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念及此,李乾順握緊了拳頭,心頭大恨,只是他難免又憂慮了起來。在岳飛的運作下,洪州城的防守很危險。
李乾順回頭看向城樓上鎮守的士兵。
許多人聽懂了岳飛的話,心中也惴惴不安起來,因為大範圍的轟炸下,城樓上總歸是要有人負責防守的。
可是鎮守城樓,就要被轟炸,就可能死在城樓上。
這是誰都不願意的。
李乾順呵斥道:「不要相信岳飛的蠱惑,他是騙你們的。相信岳飛的話,最後的結果國破家亡,你們的家眷也會淪為俘虜。全部打起精神,努力備戰。」
話音落下,李乾順的目光又落在了洪晟的身上,問道:「洪晟,剛才你一直龜縮着,你有什麼想法?」
洪晟開口道:「我全力支持陛下的決定。」
只是,他心中也彷徨起來。
能贏嗎?
接下來的戰事,洪晟一時間也沒底了,因為戰事太危險,加上宋人的武器太厲害。就算岳飛不大規模進攻,今天炸死幾百人,明天又炸死幾百人,遲早有一天,洪州城會撐不住的。
這是洪晟的擔心。
李乾順不清楚洪晟內心的想法,沉聲道:「好好做事,不要生出不該有的想法。」
「臣領命!」
洪晟恭恭敬敬回答。
心中卻不忿。
什麼叫做生出不該有的想法?
宋人的軍隊來了,他主動去迎戰,為此楊乾落在了岳飛的手中,兩千騎兵也葬送了,這還不夠嗎?
皇帝竟然還敲打他。
昏君!
洪晟心中罵歸罵,仍舊沒有其他的什麼心思,畢竟在西夏國,他也是一城之主,是有着足夠話語權的人。
洪晟吩咐麾下的士兵繼續備戰,只是,一個個將領卻私下來找他,說不希望被分配到防守城樓去。
越是怕什麼,反而越是會來什麼。
當天下午,洪晟就被李乾順召見,他一路進入城內的軍營大帳,行禮道:「臣洪晟,拜見陛下。」
李乾順吩咐道:「明天換防駐守的士兵安排了嗎?」
「安排了!」
洪晟點了點頭道:「陛下,是任遂將軍,他是隨陛下來的驍將,善於防守,也善於佈置。有他麾下的嫡系,肯定能守住的。」
李乾順沉聲道:「任遂身體不舒服,明天你的人頂上去防守。」
「啊!」
洪晟驚訝出聲。
他心中不樂意,正色道:「陛下,今天駐防的人,就是臣麾下的士兵。現在將士損失,急需修整一番。」
李乾順冷聲道:「這是命令!」
洪晟心中愈發不滿了。
曾經的李乾順,不是這個樣子,現在卻乾綱獨斷,如此的剛愎自用,擺明了是沒有拿他當自己人。
洪晟目光忽然瞥了眼營帳門口,生怕自己拒絕,恐怕就要刀斧加身了。
或者,這是皇帝的考驗。
一旦他拒絕,皇帝就要處死他,換人掌握洪州城了。
洪晟背脊忽然生出冷汗,連忙道:「請陛下放心,臣一定全力以赴,不辜負陛下的厚望,一定會守住城池。」
李乾順吩咐道:「下去吧。」
洪晟行了一禮,就恭恭敬敬的退下了。
在洪晟退下後,任沖從營帳後走了出來,正色道:「陛下,洪晟這裏恐怕不妥當,為什麼不直接處死呢?」
任遂是任沖的族弟,是一個部落出來的。
任沖自然不願意讓任遂去送死。
恰是如此,任沖提出了建議,讓洪晟負責防守,也藉此試探一二,看看洪晟有沒有二心。
擱在以往,李乾順不會這麼做。
現如今,李乾順草木皆兵,擔心洪州城有反賊,所以答應了下來。
李乾順捋着頜下的鬍鬚,沉聲道:「直接處死洪晟,只會造成最大的動盪。現如今敲打一二,他會繼續堅守的。」
「洪晟的家族都在城內,他所在的部落也在這裏。」
「他跑不掉,只能堅守。」
「更何況,洪晟也是個有野心的人,不會甘心做亡國奴的,也不會甘心做宋人走狗的。只要他還有野心,就一定會堅持。」
李乾順自信道:「朕了解洪晟,他不可能投降的,一定會全力以赴的。如今敲打一番,也足夠了。」
「陛下聖明!」
任沖一副欽佩模樣。
守住了洪州城,擊退了大宋的軍隊,他的權勢也必定更進一步,畢竟國內罔振、慕弘等人被殺,這些空缺都還沒有補上的。
李乾順擺了擺手,任沖也行禮後退下。
洪晟一路回了知州府衙。
坐在書房中,洪晟鐵青着臉,無比的憤怒,心中不甘心。
今天被皇帝一陣敲打,一旦他拒絕,肯定要被殺。因為沒有拒絕,城樓上駐防的皇帝嫡系撤了,全部換成了他的人。
明天岳飛再來,他的士兵還要被轟炸。
明天都駐防了,後續的駐防也一定是他,這是逃不掉的。
不甘心!
