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來吧!」
吱呀一聲,老舊的木門發出刺耳的聲音,外面的陽光肆無忌憚闖進來,刺痛了謝雲舒的眼睛,她下意識的閉了閉眸子。
門口站着女護士鄙夷的看她一眼:「陸醫生在外面等着你呢,別磨磨唧唧的。」
謝雲舒動了動自己乾涸的眸子,露出一抹慘笑。是的,所有的人都看不起她,說她一個單親的普通女工根本配不上人人傾慕的陸醫生。
更何況,現在她還被冠上了一個『神經病』的頭銜,連包裝廠的工作也丟了。而把她送到精神病院的人,就是自己的好丈夫陸大醫生:陸知行!
海城的冬天很冷,她下意識抱住自己瘦弱的肩膀,沉默着往外走去。真的很冷,冷到她的心都跟着顫抖起來
女護士翻個白眼嘀嘀咕咕:「不就在病房關了五天嗎,真是會裝模作樣!之前動手打人家周同志的時候不是挺厲害嘛?」
謝雲舒停下腳步,面無表情的回過頭:「我現在還敢動手,你也要試試嗎?」
女護士住了嘴,不自在的撇過眼去。
謝雲舒冷冷勾了勾唇,一步步朝外走去。醫生、護士都知道她根本沒有精神病,卻還是足足關了她五天,只因為她的丈夫說她精神失控,需要好好冷靜一下!
多可笑,讓她冷靜的原因,不過是她打了他的青梅竹馬一巴掌!
五天的時間,足足把人逼瘋,更何況病房裏麵條件很差只有一床薄被子,一天兩個饅頭一瓶水,送過來的米粥也是冰涼的。進來第二天晚上,她就發了高燒,可這裏的護士沒人會進來看一她一眼。
就是送飯的人也不過隔着窗戶扔進來食物,精神和身體的雙重折磨讓她生不如死,昏迷中她卻做了一場恍惚的夢。
橫跨十年的夢,等她再醒過來的時候,已然恍如隔世,現在是1986年的冬季。
夢境和現實交疊,她清楚那不僅僅是一個夢。
五天前,她發現自己深愛的丈夫竟然在外面養着一個女人,整個人都失去了理智衝到學校在眾目睽睽之下,狠狠扇了那女人一個耳光:「狐狸精,自己缺男人嗎?專盯着別人的丈夫看」
那女人長得好看,高挑瘦弱的身材,一張臉哭得梨花帶雨:「嫂子,你誤會了,我和陸哥不是你想的那種關係!」
誤會?她是傻了才信!
她窩在陸知行的懷裏,眼中的挑釁明晃晃,還故意拿婚房的事情刺激她:「嫂子你別想那麼多,陸哥是可憐我才讓我住進去的,你要是不願意,我馬上就搬出來行嗎?」
陸知行把人護在後面,冷硬的看她:「雲舒,你什麼都不知道就對新月動手,馬上給賠禮道歉!」
謝雲舒幾乎要笑出來,她伸手指着陸知行罵:「你的工資我從來不過問,今天才知道其中五十塊錢都給了這女人,你管這叫做誤會?」
她的好丈夫,把剛結婚的婚房讓給其他女人住,一個月六十塊錢的工資拿五十塊錢給別的女人,還口口聲聲說誤會!
陸知行眼見她鬧得厲害,周圍的人也越來越大,深吸一口氣:「謝雲舒同志精神失常,先送她去醫院冷靜一下!」
謝雲舒到現在都記得那天自己的心有多震驚,她的丈夫竟然為了一個女人做到這種地步
「怎麼臉色這麼難看?冷嗎?」
身旁的男人蹙了蹙好看的眉眼,習慣性把大衣脫下來批到她身上:「別着涼,回家我給你熬點薑湯喝,一會就能暖和起來。」
謝雲舒側了側身子,肩上的大衣還帶着體溫,卻混合着若隱若現的皂角香味,和家裏用的肥皂味道完全不同。
見她一直沉默,陸知行步伐一頓:「雲舒,把你送到醫院是不得已。新月一個女人帶着孩子本來就不容易,你又跑去大喊大鬧說她勾引這對一個單身母親還說影響太大了!」
「所以把我變成神經病影響不大?」謝雲舒沒忍住,回過頭諷刺一句:「把婚房給她住,一個月給五十塊,你做這些的時候就沒有想過有影響嗎?」
陸知行深吸一口氣:「醫院這邊我已經讓醫生開了證明,不會對你有影響。至於和我新月的事情,這是誤會,咱們回家再說。」
好一個不會有影響!因為這個精神病,她一個正式工丟了工作,哪怕有醫生的證明,周圍的人還是覺着她精神有問題。而上輩子,她也確實被這個男人逼成精神病!
至於那個周新月,謝雲舒重生回來就已經知道個清清楚楚,他們之間或許沒有發生實際關係,但絕對不清白。
周新月和陸知行從小就認識,她的父親對陸家有恩,當年周父因病去世,十幾歲的周新月只好跟着周母離開海城。等着陸知行再見她,卻是在一個偏遠山區,曾經的青梅竹馬竟然被人販子拐走嫁給了一個五十多歲的老頭子
幾年的非人生活,讓大院裏曾經最好看的女孩遍體鱗傷受盡折磨,陸知行當時大受震驚,立刻動用關係把人帶了回來,連帶着周新月生的兒子。
從此以後,陸知行就成了周新月的救贖。
謝雲舒和陸知行住在單位分的房子裏,進了門沒等陸知行開口,謝雲舒就提了熱水進了衛生間去洗澡。
等她出來的時候,外面已經飄起了肉菜的香味。
陸知行是在外面高高在上的參謀長,此時圍着圍裙正在廚房做飯,他聽見動靜回過頭來,笑了笑:「先坐下來喝點湯,還有一個菜馬上就好。」
桌子上放着兩盤菜,還有兩碗香噴噴的大米飯,任誰看了不得說一句,這是一個好男人?
可如果不是夢中親身經歷過那令人窒息的十年,謝雲舒也許還會在這份對他的愛中折磨自己,直到死去。
「吃飯吧。」修長的手把一盤西紅柿炒雞蛋放在桌上,陸知行坐在她對面語氣溫和:「慢點吃,明天我再去買點排骨。」
好像那個為了其他女人,把自己妻子關進精神病院的人不是他!
謝雲舒沉默着扒米飯,她吃雞蛋吃肉,一點也不客氣,甚至連頭也沒抬。
陸知行本來性子就冷,以前兩個人坐在一起吃飯,都是謝雲舒嘰嘰喳喳開口,他只管聽着偶爾才大發慈悲恩上一句。現在謝雲舒也不說話,空曠的房間裏只能聽到兩個人吃飯的聲音,和碗筷碰撞的聲音。
一直到吃完飯,謝雲舒把自己的碗筷往桌子上一推,也沒有要刷碗的意思,轉身就向臥室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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