詔道於天 第十三章 莫之知而知者,天也

    天色昏沉,春日的寧靜為滂沱大雨所破。

    街上行人匆匆,繁華不曾淡去,許多臨街的商鋪酒樓都在白日掛起了燈籠,照亮門前一角,映得春雨如珠簾般好看。

    顧濯戴着一頂不知從何尋來的斗笠,行走在這暴雨當中,一襲黑衫為天色所掩映,在變得難以發現察覺之餘,隱隱有種身在幽冥中的意味。

    沒有誰發現他的存在。

    人們的注意力更多放在了另一件怪事上。

    某間商鋪里,掌柜正與學徒低聲咒罵這天氣,準確來說,他們正在抱怨的是這時東時南,時而東西南北的莫名風向。

    許多在屋檐下躲雨的人,都因為這飄忽不定的怪風,措不及防之下被淋了個渾身濕透,惱火至極。

    誰也沒有發現的是,那個行走在暴雨中的黑衫年輕男子,始終走在順風的方向上,腳步因此而分外輕盈。

    「左拐。」

    「直行通過這個路口,然後前行十七丈,在第二個路口右拐進去。」

    「沿着河道前行,過橋。」

    風雨中,顧濯跟隨着風的方向,與心中不斷響起的聲音平靜前行。

    他的腳步不曾變得急促,始終維持在同一個速率上,看上去甚至有種漫步雨中的瀟灑感覺。

    按道理來說,此時的他既然選擇追逐那位殺手,理應要抓緊一切時間,不該如此散漫,但他卻偏偏這麼做了——因為此刻這場大雨是為他而滂沱。

    殺手在動手之前,確認過今日並非雷雨天,不該有雨。

    當他刺殺林挽衣失敗後,恰好遇上這場突如其來的暴雨,再如何謹慎的人多少也會生出慶幸的念想,認為時運在己。

    如此念想下,殺手的心防必然有所鬆懈,下意識認為自己留下的痕跡已經被雨水所掩埋。

    然後,只要在一定時間之內沒有人追上他,那他將會徹底地放鬆下來。

    這是人之常情,誰也無法例外。

    就像不久前的林挽衣。

    顧濯等待的就是那一刻。

    走過一座古橋,穿過某條尋常巷陌,他與殺手始終保持了近百丈的直線距離。

    直到某刻,他終於停下了腳步,側過身子低頭望向一座小土地廟。

    那廟裏趴着一隻大橘。

    橘貓有些狼狽,這當然是毛髮被雨水打濕的緣故。

    顧濯想了想,蹲下身來,對它喵了一聲。

    橘貓貌似十分嫌棄,毫不客氣地翻了個白眼,但緊接着卻又喵了起來。

    這當然不是因為橘貓性情傲嬌,而是它的身體比較誠實,顧濯只不過是順其自然地摸了摸,便讓它舒服到不能自已,毫無辦法地答應了下來。

    顧濯又喵了一聲,表示感謝。

    他請求橘貓辦的事很簡單——在接下來的兩刻鐘內,不要讓人靠近對門那座小院。

    當他做完這一切後,便在土地廟前站了起來,轉身走向後方。

    大雨滂沱下,一切悄無聲息。


    比起最中心的徹夜繁華街市,望京更多的無疑還是尋常巷陌。

    這處坐落在小土地廟對面的民宅,便位於望京城西,一個算不上貧民窟也無富貴人家的位置,故而地價與客棧的價格都要來得頗為親民。

    去年冬日,一位外地客商買下了這間民宅,用來作為臨時的落腳處,平日裏出現的自然不多,但也算給鄰居留了印象,都知道這是一位性情和善,極好相處的中年乾瘦男子。

    此刻這位中年乾瘦男子,便坐在房間裏,聽着暴雨敲窗聲,低頭望向胸膛的傷口。

    這傷口沒有鮮血滲出,看似尋常,然而當微黯天光透過窗紙艱難落下後,便能看到那處傷口竟有略微下凹,並非表面所呈現出來的並無大礙。

    很顯然,傷口之下的骨頭都已經折斷。

    他感受着胸膛不斷傳來的痛苦,想着被迫丟棄在林府的佩劍,以及已經宣告失敗的任務,眉頭便忍不住緊皺了起來。

    這場刺殺出現了太多他意料之外的變故,無論是後發先至的顧濯,還是生死之間逆劍鋒而前的林挽衣讓他耗費將近半年時間才等來的這個機會,只能無奈至極地落空。

    「還好有這場雨」

    中年男子低聲念着,抬手抹去額頭汗水,起身往房間一處角落走去。

    那處角落下方並非是宅子的地基,而是他在這小半年間精心打造出來的密室,其中存放着不僅是他此時急需的丹藥,更有一部分他多年積攢下來的財物。

    就在他準備踏入其中,度過一段漫長的煎熬歲月時忽然響起了一道冷淡如冰水的聲音。

    「方便聊幾句嗎?」

    中年男子停下了手中的動作,以極緩慢地速度轉過身,讓自己的目光得以循聲而落,於是他便看見了站在門前的顧濯。

    大雨依舊滂沱,未曾淅瀝。

    他沉默片刻,問道:「你是誰?為什麼會出現在我家?」

    顧濯不在乎這種故作愚蠢,隨手關上房門後,神情平靜地尋了一張椅子坐下,仿佛他才是這裏的主人。

    中年男子忽然說道:「我知道你是顧濯,整個望京年輕一代中毋庸置疑的第一人,但你有沒有想過,我比你多活了幾十年,有比你豐富無數倍的殺人經驗,我很好奇你為什麼敢這樣坐在我面前,你不怕死的嗎?」

    按道理來說,他作為一位頗具職業道德的殺手,不該和顧濯說這些沒有意義的廢話,理應果斷出手偷襲才對。

    然而不知為何,他只是看着顧濯坐在那裏,心中便無法抑制地生出不安的感覺。

    就像往日裏死在他劍鋒下的那些目標一樣。

    也許就是這個緣故,讓他下意識地去模仿着那些死者,試圖憑藉話語來改變些什麼。

    顧濯看着他,突然說了一句很莫名其妙的話。

    「我現在知道你是誰了。」

    「什麼意思」

    「黃新平,長樂郡陰平人士,二十六年前因不得夏祭名額,庸碌行商十七年,直至九年前偶得機緣,拜入無憂山成為一名殺手。」

    中年男子尚未聽完這番話,眼睛已然徹底睜大,因為話里描述的都是事實,是他真實的生命旅程。

    顧濯的聲音仍未停下:「然而你的天賦有限,始終停留在鍊氣,遲遲無法破境入道洞真,就在你為此心生絕望的時候,去年冬天的一單生意給了你新的希望,你最終決定鋌而走險,於是有了今晨發生的這一切。」

    話至此處,他沒有再繼續說下去,因為這已經足夠了。

    黃新平也就是今日險些殺死林挽衣的殺手,面色蒼白如紙,眼中儘是血絲與茫然驚慌。

    當一個人毫無預兆地複述出你的完整一生,而且你知道自己只是一個不起眼的小人物,對方不可能事先了解過你的時候心中很難不生出極度的恐懼。

    他沉默許久後,抬起頭死死盯着顧濯的眼睛,聲音嘶啞問道:「你是怎麼做到的?」

    顧濯說道:「是你告訴我的。」一筆閣 www.pinbige.com



第十三章 莫之知而知者,天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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