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周喊出「表弟」,歐陽雲照愣了一下,半天才反應過來,急忙跑過去招呼保鏢,將井口封着的石頭推開。
沈周拿出早已準備好的手電照向井底,發現那裏除了一些落葉與碎石之外,似乎沒什麼可疑。
但他轉念一想,當即脫下外套丟給自己父親。
「我下去看看,一會兒聽我指揮再把我拽上來。」
「唉你小心一點呀沈周。」
不等沈大勇阻止,沈周已經在井口旁邊擺放的滾輪麻繩上,讓歐陽家帶來的保鏢把他放下去。
「沈周......!」
歐陽雲照本來想說讓保鏢下去,但沈周卻快所有人一步,順着那根繩子直接滑了下去。
這口枯井並不是很深,下方也沒有水,沈周將手電筒咬在嘴裏,不一會兒便滑到了井底,等到了井底用手電再這麼一照,他立刻發現了可疑之處。
枯井下方,居然還有通往別處的通道。
沈周貓着腰,用手電照着開始往裏走,他發現這裏有風,那也就說明通道的內部並不是封死的,居然可以通風,而能通風也就說明這通道內沒有毒氣,可以放心進入。
在沈周彎着腰穿過了一條不長不短的通道後,空間才豁然開朗。
他直起身用手電四處查看了一番,忍不住豁了一聲道:「爺爺啊爺爺,您這是費了多大勁才在地底下給自己蓋了一座墓室?」
沒錯,這裏就是一座墓室,四四方方的墓室中擺着兩位老人的照片、三口棺材、兩把椅子,和一張方桌。
沈周走到方桌前,竟然看見了桌上有一卷被石頭壓起的羊皮紙。
翻開羊皮紙,用嘴咬住手電筒查看上面的字跡,赫然是他爺爺親筆所留的書信,而收信人居然就是歐陽老太太。
【彩霞,見字如面,我知道你恨我,這麼多年我無數次傷了你的心,讓你失望,在這裏要和你說聲對不起......但你要相信,我並非不喜歡你、討厭你,僅是不想耽誤你,我沈繼業何德何能這輩子能娶到一個賢惠的妻子,還有一個不離不棄的紅顏知己。
但你我身份相差懸殊,你有那麼好的家世可以過上優渥的生活,我又怎麼忍心你跟着我們整天在田地里刨食?我和芸娘私下也商量過你的事兒,你們女人懂女人,但我也有身為男人的堅持和原則。
我拒絕了她納妾的提議,因為在我們結婚時我就曾經發誓,一輩子只娶她一人,但之後我這個誓言曾幾何時,不知動搖過多少次......你的堅持,你的豁達,你敢愛敢恨的性格,每一樣都讓我着迷,我知道我不能,我一旦答應你那就是害了你!
婚姻不是兩個人的事,而是兩個家庭,你父母該多麼傷心,你理應擁有更加美好的未來,如果你仍執着於自己內心的那份念想,我們兩家又足夠有緣的話,或許你會看到這封信,找到這座墓室,你也能明白我的心意......這裏有三口棺材。如果你願意的話,我們就到下面去做家人......你的丈夫,沈繼業,會一直在這裏等着你。愛妻:彩霞】
當沈周將這封自己爺爺的親筆信放在老太太面前時,歐陽老太獨自坐在廂房泣不成聲,可即便如此她也沒有讓任何人靠近,獨自一人享受着那份貫穿她一生的執念,這份執念終於被接受,終於迎來結果。
「嗚嗚嗚嗚......你這無情的老東西,直到你死了還要把這封信放在墓室里,你就不怕我這輩子都找不到它嗎?那樣我將帶着無盡的怨念死去,你內心就好受嗎?倒是你,口口聲聲說為我好,怕耽誤我,可這一耽誤就是一輩子呀~!現在承認我是你的妻子了嗎?承認我是家人了嗎?可我現在卻是二婚,還喪偶,你還能看得上我嗎?當然,你覺得自己配不上我,現在我的身份是不是就算扯平了?呵呵呵......老東西,你跟我姐姐在下面還好嗎?」
所有人,包括沈周都退到院內,看着歐陽老太微微顫抖的背影,聽着哽咽的哭聲,沒人敢在這個時候說什麼,甚至連大氣都不敢喘。
歐陽雲照的母親甚至帶着保鏢們退到了大門外,她連家主的這份脆弱都不敢看,實在有些顛覆三觀。
也不知過了多久,老太太似乎流完了自己大半輩子積攢的淚水,她的聲音沙啞,但卻帶着一種前所未有的放鬆,一種如釋重負的情緒讓她的聲音聽起來都溫柔了許多。
「大勇、沈周、雲照,你們三個過來。」
聽到老太太召喚,三人急忙走了過去,而老太太此刻已經用手帕擦乾眼淚,頂着一對紅腫的眼睛說道:「大勇,你現在可以名正言順的喊我一聲媽了,沈周,你也可以改口叫奶奶了,不需要茶水,不需要儀式,就在這裏,這是最適合認親的地方。
我這輩子最在乎,最難以割捨的執念今天終於了結了,即便立刻去死我老太婆也沒有任何遺憾,可以含着笑去死......雲照,我的遺書已經提前寫好,安葬的地方還空着,現在......呵呵~已經有了下葬的地點,就是這裏,這就是我的歸宿,我真正的家。」
「奶奶......您別說了!」
歐陽雲照忍耐不住自己的眼淚流出,而沈周也握着老太太的手道:「奶奶,信孫兒一回,我可是會看相的,您絕非福薄之人,既然我們已經是一家人了,那麼您還要看着孫子們結婚生子,難道您就不想抱抱自己的重孫和重孫女嗎?四世同堂,兒孫圍於膝下,您的好日子才剛剛開始呢。」
「呵呵呵,好孫子,都是奶奶的好孩子,可奶奶的身體啊自己清楚,現在心中執念已了,我也沒有任何遺憾,能看到重孫出生最好,看不到也不會再執着......倒是你們,人生短短几十年,如果遇到喜歡的人和想做的事,千萬不要猶豫,緊緊抓住,完成自己的夢想,時不我待,時不我待啊......」
沈周點點頭,看向了在一旁默默抹眼淚的老爸,做了個決定。
「爸,既然現在真相已經大白,我有個提議。」
「什麼提議?兒子你說。」
「既然這座宅子是我爺爺和兩位奶奶共同打造的家園,那麼就談不上什麼賣或不賣,因為這老宅本身就是奶奶的,有她的一部分,奶奶,這老宅子您願意住隨時可以住,願意在百年之後葬如墓室也沒有任何人能說什麼,因為這裏本來就是您的家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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