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安點了點頭。按道理來說,項目經理都回來了,其餘的幾個班子成員不會晚於半天時間到崗。這是一種職場規矩。
總不能老大到崗了,你還在家休息吧?
「乾的好好的,怎麼突然要辭職呢?感覺太突然了。」平安有些不解。
生產經理張彪,三十五六歲,東北人。當年一畢業就進了公司,摸爬滾打了十多年,這個項目剛提的生產經理。
不能說前途廣大,至少是上了一個大的台階了。
在工地的升遷體系中,從普通工長升至主工長,屬於是按部就班的事情。從主工長升至生產經理,就相對難了很多,比較考驗個人能力或者關係。
再往項目經理升,那就是『鯉魚跳龍門』的階級跨遷了。過了這道門,你就不再是『魚』而是『龍』了,可以回頭吃魚了。
張彪是那種幹活特別拼的人。肯賣力氣能吃苦,做什麼事都沖在一線。真是從工長一步一個腳印幹上來的。
劉平安對他印象很好,也很服氣他。
阿豪聽了平安的提問也是搖了搖頭,說道:「我也是聽的小道消息,不知道什麼原因。可能是崔會民對他不滿意?」
平安倒不認同這種猜測:「不應該。咱們項目雖然沒幹出什麼成績,但是安全質量上也沒出啥問題。不至於逼的他辭職啊。」
「那就不得而知了。咱們也別亂猜了,幾天之內自然見分曉。」
「嗯。」
三天之後,也就是正月十一的時候。
下午,張彪回來了。
別人過完年回來都是滿面春風,一身的幹勁。
張彪則是完全兩個狀態,鬍子拉碴,頭髮也沒修剪,亂糟糟的。不知道的還以為是剛從局子裏面出來。
更奇怪的是,別人回來都是大包小包的行李拿了不少,張彪倒是一身輕,空着兩手就到了項目。
平安站在辦公室,透過窗戶看見自己這位直屬領導的狀態,心裏面也就有了數。
看來這次阿豪的消息又是準確的,張彪這趟回來確實是來辦離職的。
張彪到了項目就進了崔會民的辦公室,呆了很久才出來,出來時眼睛還有點紅。
袁野和另外兩位主工長,都悶在工程部的辦公室里沒有出去。
三個人不能說各懷鬼胎,也是都有着自己的小心思。
畢竟,如果張彪真的辭職走了,項目上生產經理的位置就會空出來。
而這三個人,都是有資格上位的。
「走,出去轉轉。」阿豪把平安從辦公室里拉出來,以巡視的名義到工地去閒逛。
路上,阿豪低聲問平安:「我看張經理這是真的要走。哎,你看他要是走了,三個主工長誰能上位?」
平安心裏面把三個主工長都過了一遍,覺得三個人各有缺陷,都不適合提拔起來。但這種想法沒法說出口,於是說道:「我也看不准。不過誰上也無所謂,對咱們沒啥影響。」
「哎我說你咋這麼遲鈍呢。假如你師傅袁野上了,你肯定就好過啊。他肯定得拉攏你,打壓另外兩個不服氣的主工長。」阿豪分析道。
平安心中暗暗好笑,心說你是不是宮斗劇看多了。
大家本都是牛馬,咋的你成了高級牛馬,以為就脫離了這個階級了?
如果整天都是這種心思,眼前只有這些瑣事,那還真是一輩子牛馬的命了。
平安知道現在跟阿豪說這些,他只會反譏自己『哎行行行,就你格局高』,乾脆說道:「那我就盼着你師傅岳峰上位,到時候我跟着你混。」
「我師傅啊,我師傅沒戲。他能力不行...」阿豪認真的分析着。
二人有一搭沒一搭的聊着,平安的手機響了。
「喂,師傅。」平安接起來,是袁野打過來的。
「哎,我說你們兩個溜哪去了?」袁野問道。
「就在工地北門呢。咋了師傅,有啥事?」
「沒啥事,剛才張經理來辦公室了。說晚上工程部的兄弟們一起出去吃飯。你們倆一會兒就往回走吧。」
「行,知道了。」
平安掛了電話,跟阿豪對視了一眼,雙方都知道這頓飯意味着什麼。
是散夥飯。
...
安河縣城有一家飯店叫金勺子。
飯店主營東北菜,突出一個量大,實惠。味道也着實不錯。
張彪作為東北人,尤其鍾愛這一家。
晚上六點,『黑土地』包間內,菜已經上齊。工程部的人也是全部到齊了。
包括張彪在內,一共是七個人。三位主工長,分別是袁野,胡樹林,岳峰。三個一批來的新員工,是劉平安,阿豪,還有一個姓王的小伙兒。
張彪作為今天的組局人,也是在座諸人的領導,親自開了一瓶白酒,給所有人都滿上。
「給大傢伙兒拜個晚年啊,過年家裏都挺好的吧?」張彪以拜年作為開場白。
「挺好的,都挺好的。」眾人回復道。
「挺好的就行。今天叫大傢伙兒出來一起吃飯,一是年前該聚沒聚,因為我這邊家裏出了點事早回去了,所以補上。二來呢,也是跟大伙兒告個別。」張彪舉起酒杯說道,「來,先走一個。」
他作為典型的東北人,說話從來都是直來直去,一點不藏着掖着。
其實張彪要走的消息,白天已經慢慢傳開,所以眾人也沒有過多的驚訝,只是覺得突然,都默默的喝了一大口酒。
「領導,怎麼幹的好好的,突然要走呢?」袁野放下酒杯開口問道。
張彪搖了搖頭,沒有正面回答:「來來來,都趕緊吃口菜。咱們再一起喝一個。」
這頓酒的進度很快,張彪頻頻舉杯,不到半個小時,每個人最少都是三四兩酒下肚了。酒量差的已是臉色通紅,酒量好的也是感到微醺。
平安酒量一般,只覺得屋子裏熱乎乎的,於是把外套脫掉,掛在了身後的椅子上。
張彪的酒量在工程部這些人中,可謂是遙遙領先。今天不知是喝的太急還是什麼原因,竟然兩杯酒下肚,眼睛開始紅了。
眼睛一紅,話匣子就開了。
只見張彪仰頭又幹了杯中酒,把杯子重重往桌子上一蹲,說道:「他媽的,干工地太難了!下輩子說什麼也不能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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