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茫一片,濺在地上的水直衝沖反彈,攻勢十足地擊打能碰到的所物體,紅牆綠瓦全部被潑上濃白,那一抹顛簸的油紙傘悄聲斷裂,一時分不清天上人間。
渾身都是水靈靈地,慕蓁熹衝進思咎園,把侍女嚇了一跳,紫蘇聽訊趕到慕蓁熹房中,「這麼大的雨,找個地方躲一躲再回來呀。」
若是撞上尚書吳越甲,那可就不只是要躲雨那麼簡單了。
侍女抬了熱水進來,一時房間裏擠滿了人,慕蓁熹放好了藥瓶,這才從屋內出來,「爺怎麼樣?」
一名侍女快嘴,「爺醒過來了,找了月叢談話,這會兒子月叢還在後院跪着呢,喜兒姑娘去說說情……」
紫蘇上前推了侍女一把,雖然她也心疼月叢,可是她的心早已經偏向了慕蓁熹這邊,「喜兒,你先沐浴,莫要着了涼,月叢那兒有人撐着傘。」
揉着濕發的手停了下來,慕蓁熹看向窗外,白茫茫的,這麼大的雨砸在身上,怎麼受得了。
「可知月叢犯了什麼事兒?」
紫蘇氣惱,想要把慕蓁熹往熱湯處引,語氣無奈,「只知五公子醒來後,叫人請了月叢去,也沒有聽見動靜,月叢自行跪在了院中。後面雨越下越大,我親自去拉月叢姐姐,也被推開。」
難道,深林虐殺一事,月叢也參了一腳?
慕蓁熹想不到吳正珩在明面上懲治月叢的理由,她丟了干巾,往後院去。
紫蘇想追又頓住,手心手背都是肉,一個是照顧了她十幾年、情同姐妹的人,一個是她選定了誓死跟隨、待她不薄的主子,她也難以抉擇。
侍女慌張地問該怎麼辦。
紫蘇回了神,「還不去拿傘給兩位姑娘撐着!」
急急忙忙的腳步踩着長廊的積水聲刺耳刺心,紫蘇看着要吞噬大地的雨水,轉身往侍女們的反方向去。
後院裏,根本就看不清其他色彩,在屋檐下站着,迸濺的雨水都能積了一臉。
慕蓁熹抹開一手的水,視線清明了一些,這才看清院子正中央跪着一個身影。
侍女們拿了傘跟過來,在長廊上掃水的侍女也停下了動作看嚮慕蓁熹。
「都散了,不許靠近。」
慕蓁熹的聲音掩在雨聲之中,侍女們雖然聽不太真切,但都讀懂了慕蓁熹眼中的警告。
天青色的油紙傘撐開,比之前的傘要牢固些,是十八傘骨的,不至於一下子就被肆虐的雨水沖爛。
鞋子已經被打濕,雨水浸透腳心,每一腳都像踩在冰刃之上。
在跪地之人的面前停下,慕蓁熹絲毫沒有要幫月叢撐傘的意圖。
認出鞋面,泡皺發的手抹開臉上的積水,月叢抬頭,對着慕蓁熹露出笑容。
四周喧鬧,慕蓁熹問了一句,完全被雨聲淹沒,她提高了聲音,「你做了什麼好事?」
做了什麼好事?
一幀幀畫面在眼前閃過,定格的那一個帶着絲絲甜意,卻是她最不能說出口的。
月叢昂着頭,無數的雨滴砸下來,即便如此,她仍然不肯低下頭顱,仿佛上面有着她絕不能放棄的東西。
她扯着笑,「喜兒,還不明白嗎,我一直在想着擠掉你,讓你死無葬身之地呢。」
「是嗎,我早就知道了。」
不,慕蓁熹也是現在才知,已經從算計到非要她死的地步了。
「公子早早給你安排了後路,要我守口如瓶,要我不准透露史念鑒的事情,可明明,陪着公子一起東奔西走、出生入死的是我,憑什麼你後來居上?」
「我為他做的還不夠嗎?暗箭我擋在前,毒藥我先試,他吩咐的每一件事情,我都盡力去完成,可為什麼就這麼難呀!」
月叢抓住了慕蓁熹的腳踝,力度深深地刻在慕蓁熹心上,她聽到月叢聲嘶力竭的控訴:
「去竹林探信前一日,玄英就已經在針對我,我只能拿着你的新衣去找你,想要和你謀劃,可你卻避而不見,看着我被玄英羞辱,自己去竹林邀功,將本該屬於我的功勞私吞!」
慕蓁熹抬着腳想要掙開月叢,可是雨水太多太滑,她摔落在雨中,油紙傘也被雨水捲走。
月叢講的事情太久了,不說她當時根本就沒有想過要搶佔功勞,她也從來沒有因為月叢被羞辱就感到開心。
就像她冒着雨水趕來,也只是為了知道她到底做了什麼能讓吳正珩生氣,因着昨日那一顆黃糖的恩,她也願意替她講上一兩句話,即便那份恩情微不足道,又或者只是她一廂情願。
掙不開,慕蓁熹無力地坐在雨水中,也扯着嗓子發泄,「我也從未算計你、傷害你,更沒有想過要擋你的路。月叢,為了自己所謂的努力和前程,就謀害別人的性命,你只能是純壞!」
月叢拽着慕蓁熹的腳踝往前爬,雨水砸在月叢的身上,又落嚮慕蓁熹,「在我面前的路,從來沒有好人這一條。只是喜兒,今日我的下場,難保就不是你的明日!我遇到你,你就遇不到下一個被五公子偏信的人嗎?」
「瞧我,傾盡所有,換來了什麼?你呢,跟着五公子能有什麼好的歸宿?早晚有一天,即便你有能力,喜新厭舊的主子不需要你了,你以為憑着過往的賣命,你能得到自由嗎?不,只會是一把短刀,刺進你的胸膛,要你永遠閉口!」
月叢的手戳在慕蓁熹的胸膛,地牢之中慘烈的畫面刺激着慕蓁熹,她尖叫着往後爬,試圖要推開月叢,「滾吶,少在這裏挑撥離間!」
一人躲着,一人追着,難捨難分,月叢發着瘋追趕慕蓁熹,狼狽如犬。
她永遠匍匐在慕蓁熹的上方,打濕的黑髮成坨壓在背上,是雨霧之中唯一能辨別所在的標識。
在胸膛處的手指,混亂之中按在了肩膀處,月叢猙獰了笑容,「喜兒,你該擔心的是你自己,跟着吳正珩,你真的能安心嗎?相信吃人不吐骨頭的魔鬼有真心真情,還不如相信天會下紅雨呢!」
一切只在轉瞬之間,月叢被身後的力道踹開,一道鮮血染紅了雨水,慕蓁熹口中湧進濕潤,「好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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