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同意!」
夜幕下,書局後院終於點起了燈,油燈。
許朝陽、書局夥計、老李、書局老闆幾個人坐在屋內炕上圍着炕桌,另外一個書局夥計坐在院門口,叼着狗尾巴草守門,在這種情況下,屋裏傳來了一嗓子極力壓制、卻鏗鏘有力的聲音。
「沒人讓你同意。」
老李望着他說道:「我只是在囑咐你,一定要將朝陽同志安全的送到老家。」
書局老闆抱怨性的說道:「首長,咱們不是說好了麼?等67軍走了以後,由我們大同的同志送您去金陵,這怎麼計劃突然就變了呢?」
「太危險了,以我的身份,稍有不慎,就會讓所有人成為靶子。」
「誰能泄露你的身份?您都能到大同來,就證明咱們大同的同志,是銅牆鐵壁!」
書局老闆覺着有點說不過老李了,瞅着許朝陽問了一句:「你倒是說句話啊!」
那許朝陽能說什麼?
他才剛過來,在這麼重要的事情上,自己說什麼也不合適吧?更何況他沒幹過地下工作,這裏邊是個什麼流程根本就不清楚,可不只能閉嘴麼。
「我這」許朝陽不好意思的笑了一下。
老李呵斥道:「你就不要為難朝陽同志了」他轉頭看着許朝陽說道:「到了老家以後,記得去抗大好好學習。」
「好,我想去抗大。」這句話許朝陽是真心的。
書局老闆氣的直拍大腿:「誰讓你說這個了?」
「注意態度!」老李瞪了書局老闆一眼:「這是抗日英雄。」
這句話算是捅到書局老闆肺管子上了:「這屋裏誰不是英雄?」
他一指自己剛剛二十出頭的夥計:「這個,跟我手底下都當排長了,是跟着咱們一塊長征過來的!」
「門外那個,才十八,打仗的時候全連就剩下他們仨,山頭愣是沒丟!」
「誰還不是個英雄?」
「但今天這件事,就不是英雄不英雄的事!」
當!
噹噹噹噹當!
噹噹!
一長五短接兩短的敲門聲響了起來,屋裏所有人都扭頭看過去的瞬間,門外一個山西人的聲音傳了過來:「老闆啊,額們鄉下親戚來信了,您能不能幫忙給寫封回信啊?」
那時候的書局專有這個業務,替人寫書信,這種業務除了書局,擺攤算卦的也管,無外乎是想多賺兩個潤筆。
門口的夥計聽見聲之後趕緊打開了房門,半禿腦袋、前半個腦殼上都沒有幾根毛的五十歲老漢出現了,他,曾陪許朝陽坐了一路的火車。
老漢眼見門開,順着門縫就鑽了進來,進院先說話:「放心,轉了三圈,沒尾巴。」隨後才往屋裏進,等進了屋,眼睛都不看旁人,奔着老李直接走了過去:「首長,67軍的人開始抓壯丁了!」
「咱們現在過去,正好能趕上。」
老李趕緊問了一句:「位置在哪?」
「南大街。」
大同的南大街,在這個年月有點類似北平天橋,這裏商鋪林立、攤位滿街,白天更是人來人往。
按理說,在這種地方抓壯丁,鐵定會出現極其不好的影響,嚴老西子絕不能幹,除非
「他們要開拔!」老李反應絕對快,當場就說出了結論。
人家是綁一票人拉到火車站直接就走了,你嚴老西子就算罵街還能傳出八百里去?擺明就是當你面不作損,臨走狠狠坑你一傢伙的買賣。
「首長」????「您別介」
「首長」
老李根本不搭理他的勸阻,硬是下了炕穿好了鞋。
實際上,許朝陽真覺着這是個好主意,跟着67軍乘火車一路南下,沒有比這更安全的了,他們指定能抵達淞滬,問題是,到了淞滬能不能再出來,那可就兩說着了。
淞滬可是戰場,從8月13號開始,那地方就成為了真正的絞肉機
「利民,咱們走。」
老李和許朝陽見過的那個老漢二人抬腿就往外走,而此時此刻,他腦子裏想起的卻是宋喆原嘴裏叼着的雪茄、身上的洋睡衣,和北平軍分會辦公室的豪華。
為了執行任務,這麼高身份的人寧願以『壯丁』的身份冒險前往金陵,光是這份勇氣,一般人就辦不到!
「老李!」
出了門兒,書局老闆就不敢再喊首長了,眼看着老李遠去的身影氣得那是頓足捶胸,與此同時,許朝陽也看見周遭房屋的房門幾乎在同一時間都被推開了,將近有一個班的戰士迅速在夜幕之下的陰影里跟了上去。
「我就說這麼大個領導,不可能一個人兒扎進小書局裏麼」
書局老闆好像還在生他沒替自己說話的氣,當場就給了一句:「你又沒明白了,是吧?」
許朝陽看着書局老闆那樣,那叫一個樂啊,當年他當兵的時候部隊裏就有這樣的戰友,只要是他覺着自己是為你好,那你要敢不接受,立馬就翻兒了。
嘀~嘀~
這幾個人正站在夜幕的黑燈瞎火里,耳邊只聽得鳴笛聲響,書局老闆還在那兒說話呢,一輛卡車直接停到了書局門前,一腳刺耳的剎車聲頓時傳了過來!
呲!
「別動!」
「都別動!」
「站那!」卡車後斗的士兵端着槍就往下蹦,隨後快速將他們幾個人圍了起來。
咔嚓!
一個個端着槍的士兵抬起槍口對準了在場的這四個人,在放聲嘶吼!
「不是南大街麼?」許朝陽腦子裏這個念頭剛剛閃動過去,書局老闆還過去跟人套瓷呢:「長官,我們都是普通老百姓,平日裏不招災不惹禍的我們沒犯法啊」
碰!
那名士兵一槍屁股就砸了下來,直接給書局老闆就砸躺下了。
「別動!」
緊接着,旁邊有幾名士兵已經把槍口貼在了許朝陽臉上,這時候要是犯葛,那打死你都沒地方喊屈!
「聽清楚,國防部軍令,命,原東北軍67軍就地補充物資、兵源,休整兩日,立即南下!」
「現,你們四人應國家徵召入伍,如有不從,就地正法!!」
許朝陽都聽樂了,一臉藐視的樂。
他們說這是國府的國防部命令;
他們說,老李他們是『赤匪』;
他們說自己是國家的軍隊!
可結果呢!
國府的軍隊在抓壯丁、『赤匪』的大領導為了不給手底下人添麻煩,願意以『壯丁』的方式親身犯險!
這是許朝陽看見的,不是誰說的
這回許朝陽踏實了,當看見這一切之後,他已經被沾染到如墨般漆黑的心,仿佛已經見到了聖潔!
感謝『一春冬一』打賞,千恩萬謝,感激不盡!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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