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不可能,我的人生就這麼毀了,只是為了一個女人,我怎麼會這麼傻?」
「這一定不是我的錯,一定是哪裏搞錯了」
江凡十指用力,抓得自己五官都有些變形,指縫間露出的臉,看上去有一種莫名的病態。
「別人只是叫你去抓小三,你卻因為自己的殺戮欲望釀成了一起慘禍,還牽連了女同學,害得她們一家都不得安寧。」
「那個小三更是可憐,她只是因為母親等着錢治病,才不得不出來做這種事,眼看就要湊夠醫藥費,卻被你殘忍殺害,她的母親也因為等不到錢在兩天後去世了,你這是一屍兩命,害了兩個家庭。」
「都是因為你,全都是你的錯」
一句句指責在江凡耳邊迴響,明明只有心理疏導師一個人在說話,卻仿佛有不同的男男女女都在開口。
謝小雨一家,小三,小三的母親、父親。
耳邊的聲音幾乎快把他逼瘋,江凡渾身都在劇烈顫抖,不斷喊着不是他的錯。
突然,他似乎從心理疏導師的話語中,捕捉到了什麼漏洞。
「不對!醫生,我想起來了,這件事中並不是只有我一個人,又怎麼可能全是我的錯呢?」
「一個巴掌拍不響,這麼多人參與的事,責任怎麼可能全部推到我一個人身上?」
「邀請我過去的女同學一路上一直在說,想殺了這個破壞她家庭的小三。」
「那個小三也有問題,她在發現房間有異樣後,居然直接拿起了一柄尖刀,緩緩接近我的同學。」
「我是害怕謝小雨受傷害,才不得不出手,又因為她一路上一直給我的心理暗示,下手重了一點。」
「況且對方手上有兇器,我如果留手,她傷害我怎麼辦?」
「這場慘劇完全是她們兩個一手促成的,我只是被利用了而已,醫生,你說有人拿刀殺人,罪犯是刀嗎?刀是無辜的啊,我也是無辜的,真正錯的是謝小雨,是那個小三!」
「對,一定是這樣,這樣就說得通了」江凡喃喃自語,臉上的痛苦一點點消減,很顯然,他是一個極其善於和自己和解的人。
眼見心理疏導師突然不說話了,他略一思考,又主動開口。
「況且整件事的起因,都是那個小三破壞別人家庭在先,她要負主要責任,對了,謝小雨父親也有錯,他為什麼要去找小三?還有謝小雨母親,她為什麼沒有監督好自己丈夫?」
「你看,這件事的幕後推手這麼多,又怎麼能是我一個大學生可以改變的,事情的結局早在一開始就已經註定了,我只是被卷進來的一個無辜者。」
「醫生,你能不能告訴我,善意第三方在遇到這種事之後,應該怎麼調節自己的心態,我到現在晚上都會做噩夢,回想起那個該死的小三的死狀,他們把我害慘了」
心理疏導師完全是呆在了椅子上,數次欲言又止。
不是哥們
你就差把鍋推到別人九族身上去了,這還叫不會調整心態?我看你是太會給自己調整心態了啊!
他也是沒想到,對方配合歸配合,可每次都能完美的推卸責任,根本不給自身留下一絲愧疚或懊悔。
還不斷給自己貼受害者標籤。
反正路過的狗都有錯,就你特麼自己沒錯是吧?
沉默良久,這次心理疏導師沒有試圖去糾正江凡,他也看出來了,對方似乎也懂一些心理學常識,辯論的角度異常刁鑽歹毒,想說服他是不可能的。
這一次,心理疏導師緊盯着對方,窺探着他內心深處,最血腥的秘密,並提前堵死了所有邏輯漏洞,隨後開口了。
「你還幹過一件絕對無法得到原諒的事。」
「那天晚上,你們相約到廢校探險,結果真的撞上了鬼,然而這些都是附近的小孩在惡作劇。」
知道江凡肯定會說,是他們先惡作劇的,這全是他們的錯,所以心理疏導師提前開始堵路:「哪怕第一個小孩被發現時,就向你求饒,哭着說明了一切,你也只裝作沒聽清,從背後錘死了他。」
「邊郊廢校,午夜凌晨,黑暗是罪惡最好的掩飾布,你內心的病態終於不再壓抑,選擇在這裏放縱自己的欲望。」
「你不斷屠殺的同時,還巧言矇騙了所有共同探險的社團成員,營造出種種有鬼的證據,殺害的卻是一個個無辜的人。」
「有小孩的家長來找人,你卻把他污衊成鬼保安,對方明明只是一個工廠的
工人,穿的也是工廠制服,可你騙所有人說這是老式保安服。」
「你甚至追着對方,從一樓到四樓,步步緊逼,以種種殘忍手段虐殺」
這一次,他着重強調了江凡的主觀能動性,明明知道鬼是人,卻還把人當作鬼。
這樣的情況下,他無論怎麼辯駁,也不可能再保持無辜。
果然,聽到這一經歷,江凡腦海中記憶發生改變的同時,整個人也陷入了深深的自責和絕望。
他雙眸失神,無助的左右搖頭,嘴唇開合,數次想找到其中的漏洞,推脫自己的罪惡,卻似乎無從下手。
見此,心理疏導師無聲的笑了,繼續增加細節。
「你走進無人的教室,發現一個裝鬼的小孩正在和一個社團成員坦白真相,你一下就急了,衝過去一腳踹翻自己同學,一錘砸爆了鬼小孩的頭,隨後告訴他,他剛才被鬼迷惑了。」
「你把一具小孩屍體藏在一間教室門框上方,在所有人面前營造出殺鬼的場面。」
「你搬弄事實,掩蓋真相,明明手染血腥,殺人如麻,卻成了所有人眼裏的救世主。」
「你享受明面上的光鮮,又戒不了骯髒扭曲的欲望,所以你每一次都把自己置於道德制高點,把你手下無辜的亡魂,說成罪惡深重的怪物」
心理疏導師最後一句話,更是和前面完成了閉環,把江凡之前一系列的「推罪」,都定義為了一種心理病態的行為。
此刻的他不斷抓撓頭髮,幾乎快要把頭皮都抓破了,整個人頹然而又慌亂,臉上滿是無助,嘴裏無意識的喊着。
「不,不,不對,不是這樣的」
原本變淡的兩道女人「鬼影」,又重新凝實,並且還多出來很多小孩、一個鬼保安,密密麻麻,佔據了大半個房間,陰冷的氣息,使得這裏宛如墜入了冰窖。
心理疏導師笑容滿面,他沒想到,會遇上這麼一個和自身能力契合的年輕人。
欣賞的目光掃過去,下一刻卻愣住了。
因為他發現,眼前的年輕男人,在極度的懊悔和痛苦之中,似乎逐漸生出了一種強烈的恨意,不知何時,他抬起了頭,表情陰沉,眼神一眨不眨的盯着自己。
「醫生,其實我很好奇,你是怎麼知道這麼多的,而且你不覺得,你知道的有點太多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