不甘心吶!
恰在此時,幕僚走了進來,稟報道:「大人,洪州城內傳來一些消息。」
洪晟問道:「什麼消息?」
幕僚回答道:「有當兵的在城內搶劫,還當眾玷污了女子。這些當兵的肆無忌憚,完全沒考慮城內的百姓。大人啊,洪州城是咱們的基本盤,一旦洪州城都亂了,被弄廢了,以後就麻煩了。」
洪晟一瞬間又握緊了拳頭。
換做以往,洪晟還會想着,自己有美好的未來,可以去興慶府做官。
如今,他卻沒了心思。
西夏都可能受不住了,有個屁的未來。
皇帝無道!
洪晟沉聲道:「這些人處置了嗎?」
「卑職不敢!」
幕僚皺着眉頭,沉聲道:「這些士兵,都是朝廷的人,不敢隨意拿捏。一旦處置了他們,恐怕陛下震怒,會牽連到大人。」
洪晟聽到後,一拳捶打在案桌上,呵斥道:「欺人太甚!」
「大人!」
恰在此時,管家的聲音傳來。
洪晟吩咐道:「進來!」
管家這才走了進來,正色道:「大人,三小姐今天回娘家,在半路上被調戲了。好在說了是洪家人,才得以回來。即便如此,也被人羞辱,說洪家人算什麼?也就地方上的小門小戶罷了。」
洪晟咬牙道:「誰調戲的?」
管家說道:「是任遂調戲的,據說任遂在興慶府,就仗着是任家人的身份,一貫是肆無忌憚,一貫是兇橫跋扈。」
「欺人太甚,欺人太甚!」
洪晟眼中露出了凶光。
擱在之前,他心中雖然有怨氣,雖然被敲打了,卻也還在忍耐中。時至今日,連自己的女兒都被調戲,而且他去城樓上駐防,也是替任遂駐防。
任遂不去防守城池,反而調戲女子,是可忍,孰不可忍!
洪晟卻沒有再多說什麼,吩咐道:「去通知府上的女眷,所有人不得外出。」
「遵命!」
管家急匆匆下去了。
幕僚看着臉色鐵青的洪晟,知道洪晟已經怒火衝天了。
作為洪晟的幕僚,他太清楚了。
即便如此,幕僚也沒有說出來,問道:「大人,我們怎麼辦呢?」
洪晟眼神銳利,沉聲道:「君無道,本官自然不會效忠。都說天欲使其滅亡,必先讓其瘋狂。李察哥死了,知兵的人沒了,現在的軍隊也就亂了。現在的西夏,已經沒有效忠的意義。」
幕僚問道:「大人準備怎麼做?」
洪晟開口道:「徐塵,本官能相信你嗎?」
幕僚名叫徐塵,本就不是西夏人,反而是漢人出身。
在西夏國,有許多漢人。
實際上,西夏和遼國,包括北方的金國也一樣,都有太多太多的漢人。這些人在西夏、遼國和金國做事,畢竟相互的融合太多了。
徐塵正色道:「在下不過是一個落魄秀才,蒙大人提攜,才有我的今日,妻兒才能安穩度日。沒有大人,就沒有在下的今天。塵,誓死效忠大人。」
「好!」
洪晟點了點頭。
他眼神銳利,沉聲道:「現在城門口的駐防,是本官負責的。同時,還經常派出探子,打探外面的消息,打探宋軍的行蹤。」
「本官把你安排出去,你去通知岳飛,明天照常進攻。」
「只是,不要拿下城池,仍舊攻打一陣兒就撤退,降低李乾順的戒心。後天上午來進攻,我會出其不意打開城門,任由他的大軍入城。」
洪晟問道:「你能辦到嗎?」
徐塵說道:「事情不難,最大的難處在於,如何取信於岳飛呢?」
洪晟回答道:「到時候本官打開城門,難道城門洞開了,他還不敢進城嗎?」
徐塵心中一琢磨,也的確是這個道理,鄭重道:「大人英明!」
洪晟和徐塵商量着細節,考慮着耶律大石可能會介入,謀劃着後續的事情,以便於岳飛拿下洪州城的時候,還要能一鼓作氣滅掉李乾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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