何倍數增加。
像是陰陽童子這樣的魔道,渡劫更是一道死關,毫不誇張的說,那些血債纍纍的魔修,十個裏面渡劫,死上九個都不是什麼新鮮事。
龍孫雖然不至於像是陰陽童子那樣犯下滔天罪孽,但也因為瀆職的原因,間接害了許多生靈,因此遭到了反噬,這本身就已經是天大的麻煩了,結果還因為心魔爆發,鬧了現在這一遭,眼看着其身上那密密麻麻的黑色絲線迅速增加,幾乎快要到不可挽回的地步。
謝憐知道自己不能等了。
「龍孫,我不知道你身上發生了什麼事情,但你瀆職在先,本來就有愧於江神職責,如今,更是闖下這等天大禍端,我沒有看到也就罷了,既然讓我撞到了此事,就不能袖手旁觀了!」
謝憐神色變得嚴肅了起來。
無論背後發生了什麼樣的事情,闖了禍就要負責,這是最為樸素的道理。
「此界神道不全,沒有天庭這樣的勢力來約束神祗,龍族的龍君們本該承擔起這個責任,但他們因為種種原因,對龍孫的惡行視而不見,最終,釀下了這等禍事也罷,既然你們不管,那今天我就來幫你們這個忙!」
直到先前跟河神交談的時候,謝憐都沒有想過要插手此事。
但如今眼看着龍孫即將要害的生靈塗炭,謝憐便知道自己不得不出手了。
她沒有動用太陽真火,而是手掌一翻,番天印直接出現在手中。
她目光掃過番天印,此寶經過祭煉之後,已經變成了特殊的法寶,為什麼說是特殊的法寶呢,因為一沒有神禁,而沒有器靈,但本身確實是已經到了法寶級數無疑。
這從某種角度上來說,更是說明了此寶的非凡之處,僅憑着自身的材質,就直接躍升到了法寶級數,這要是傳出去,絕對是要震驚世人的。
謝憐也沒想過自己這麼快就會動用番天印,但她不是個優柔寡斷的性子,既然已經做出了決定,便直接選擇出手。
「去!」
隨手一拋,番天印沖向天空。
正巧龍孫氣勢洶洶的衝來。
砰!
硬碰硬的撞到,龍孫直接一個趔趄,龐大的身軀摔入了水中。
等到它再飛出來的時候,一根龍角都被砸的斷裂了。
「這是什麼法寶?」
龍宮眾人看的呆住,這平平無奇的一枚大印,居然能直接砸斷龍角!
要知道龍角本身就是一件寶物,是可以當做法寶胚胎來煉製的。
其本身的質地就已經很不凡了,但是卻在跟番天印的碰撞之中,顯得是那麼的不堪一擊。
昂吼!!!
龍孫徹底的被激怒了,龐大的身軀捲起百丈水浪,匯成一道巨大的龍捲,再次朝着謝憐飛來。
謝憐神色不變,始終看着番天印。一筆閣 www.pinbige.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